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汽車停在挖掘地旁邊。
白墨下車,便見徒弟們,已經在這山頂,挖出巨大的坑。
坑裡隱約可見,是一處被厚厚泥土掩埋的青石高臺。
周圍還挖出各種大鼎、大鐘,各種青銅案牘,青銅碑,已經堆疊着,等待裝車。
白墨湊到一處躺倒的青銅碑前,蹲下打量,看到碑的正面,雕刻“點將臺”三個大字。
將其翻面,背面則雕刻了這一戰的來龍去脈。
有些文字,已經在歲月裡被腐蝕消磨,但整篇檄文,結合上下文,還是可以讀懂。
【……今青月丹宮出征,青月君侯在此點將……】
白墨一邊看,旁邊的坑裡,突然飛出青銅面具……正是圈圈胡一直隨身攜帶的,那塊面具。此時,面具便懸浮在白墨身邊,面孔中流露出無限的悵惘和憂傷,陪伴白墨,一起讀碑。
【……攜序列四,燧木之師,一百……】
【……攜序列五,草丹之師,一千……】
【……攜序列六,通聞之師,一萬……】
這?
通聞,草丹,燧木?
是序列六、五、四對應的名字?
白墨眼前一亮。
這個可以有!
比什麼湯人、火人強多了,一聽就有牌面!
但這數字,確定沒寫錯麼?
一萬個序列六?
一千個序列五?
白墨看那土坑裡的點將臺,卻見它面積不大,最多能站十幾個人罷了。
看着那泥土中破敗的點將臺,白墨依稀能想象出,千萬年前,風雲之下,青月君侯在這高臺上,舉手一呼,臺下通聞之師,草丹之師,萬萬千千,從者如雲……
可到今天,這點將臺已經被歲月消磨到深坑裡,臺下萬萬千千的通聞、草丹,也早就變成不知何處的一抔黃土。
“青月丹宮……就是我們狐狸山的前身?
“我們挖的文獻,種的草籽,就都是青月丹宮留下來的?”
白墨一邊看着,有休息的狐狸徒弟,湊上來,毛絨絨的狐狸腦袋,和師父一起看。
【……討伐僭越墮仙……】
【……墮仙僭越,九國崩塌……】
墮仙?
僭越?
這都是什麼意思?
【……墮仙非仙,墮仙非人……】
【……若墮仙得道,國將不國,人將不人……】
墮仙非人?
不是人類?
白墨繼續往下看,從隻言片語中瞭解到,所謂“墮仙”,也曾是仙人。但不知爲何,脫離了人的範疇,選擇不當人了,自我開除人籍,受到仙朝的討伐。
“什麼鬼?”
檄文裡說的簡單,信息量不足,白墨判斷不出更多。
繼續往下看,也都是些隻言片語。
白墨在這坑邊遊走,又找了幾塊石碑,上面就都是勵志雞湯了,給臨出征的仙人們加油鼓勁,沒啥實質性內容。
又找到一塊。
“唉,這塊上面,介紹了青月丹宮在古仙朝的檔次!”
休息的狐狸們,幾十個毛絨絨腦袋,立刻紛紛湊過來!
在古仙朝,狐狸山算什麼檔次?
能有那麼多草藥,能找到那麼多的文獻,狐狸山曾經也很厲害吧?
便見白墨盯着石板,擦擦污泥,皺着眉頭,辨認上面的字跡。
“古仙朝,共有九國。
“每條途徑,自成一國。”
狐狸們紛紛點頭!
看來狐狸山屬於丹國的遺蹟?
“每一國中,序列三以上,纔有資格開宗立派。
“青月丹宮,便曾屬於青雲君侯。”
聽到這裡,狐狸們都豎起耳朵。
青銅面具臉上,則流露出一絲古怪。
“丹國有一處天宮,八百聖地,三千丹宮。
“狐狸山……在三千丹宮中……排第兩千五百八十……幾?
“最後一位數,看不清了。”
狐狸們紛紛愣住。
幾個意思?
三千丹宮?
排兩千五百八十幾?
那不就是末流的意思麼?
圈圈胡皺皺眉頭。
“嗷!”
這破碑有沒有準!顯然是在侮辱狐狸山!
黑星星掄着小鏟子,呲着牙。
“嚶!”
它這給這破碑來一電炮!
胖幽幽和大腦袋、黑腳趾,已經衝上去,對這破碑拳打腳踢!
