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白墨還是有點不敢置信。
這項目牽扯到的化驗流程，並不簡單。需要用到多種試劑、多種儀器，操作規範也很嚴格。
這一夜之間搭起來的化驗團隊，能好使麼？
這些化驗員，能記住流程？
不現實啊！
白墨湊到一處實驗臺旁邊，皺皺眉頭，看見一個正在勾兌試劑的化驗員。
“您這……這是在勾兌碳酸鈉丙酮溶液？
“這整個化驗流程，您上手多久？已經記住了？”
化驗員愣了片刻，扭頭看看白墨。
本來不想搭理，看到張教授，認出這是領導！
再看白墨，雖然不認識，但也不敢怠慢，連忙露出笑臉。
“小帥哥放心哈，阿姨我幹化驗三十年了！
“實驗臺上這堆瓶瓶罐罐我天天摸，比我老公的手摸得都多！
“這整套化驗流程，確實第一次弄。
“但裡面拆開這些步驟，這些什麼勾兌，提純，酸鹼溶液調配……阿姨我都熟得很！
“再說，那邊不是貼着流程麼！”
化驗員阿姨擡擡下巴，示意白墨看桌角。
卻見桌角上，用玻璃板壓了一張彩印流程圖，標註出拆解之後的化驗步驟。
白墨這才發現，偌大實驗室裡，所有化驗員，竟然都年紀不小，都在三十五歲往上，一個個都有着豐富的經驗，看着流程圖，再找同事互相商量幾句，便可把整個化驗流程漂漂亮亮弄下去。
他肩膀上的玉米爪，看到旁邊阿姨用鑷子撕葉脈的手法，也瞪大狐狸眼睛！
“嗷？”
不得不說，這個手法很專業，比起狐狸山的師兄弟們……也沒差很多了！
“我們，竟然有這麼多經驗豐富的老化驗員？”
白墨微微訝異，便聽阿姨的口罩後面傳出笑聲。
“嘿，不止有老化驗員，還有頂級專家！
“你看這個化驗流程圖，這個步驟，哪一步做什麼，準備什麼，分成幾份，每一份又幹什麼，這時間啊，動線啊，流程啊，分工啊，都設計得清清楚楚！
“我幹這麼多年化驗，遇到過不少專家，也遇到過不少石字旁的磚家，有的只懂理論，有的只懂實驗，但設計現在這套流程的專家，絕對是啥都懂，槓槓的！”
化驗員阿姨侃侃而談，白墨站在旁邊，略有些尷尬。
因爲桌子上這份化驗流程，正被阿姨狂吹的這套流程，就是從他計劃書裡複印來的。
……
跟着張教授，穿過這車間，又進入下一扇門，便見“劈里啪啦”敲鍵盤的聲音，不絕於耳。
原來是上百個格子工位，裡面坐了上百個老程序員！
白墨只用一眼，就能判斷出，這必然是老程序員……並非通過IDE工具，鍵盤油光程度，屏幕分屏，手速快慢等等粗淺的表象判斷，而是通過更準確，更直接的，髮量！
這一屋子程序員，有地中海，有電燈泡，有禿草地，全屋所有人的髮量，加起來不如方小雨一個人！
必然都是老程序員！
張教授帶人進來，程序員們並不搭理。
他們穿着格子衫，踩着拖鞋，或在敲代碼，或在調bug，或在湊起來小聲討論，都沒把張教授等人當回事……
沒錯，張教授很帥，是個帥大叔！
白墨更帥，帥得耀眼！
跟在白墨身後的吳輕芸很漂亮，方小雨也很漂亮！
但程序員的世界裡，這都是虛假的！
程序員的世界裡，只有髮量，才能決定江湖地位！
即便長得再帥，但若頭髮太多，在程序員江湖就算不上什麼。
只是偶爾有程序員，偷偷看一眼白墨肩膀的玉米爪……這火紅色仙獸，看起來胖乎乎，尾巴又大條，很軟萌的樣子！
“啊？張教授，你們來了？”
地中海髮型的項目經理，笑嘻嘻迎上來，擺出面對甲方時的職業甜美笑容。
“我們這個開發非常順利！
“大家都是老程序員了，昨天中午開始，敲定了框架和分工。
“到昨天傍晚，完成嵌入式開發部分，跑通了後臺的基本業務邏輯，昨天上半夜測試，昨天下半夜修bug，今天早上投入使用。
“今天上午在做前端，優化一下交互性，調整頁面結構，表格功能，按鈕樣式啥的。
“這個……”
