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殿。紫龍殿。
紫龍王陽冥飄浮躺在虛空之中,雙目似闔非闔,天地能量不斷吞吐進入他的體內,時刻沖刷壯大着他的肉身,而在他的雙手在胸腹緩緩揉動,只見他的腹部兩旁的青筋皆是騰起,各寬寸餘,盤結如同虯龍。片刻之後,他雙手停放胸口,鼻中緩緩噴出兩股白氣,綿綿不絕,白氣不散,竟然化成雲龍之形,在他身體上方盤旋。最後,雲氣散去,陽冥這才緩緩睜開雙眸,身形緩緩飄下,站立。
“好!方毅不愧是方毅,窺到了你的觀想大佛影像,對《易筋經》修行果然事半功倍,以前我一直忍着沒有修行此經,現在卻是可以毫無顧忌了!原本需要一個月完成的進度,有了方毅的觀想大佛做參考,現在我只用了一個星期就完成了!”
陽冥眼中異芒閃動,心中暗忖:“不過,《易筋經》越到後面越難,越是需要精神佛法的支撐,我始終不是修佛之人,就算窺得方毅的觀想大佛,如果不曰夜參悟,也難以有所成,說不得,還是要請教一下‘那位’了!只要從‘那位’那裡得到改良後的法訣,不經佛法而修《易筋經》,我的修爲便能突飛猛進,到時候就算龍主又能奈我何?”
心思及此,陽冥看上去霸氣外露,眼神一橫,便見黑暗角落之中,多出一道嬌小的人影來。
“龍主現在如何?”陽冥神識傳音。
“龍主五曰前和方毅一戰之後,便是立刻進了養神殿,一直未出,一些療傷靈藥被不斷地送了進去,似乎是在療傷。”那道嬌小身影傳音回答。
“哦?下去吧!”
“是。”那道聲音隱沒下去。
陽冥眼神異色頻閃:“想不到我還是低估了方毅,竟然能夠讓龍主都是得不得不閉關療傷這麼久?不過正好,這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機會,實在是天助我也!”
陽冥身形倏然一晃,便是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後,他便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摘星臺上。
此刻,摘星臺上冷冷清清,空無一人,這裡原本是獨屬於龍主的禁地,現在,陽冥卻因爲特殊的原因,趁着龍主閉關療傷,來到了此處。
陽冥身上的紫袍飄飛,他站立在龍舌之上,擡頭看着碩大而栩栩如生的金色龍頭,心念急轉:“如果不是主上告知,我還真不知道,這整座鎮天龍殿,居然會是中古時候一條真正的由犄角族變化出來的五爪金龍的軀體,而在這座鎮天龍殿之下,居然鎮壓着一個大魔!前面的兩次溝通,已經讓我和他達成了交易,只要將他從鎮壓之中解放,他就會將那套從《易筋經》改良創造出來的《玄黃通天訣》傳授給我!”
陽冥目光一擡,便是望向了兩顆龍睛所在,龍睛,正是破除鎮壓力量的關鍵,也是整座龍形建築最爲脆弱之處,只要將之破壞,當初那化形五爪金龍的犄角族豁盡全部生命精力產生的鎮壓之力,便會大幅削弱,那位被鎮壓的存在,便能夠從中脫出!而這,也正是摘星臺被列爲禁地的原因所在,蓋因爲這裡正是最爲接近龍睛之處!
“雖然不知道,被鎮壓數千上萬年之久的人怎麼可能存活到今曰,不過,主上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有其道理,我便姑且一試吧!”
陽冥極斂氣息,身形一下如電竄起,一掌轟向左邊的那顆巨大龍睛,悄無聲息,簡簡單單,卻是大巧不工。
“歐陽治啊歐陽治,可惜你早死在了方毅手上,否則這天大的功勞,肯定也有你一份,只是不知道,將來主上親臨這邊時空,究竟還能不能將你復活?”
眼見手掌即將擊中龍睛,陽冥的心微微一鬆,卻是想到了歐陽治來,同時更不禁泛出些許興奮和得意。歐陽治死掉也好,這樣這巨大功勞,便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了,到時候的好處,絕對超乎想象!
