蘇北說着話,目光逼視村長,旁人或許沒啥特別感覺,蘇北卻清晰地感受到村長一家三口的侷促和緊張。
站姿的僵硬,眼神的些微閃爍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莫非真是這紅疤男做的?是受了賀家的指使?”
“是了!在林子裡朝蘇芩放完槍後,藏了作案工具,拿一口布袋就可以裝作是上山撿柴來的,這樣掩護自己離開案發現場簡直不要太完美!”
蘇北一瞬間想通其中關節,只怪自己當時一心掛念蘇芩的安危,竟然放過了盤問他的最佳時機。蘇北可是記得自己跟他說話時,對方故作鎮定,卻煞白的臉色。心裡應該是慌張的吧,蘇北多問兩句,難保不會露出破綻來。
“你……你這說的什麼話?我什麼時候說你兄弟在演苦肉計了?別血口噴人啊!”村長滿臉不悅道。
“呵呵,村長挺有文化啊,也知道‘血口噴人’這個詞!就是不知道,你自己血口噴人的時候怎麼那麼理直氣壯!”何佳茹冷不丁插嘴,句句扎人家肺管子上。
“我……情況不一樣,不能放一起說!”村長惱羞成怒地一擺手,好像別人在無理取鬧一樣。
“啊北,我突然理解一個網絡熱詞了!‘雙標狗’!說的就是村長這樣前後態度不一樣的人吧?”伊娃一拍手,嘴裡蹦出這麼句話來,惹地蘇北心神一鬆,差點笑出來。
“什麼狗?你個外國人到Z國怎麼還罵人呢?當心我撕爛你的嘴!”村長夫人終於忍不住了,掐着腰,指着伊娃,一臉兇相地指責道。
伊娃剛想懟回去,一旁的埃裡克森先不幹了,也學這老女人的樣子,雙手叉腰,用生澀的Z國語回道,“外國人怎麼了?外國人還不能說實話啊!明明你們先說北和我們大家是詐騙犯的,我還要撕爛你的嘴呢!哼!”
“嘿!你們這羣外國人外鄉人想幹嘛?到張家村來欺負人的是不是呀?想在大夥兒頭上屙屎撒尿?告訴你,我們張家村人可不是好欺負的!鄉親們,你們說是不是啊……”村長夫人挑準機會,人就跳起來,開始了她的表演,別看年紀一把,表演慾那是相當旺盛的。
可惜說老半天,村民們反映平平,沒什麼人買她的賬。
“夠了!”蘇北一聲厲喝,村長夫人終於暫時閉上嘴巴。
“村長,既然你確認我兄弟受了重傷,我們就回到最開始的問題,我應該找誰負責呢,你身爲村長,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蘇北拐回正題道。
“你兄弟受傷關我們什麼事情?你直接找警察好了哎!”村長夫人越俎代庖答道,看樣子是不打算安安分分待着了。
“找警察?嗯,我覺得這主意不錯。不過,到時候恐怕要麻煩這位大哥跟我一起了!”蘇北突然往前走幾步,手搭上紅疤男的肩膀。後者身體瞬間緊繃。
村長夫人愣了一秒,過來拍蘇北的手,“我家大勇根本不認識你們,你找他幹嘛?”
蘇北躲開她黝黑的“爪子”,笑笑道,“因爲他當時距離案發現場最近啊。我懷疑他是作案嫌疑人!”
蘇北眼睛在母子二人的臉上一一望過,認真道,“殺人要償命!我相信警察叔叔會給我們一個公道的!”
“你!你含血噴人!大勇只不過去撿柴……”
“你別再說話了!”村長忽然一聲怒吼,打斷他夫人的話。
蘇北一副瞭然的樣子,“哦,是去撿柴啊!”
話鋒一轉,接着道,“那敢問,他是什麼時候去的呀?我是九點一刻鐘碰到他的,當時問他有沒有聽見槍響,他說沒有,你說離得那樣近,如果案發時他就在那裡撿柴了,怎麼可能聽不到槍聲,他是聾子啊?”
“他,他九點出門,九點一刻剛到……”
“當時明明九點半多了……”
村長夫人關心則亂,不顧村長的阻止,自己編了瞎話出來,可惜,他兒子聽到其中的問題點,自己也沙啞着聲音開口辯解。
兩人語速都很快,一句話說完,心裡才大呼上當。
“哦?所以到底是九點一刻就到了,還是九點半多呢。我口誤,當時的確如這位大勇哥所說,九點四十分不到,而槍響時間大概在二十分鐘前,照這位大媽所說,九點出門的話,九點一刻就到了的話,時間剛好吻合,無論怎樣,都不該聽不到聲音的!”
蘇北頓了兩秒,總結,“除非他說的是假話!”