星星耳張開嘴巴,抓起這碑,就要一口啃下去!
“唉,別!”
白墨連忙攔住徒弟們。
“不止於這樣!
“青月丹宮如何,和我們關係不大。
“現在的狐狸山,屬於我們!
“現在的狐狸山,就是最牛的!”
一番勸慰,徒弟們都平靜下來。
一個個跟着師父,繼續讀碑。
它們時而歪着腦袋,交頭接耳,慢慢想明白,開始歪頭壞笑。
“嚶嚶嗷嗷嗷!”
“嗷嗷嚶嚶!”
……狐狸山用不入流的青月丹宮遺址,發展到今天這樣,在現世所向無敵,這才更能說明,師父牛逼,它們這羣狐狸也牛逼!
白墨繼續看石碑,尋找有用的信息。
“當年青月丹宮出征,結果如何?贏了麼?”
他翻找許久,沒找到答案。
突然又明白過來……
“我是腦子瓦特了麼?
“青月丹宮這逼樣,顯然是無了。
“甚至當年的九國共同討伐墮仙,恐怕也沒贏。
“否則仙界何至於如今天這般,滿目破敗,遍地瘡痍?
“九國討伐墮仙失敗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爲何這殘破仙境,會穿越千萬年,又來到人們的夢裡?”
白墨一邊揣摩,一邊翻看坑邊出土的石碑、案牘。
不多時候,卻找到了青月丹宮討伐的敵人名字。
“青月君侯,帶領千千萬萬丹師,從者如雲,出征此敵,卻沒能回來。
“這敵人,竟如此可怕?
“他的名字……”
白墨皺着眉頭,瞅了半天,將這敵人的名字,從序列文字翻譯成漢語。
“青爐墮仙?”
此言一出,旁邊懸浮的青銅面具,微微震動,彷彿又回憶起千萬年的恐怖和痛苦,表情悲慼憤怒,又帶着惶恐和無力!
知曉這名字,意義也不大。
千萬年過去,說不定這青爐墮仙,早就爛沒了呢?
白墨指揮徒弟們。
“給這些鼎、鍾之類的,搬上車吧。
“都是大件,都挺完好的。以後說不定,便能派上用場。”
徒弟們“嚶嚶嗷嗷”狐言狐語答應師父,便開始搬貨。
白墨站在車旁,吹着狐狸山的冷風,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張教授那個古仙師父,是不是他媽的,自稱……青爐古仙?
“這,是巧合麼?”
……
呼……
西州大學裡,秋風卷着幾片黃葉,飛過教學樓的窗外。
教室裡,幾十個學生,正各自分組,各自討論。
“我來寫論文吧。”
“你搞定數學部分?”
“你會編程麼?”
……
“啊,好難啊。”
“博城,我們這組全靠你了!”
“如果能拿到獎,期末加績點吧?”
原來,西州大學一年一度的數學建模大賽,要開始了。
萬博城坐在蘭芳芳和楊盞中間,眼睛偷瞄不遠處的白墨。
白墨這貨,上課一次都不來。但考試一次都不缺。
更噁心的是,他只要考了,每次必定是第一名!
“這次,數學建模大賽,可就和考試不一樣了。我要試試看,能不能壓過白墨?”
他同組的蘭芳芳,實力也很強!楊盞比較湊數,但吃人嘴短,他吃過楊盞媽媽的大餐,沒法拒絕,只能帶上楊盞。
相比之下,白墨那組就不太行了。
除了白墨,還有一個關係戶吳輕芸。還有一個其他學院的女生,和他們仙草實驗班的學霸,都不在一個檔次!
……
“白墨,你看,這是我昨天熬夜寫的東西。你提提建議?”
西大法學系的方媛,跑來和白墨、吳輕芸組隊。此時三人坐在一起。
白墨接過方媛的電腦,認真看過一遍,沉默不語。
白墨肩膀的狐狸徒弟大口袋,也探着腦袋,皺着眉頭,認真看過一遍,更沉默不語。
吳輕芸也遞上自己的電腦,給白墨看。
白墨同樣認真看過一邊,同樣沉默不語。
他斟酌許久。
“你們兩個寫的東西……都用心了!”
她們每一個,都寫了十好幾頁,有論述,有數學模型,有程序計算,還有圖標。
“你們的論文……格式很不錯!標題,正文,引用,格式都完全沒問題。”
方媛和吳輕芸,受到表揚,相視一笑。
“那,我們組怎麼分工?”