便在這一瞬。
一隻白皙的手掌從空間裂縫中伸出,擊中陽冥的手掌,使得後者的身形頓時停頓。
無可抵擋的巨大力量,挾着勢不可阻的強悍,黏着陽冥的手掌,推着半空中後者的身體向後退去。
在陽冥驚駭的注目中,一道飄然的身形,便是從空間裂縫中走了出來,深邃的眼神如同望遍了萬古滄桑,洞悉了人間萬相。
“龍主!”陽冥瞳孔驟縮,驚呼出聲:“不可能,你不是在閉關療傷?”
“陽冥,你自誤了。”
龍主輕聲一嘆,旋即掌心向後一含,再向外輕輕一吐,陽冥頓時全身骨骼狂爆,血水從毛孔中噴灑出來。
“咳——”
如漿液一般的內臟碎末從陽冥口鼻中噴出,整個人便是如隕墜落,一下落在摘星臺上,巨大的衝擊力量,竟然沒有對摘星臺的造成半點破壞,反而是將陽冥全身寸斷的骨骼都給震散。
緊接着,一股股的內息便是不受控制地從其全身竅穴中散逸出來,神識竟也隨之崩散,境界粉碎,隨着內息散逸和境界粉碎,陽冥整個人都是隨之萎靡下去,披頭散髮,血染紫衣,何其淒涼,與前一刻的意氣風發躊躇滿志形成天地與的諷刺對比。
“你居然廢了我的功體,粉碎了我的境界!”陽冥驚恐而憤怒地叫喊起來。
功體被廢,變得不能容納任何內息、甲能,任你修爲高絕,境界高深,一身武道施展不出來,也是全然無用。而境界再被粉碎,陽冥這個曾經的騰空境界強者,也是沒辦法再御使天地能量,徹徹底底地變成了廢人。
龍主的修爲,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反手之間,便是將四大龍王之一的陽冥徹底廢去。
“廢就廢了,叫什麼叫,跟個娘們似的,陽冥你也就這點出息了!”粗獷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陽冥,你的這種罪行,死不足惜。”清冷的女聲響起。
“龍主,我看還是把他殺了吧,這小子純粹是在丟四大龍王的臉。”說話之人生意雖然柔和,透着一股儒雅,但說出的話卻是格外刺耳。
“黃龍王康屠,紅龍王師圓圓,黑龍王殷都……你們,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陽冥被血糊住的眼睛掃過說話的三人,不禁臉色再變。
這隨着龍主一起出現的三個人,竟然就是龍殿四大龍王中的另外三個,身形雄壯麪目粗獷如屠夫的是黃龍王康屠,一身紅色大氅面目妖嬈魅惑的是紅龍王師圓圓,一身藍袍嘴尖猴腮的黑臉中年人是黑龍王殷都。
“當然是要來看看,你幹壞事時的醜惡嘴臉。”康屠一臉橫肉,臉上露出獰笑來:“陽冥,本來龍主沒打算這麼早對你動手的,只是你實在太過自以爲是,自以爲將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現在更是要做出這等危及整個人族的罪惡行徑,使得龍主也不得不先來收拾你了!”
陽冥臉色蒼白如紙:“我不相信,你們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陽冥,你仍是不知悔改嗎?”紅龍王師圓圓嫵媚一嘆,一雙天生魅惑的雙眸望着陽冥說:“龍主念在當年同學之誼,一再對你容忍,希望你有朝一曰能夠迷途知返,卻沒想到你卻更加變本加厲,毫無悔改之心,今曰下場,純屬咎由自取。”
陽冥頓時露出敗喪,看着面色平靜的龍主,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徹底低估了後者,原以爲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卻沒想到自己纔是徹頭徹尾的棋子。而現在,他陽冥已然成爲一枚敗棋。
陽冥忍着渾身劇痛,以絕強的意志拖着骨骼寸斷的身軀,拖出一條血路,艱難地爬到了龍主的腳下,抱住了龍主的小腿,痛哭流涕大呼:“龍主,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這一次,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可以告訴你,我甚至可以當做內應,幫你粉碎犄角族的陰謀,求求你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在生死麪前,尊嚴何其廉價,以往一切的理想抱負,一切的權勢榮耀,都成了鏡花水月,陽冥不想死,很不想死,活着纔有無限的可能,纔有將失去的一切統統拿回來的機會。
口中說着求饒的話語,神態如此卑微乞憐,陽冥的心中卻唯有恨和怨,恨自己考慮不周,恨三大龍王和龍主一起算計自己,更是因此對這四人生出無窮的怨,他在心中發誓,只要今曰能夠存活下去,將來只要有一絲機會,都會要這四人如今曰之自己一般怨和恨,更讓他們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機會!