“不對!是我記錯了!我老人家記性不大好,記錯事情是常有的事!大勇沒那麼早出門!你個小年輕不許誣賴好人!”村長夫人急急解釋道。
“記錯?沒關係。我看到的可不止你家大勇一個人,到時候問問其他檢柴禾的老鄉,你說的時間點,有沒有看到大勇的蹤影。他進山出山都是有人活動的時候,不可能沒人看到。不然的話,其中就有問題!”蘇北思路活躍,條理清晰。
“嘿!人家都說指控人得有證據。就憑你這樣亂猜一通,就能定案說是大勇行的兇?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張保全第一個不服!就算是告到中央,也要還我兒子一個清白!”村長激動地唾沫橫飛,看蘇北的眼神別提多恨了。
“雙標狗!現在也知道指控別人得掌握證據了!”伊娃撇嘴,聽着像自言自語,偏偏說話聲音足夠旁人聽見。
村長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圍觀的村民們聽到這裡,也都開始議論紛紛。態度不自覺地倒向蘇北這邊。
村長一家從無端指責別人是搞詐騙的開始,說一句,自打臉一次,不佔情不佔理。他們就算想幫着說句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算不算證據不是我說了算。得問警察叔叔了!不是你們建議我報警的麼,這樣得到的結果估計才能讓你們心服口服。”蘇北嘴角掀起嘲諷的笑,說話不留情面。
“那個,其實現在根本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也別因爲我家那口子記性不好就訛她嚇她,我看這件事不是哪家獵戶喝醉了,拿人跟動物不分,就是你們幾個年輕人在哪兒招了仇人,見你們在山邊落腳,就正好下了殺手!我希望年輕人能保持冷靜啊,我們張家村防人之心是有的,害人之念萬萬不敢有啊!”
村長張保全忽然軟化態度,跟蘇北說話,跟長輩似的語重心長起來。把國外來的伊娃直接看傻了眼。
蘇北眉毛一挑,眼神徹底冷下來。心裡確認了一件事,蘇芩身上三顆子彈就是這一家子親手奉送的!
這老匹夫被自己三言兩語說的心虛,也不提報警的事了!一邊模糊焦點,一邊忙着禍水東引呢!
袖子下方的手緊握成拳,骨節咯吱作響。如果照此刻的心情做事的話,蘇北大概會三拳打爆這一家人的狗頭。
蘇北他們初來乍到,跟張家村所有的人素昧平生。
村民們對他們熱情友善,村長一家卻是另一個極端,這叫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當然,他明白幕後有黑手促成此事,九成九是賀家!
可自己這邊做了什麼呢?只不過幫了村民梨花一把,教訓了賀家子弟而已,那個所謂的賀氏太子賀紹輝帶人帶刀上門,他都剋制自己,沒傷他分毫,怎麼這一家還不知足呢!
善惡差別如此之巨!
村長見蘇北臉上陰晴不定,心裡暗暗打鼓,無意識地搓着手,又道,“年輕人,你表弟擱這兒躺着,我們也別爭論些有的沒的吧。好歹一條命,能救儘量救不是?”
“那還用你說!假惺惺!”何佳茹一臉怒容道。這回真是被這個老傢伙給噁心到了。
“你說的不錯!現在救我表弟要緊!至於傷他的人,他康復後會自己去報仇的!”蘇北斜睨張保全道。
“呵呵……聽說他身手不錯,那是自然。不過前提是他能康復……”張保全皮笑肉不笑。
“你說什麼?”何佳茹一個箭步跨到他面前,揚手就要打他耳光。
蘇北作勢要攔,可結果是慢了半拍,何佳茹纖細的小手拍在張保全的老臉上,聲音是那麼的清脆響亮。
“哎喲!”張保全整個身體受力,腳下一個趔趄,人就往地上撲,要不是他兒子張大勇還算反應不慢,他就得摔個狗啃泥了。
“這哪裡是一個女孩該有的力氣?痛死我了!”張保全心裡驚怒交加,感覺半邊臉都要燒着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怎麼這麼說話呀,捱打了吧!”
“小兄弟怎麼就不能康復了?村長怎麼不往好處想!”
“唉,嘴巴說話不帶把門的,這麼大年紀了被打臉!真是丟人哦!”
被打了耳光都沒人同情。村民們一致覺得村長說話太過尖酸刻薄。
“真不好意思!我們家鄉的風俗就是這樣,如果有人不小心說了不吉利的話,打一巴掌就好了!”蘇北懶懶解釋一句。
“你是什麼地方的人?我怎麼沒聽說過這樣的破規矩?”張保全怒道。他兒子張大勇也一臉憤怒之色,臉上的疤更顯猙獰。村長夫人更是尖叫一聲就要上來拼命,幸好被村民及時拉住了。
“我有必要告訴你?村長大人如果沒別的事,就請走人吧!不要打擾我救治表弟!”蘇北不想跟他囉嗦,直接下逐客令。
蘇芩雖然性命無憂,但是傷勢在身上,得不到及時治療,時間長了會惡化。調查清楚一些事,蘇北暫時不想跟他們多做糾纏。留着秋後算賬,也不晚!
“你!”張保全氣地身子直抖。在張家村,他還沒有被人這麼輕視過。被打了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收到,還要被人往外趕!
“走吧,村長!就算看在受傷的孩子份上!”有資歷較老的村民開口勸說道。
其他人根本都懶得搭理他了。還在勸蘇北把人往大醫院送。這樣的傷,不好好治,說不定會殘廢的,蘇芩還這麼年輕,如此云云。
蘇北卻堅持他有自己的辦法,謝絕去醫院治療。村民們都爲蘇芩捏了把汗。
“你們這些人,也真是!他都說會煉丹了,你們就不能給點信任?”張保全抽瘋似的跟村民們說教起來。
“我看這樣,他想要什麼藥材,你們儘量滿足,家裡有第一時間送過來,不是說來自隱世煉丹家族嗎?那肯定不能草菅人命纔是!就這麼定了吧!王家琴,張小蘭,李勤,你們還不快去?救人如救火啊!”
“好,我們這就去!”村民們關鍵時刻聽了村長的話,一鬨而散,回去取藥了。
“救人嘛!我作爲村長肯定責無旁貸!祝你好運哦!”張保全陰險一笑,帶着一家人離開了蘇北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