白墨皺皺眉頭，倒吸一口冷氣。
“這……這項目……倒也不必如此緊急。
“白天忙活一下，能理解。
“幹嘛非要熬夜加班……
“這……”
項目經理愣了片刻。
“啊？
“我們知道項目不急啊。
“哦，你是說加班？
“我們熬夜加班不是因爲項目急，熬夜加班是傳統，是基操，是職業素養！”
白墨扯着嘴角，看看旁邊工位上一個個程序員，看看他們的熊貓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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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經常這麼熬夜加班？”
“那當然！
“我們工作五年的，都有十年工作經驗！
“就是靠加班，一天當兩天用！
“不然工作經驗怎麼來的？”
項目經理半是戲謔，半是吹噓，帶着張教授等人，去旁邊沙發坐下，又用筆記本電腦打開剛開發好的後臺，給他們看。
看完了後臺，又看數據庫。
看完了數據庫，又看生產環境中的簡陋前端，和開發環境中的優化中前端。
最後打開需求文檔，讚歎連連。
“其實這次項目真挺棒的！
“張教授，你們這個需求文檔，真的好！
“沒有模棱兩可的東西，沒有不合理的要求，沒有什麼果凍特效、什麼五彩斑斕的黑，沒有任何傳統甲方的邪門毛病。
“條理清晰，邏輯嚴謹，環環相扣！
“我們基本上照着碼就行了！
“給出需求文檔這位專家，不是一般的甲方啊，他懂工程，也懂算法吧？
“哈哈，這樣的好活兒以後還找我們！”
白墨略尷尬。
因爲這需求文檔，也是從他計劃書裡複製來的。
還是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可是你們這樣加班的話，這個身體……”
張教授在旁邊道。
“不用太擔心。弄完這個項目，他們會休假，去旅遊，累不壞的。”
項目經理笑道。
“旅遊？
“沒那個時間啦！
“我們都很忙的！
“這個項目完成，獎金到手之後，我們團隊要分成兩部分，繼續忙活。
“一部分拿了獎金，要去售樓處交首付！
“另一部分拿了獎金，要去汽車店提奔牛了！”
……
離開這開發部門，白墨跟着張教授，繼續瀏覽。
穿過一扇門，聽到“滋滋”電流聲。
便見偌大房間裡，安置了一排排、一列列黑色櫃子。
櫃子上指示燈閃爍。
方小雨和吳輕芸，都看得莫名其妙。
這些大櫃子，又是個啥？
“是爲項目提供算力的，超級計算機！
“叛臣之酒製作過程中，成千上萬種樹葉，十個梯度的腐化程度，近乎無窮的搭配，就用這超級計算機的恐怖算力，進行窮舉式的解析！
“看吧，我們不怕大海撈針！
“就算面對的真是一片汪洋，我們也有足夠的方法和工具！”
計算機？
電腦？
方小雨微微訝異。
電腦還有長這個模樣的？
白墨看看這一排排、一列列的櫃子。
“這……這超算的購買、安裝、部署、調試，也是一夜之間搞定的？
“有這麼快？”
張教授歪嘴一笑。“這個反而是最簡單的。
“不需要讓工廠插隊生產，不需要各地林業站全軍動員，不需要抽調各單位的老化驗員，不需要架構師、程序員團隊熬夜加班……
“這個只需要給超算公司的銷售打電話，他們便可包辦一切安裝、部署、調試。
“如果想要更高效率、更快速度，想要一夜之間讓超算跑起來，也很簡單。
“只需要……加錢！”
……
穿過這超算機房，衆人又一路走，去到最後的項目中心辦公室。
裡面幾十臺電腦，坐着幾十個人，都是白墨的熟面孔，洪安西教授、方教授、曲海樓等人，都在守着電腦，或做表格，或看流程，或查看解析結果。
張教授介紹道。
“這是整個項目的中樞。