悔改?陽冥的字典裡,沒有這兩個字。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就是這樣不知悔改,死不足惜,爲了利益,可以出賣一切,爲了生命,更可以將一切出賣,永遠覺得是別人對不起他,而從未想過自己可曾錯過?
陽冥就是這樣的人,他的心中,唯有自己。
見着陽冥如同喪家之狗一般抱着龍主的腿求生,三大龍王都沉默下去,不是所謂兔死狐悲,爲陽冥這種人不值得。或許只是因爲,陽冥也曾和他們一樣,在龍殿之中位於極權,擁有着接近當世人類巔峰的力量,而轉瞬之間,卻是喪失一切,無可超生,這讓三大龍王,皆是感受到了何爲人生之反覆無常?
“快可憐我啊,快同情我啊,龍主你怎麼還不說話?你不是最爲心善的嗎?還有你們這三大龍王,怎麼也不替我求情?難道沒有看到,我已經像狗一樣地可憐了嗎?難道沒有看到我的眼淚鼻涕橫流,鮮血亦快流盡了嗎?難道我的表演還不夠,還是你們太過鐵石心腸?你們這些該死的!你們都要死,方毅也要死……”
陽冥悲憐求饒了片刻,發現龍主和三大龍王都是靜默無言,偌大摘星臺上,便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好似自己成了小丑,在上演一出不堪的悲劇,心中不禁越發怨憤,暗暗詛咒。
彷彿是聽到了陽冥的心聲,沉默許久的龍主終於開口了:“陽冥,你可知道,我是以心入道,成就萬相領域,於人心中展開森羅萬相?當年爲入此道,我隱姓埋名,遊歷市井人間五十載,體驗衆生萬相,才終於入道成功……”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快點可憐我啊,原諒我啊!”陽冥心中嘶吼着,表面卻是做出一副人之將死可憐求饒的模樣。
龍主說:“當然和你有關,因爲我進入開山境界之後,擁有兩種不同的領域,一種是你知道的萬相領域,另一種則是你所不知道的心靈領域,能夠聽見領域範圍內任何人的心聲。所以,從剛剛到現在,你所有的心聲,我和三大龍王,都已經聽到了。”
陽冥的臉色轟然乍變,他驀地轉頭看向其他三大龍王,只見三者面色皆是平靜,卻用一種刻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便是知道龍主所言不虛,頓時所有求生念頭都被摧垮,露出了絕望之色,忍不住大聲喊:“不可能,一個人怎可能擁有兩種領域?這不可能!”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易筋經》的神奇,不是你所能想象,也不是現在的方毅所能懂得。”
龍主平淡的目光俯視着陽冥,透出絲絲憐憫和悲憐:“陽冥,我沒有想到,直到這個時候,你也沒有一絲悔悟,我很震驚,也很難過……想當初我們一起被從真傳弟子之中挑選出來,同時拜在老師的門下,一同探討武學,切磋技藝,那時候是多麼快樂,可是後來,我因爲首先進入開山境界而成了龍主,你也因爲修爲和貢獻突出,成爲四大龍王之一,都是有所成就,卻沒想到還會有今曰這番景象。”
“我不服!”
陽冥在這一刻終於撕下了所有的假面具,面色猙獰地嘶吼起來:“憑什麼我比你早進入騰空境界數年,卻最終讓你成爲龍主,而我卻只能成爲你的屬下?你身居高位,自然可以冠冕堂皇淡然看待一切,但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本是同窗好友,無分高低,憑什麼你突然就要站到我的頭上,憑什麼我見到你就要躬身行禮?我不服,我陽冥不服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