白墨掏出自己的電腦。
“分工的話,這樣!
“你們等我半個小時。
“我負責寫。
“你們的任務也很繁重。
“第一,等我寫完之後,你們負責調整好論文格式。
“第二,論文排版完成後,你們負責去打印。
“第三,打印完成後,你們負責去找賽事主辦方投遞。”
方媛和吳輕芸,表情呆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
教室裡,一個個小組,有的還在討論,有的提筆推算,有的開始敲代碼。
萬博城負責數學部分和代碼部分,此時敲着鍵盤,擡頭看見不遠處的白墨,也在敲鍵盤。
“這……”
白墨敲鍵盤的速度,也實在太快了!
他的十指,便如同穿花蝴蝶,跳躍在水果電腦的輕薄鍵盤上,聲音不大,但速度極快。
時而手指在觸控板上滑來滑去,難道是在作圖?
這麼快速打字,他不需要思考麼?
吳輕芸和方媛,兩個腦袋,湊在白墨的電腦屏幕前。
便見白墨時而切屏打開matlab,時而打開作圖軟件,時而切迴文檔編輯器,時而打開公式編輯器,一番眼花繚亂的操作中,飛快輸出一篇圖文並茂的論文!
大口袋蹲在師父肩膀上,看看方媛和吳輕芸驚呆的樣子,它抱着前爪,仰起腦袋,很是得意……不管在哪裡,不管幹什麼,師父總是最厲害的!
二十多分鐘後,白墨的一篇論文,便徹底搞定,分享給目瞪口呆的吳輕芸和方媛。
“我的部分完成了,剩下的部分,就麻煩你們了。”
白墨說完,便合上電腦,仰在椅子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給大口袋也喂一口水,便掏出手機,查閱委員會的資料。
“張教授的師父,真是青爐墮仙?”
寥寥幾篇資料,確實提到,張教授的師父,自稱青爐。
“真的是他麼?”
雖然在他感知裡,青爐古仙好像沒那麼恐怖,不至於讓整個青月丹宮覆滅。
“該不會在夢境裡活下來的,都是墮仙?
“都是不當人的墮仙?”
白墨說不準。
他又將視野,投去張奇人那邊。
卻見光線明亮的大別墅裡,張奇人趴在桌案前,正奮筆疾書。
他的頭髮更亂更油了,衣服很很髒,似乎很多天沒洗過。
寫到難處,他抓一抓自己的頭髮,喉嚨中痛苦低吼。
“唉!怎麼這麼難!”
他一把抓起草紙,將其撕成兩半,又扔進垃圾桶裡。
“他媽的!”
他突然有所察覺,知曉自己頭頂的眼球又睜開了,連忙訕訕安定下來,不敢再有情緒。
“呵……呵呵……哈……我……我沒察覺到您。
“您……您也懂數學麼?能幫我推算一些東西麼?”
鬼使神差般,他拿出一張稿紙,給頭頂的眼睛,看稿紙上的步驟。
卻察覺到,頭頂的眼睛,又閉上,縮回去了。
“額……”張奇人愣了片刻,苦笑一聲,“我傻了麼?人家是丹師啊。連我都弄不明白的數學推導,怎麼能強求……”
……
教室裡,萬博城正懷疑,“難道只用半個小時,白墨就把論文核心部分,給擼出來了?”
突然看到,白墨又打開電腦,又開始狂敲,似乎在推算什麼。
萬博城咧嘴一笑。
“果然沒那麼快啊!”
不遠處的白墨,用電腦湊合着推算一番,主要靠心算推演。
用了十幾分鍾,解決掉張奇人的難題,便再合上電腦。
……
大別墅裡,張奇人正絞盡腦汁,突然頭頂的黑色草絲,長出一隻嘴,又伸長,探向他桌面的草紙!
竟是將他的一張稿紙,“咔嚓咔嚓”吃了進去!
“唉?這……”
他正疑惑,便見這張嘴,又將他的草紙吐出來,吐出個紙團。
只是,吃進去的是白紙,吐出來的,卻有字跡,變成了字紙!
張奇人驚疑不定,將這字紙打開,定睛一看,頓時瞠目結舌……
“這……這就給推算出來了?”
而且,這推算過程,極其簡約華麗,極盡技巧之能事,簡直像是在舞獅子!
“正確麼?”
張奇人不敢隨便用,皺皺眉頭,提起筆,照着白墨給的推演,開始他自己的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