“流程裡任何問題，都由他們盯住。
“如果項目出了成果，也是他們最先知道。”
一邊說着，張教授腦海中，青爐古仙正向外看，一雙眼睛裡異彩連連。
“如此多的資源，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在這樣短的時間裡，完成組織和調度，開始投入工作……這就是現代文明麼？”
他透過張教授的眼眸，已然看了一路，看過腐化箱，看過化驗員，看過程序員，看過超算中心，直到此時，又死死盯着中心辦公室，看這裡的人員，看這裡的電腦，看這裡電腦屏幕上各不相同的複雜內容。
“確實……很精彩啊！”
在古仙朝，不論哪座丹宮，哪座聖地，甚至天宮，都絕對做不到這樣的事！
青爐古仙突然感覺，“或許，他們真的有可能，研究出叛臣之酒？”
白墨湊到洪安西教授工位後面，看看他電腦屏幕的內容。那是一份列表，表裡每一行，都是一次實驗解析後的技術指標。
“這麼多實驗？
“多種類的樹葉，不同腐化程度，超大規模並行實驗麼？”
方教授湊過來，笑道。
“資源換效率，空間換時間，哈哈。
“估計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把所有的常規樹葉，高概率組合，都給搜查一個遍。
“今天這個時間，就已經完成一千一百多次實驗……”
這項目，需要大規模窮舉，找到那個可行的樹葉組合方案。
也許第一百次實驗，就找到那個組合。
也許第一千次實驗，就找到那個組合。
也許第一萬次實驗，也還沒找到那個組合。
總之……早些找到，或者晚些找到，看運氣。
也可能十萬次實驗過去，還是沒能找到答案。
也可能現世中，根本不存在這樣一個答案。
誰都說不準。
張教授拍拍白墨的胳膊。
“不用有壓力。
“我們乾的是拯救世界的工作。
“我們追尋的是黑暗中的星星之火。
“是絕望之中的寥寥希望。
“成功了固然值得開心。
“但就算最終失敗……我們也擔得起。”
洪安西教授卻盯着列表中，一條解析指標，皺着眉頭髮呆已經好久。
恰在此時，他伸出手指，把這指標指給白墨看。
“白墨專家，你看這個指標……按照你文檔裡的說法……是不是……我們已經成功了？”
啊？
張教授、方教授等人，都瞪大眼睛，湊了過來，看向那條記錄中的幾項指標。
“西嶺冷杉樹葉，三度腐化……
“白山美人松樹葉，四度腐化……
“太行崖柏樹葉，九度腐化……
“這個組合，好像能調配出，符合文檔指標的化合物？
“這……”
張教授記得關鍵指標，此時看看屏幕上那幾個數字，又確認一番，嘴角不受控制咧開。
“這……這……
“沒出bug吧？
“也沒出烏龍？
“難道說，我們運氣這麼好？”
他深呼吸幾口氣。
“哈，哈……
“哈，哈，白墨專家，您看，我們怎麼安排下一步的實驗？
“驗證一下吧？”
他眼眸深處，青爐古仙也愣住。
這就找出來了？
真的假的？
旁邊，白墨面無表情，神識如風般，悄無聲息擴散開來，去到這整個工廠，去到化驗室，去到樣品櫃，去到檢測機器，終於在試管架上，在一排檢測完畢的樣品中，在標號303的試管中，發覺到一管黃綠色液體。
這……正是叛臣之酒。
仙委會毫不吝惜，大刀闊斧，抽調各種資源，組建這超大規模的實驗場地。
竟是在第一天，在第三百零三次實驗，就撈到海底那一根針？就發現了正確答案？
“這幾項指標，基本上，能比較準確描述叛臣之酒特性。
“所以說，大概率，就是成了。”
白墨語氣平靜。
偌大辦公室裡，其他人都愣住，都陷入一種彷彿做夢，不敢相信的古怪情緒。
他們甚至都做好了長期攻堅、甚至最後失敗、一無所獲的心理準備。
結果第一天，就成功了？
“宋陰那邊，有蠱道途徑的罪犯麼？
“讓他再驗證一下。
“可惜了，我們這麼大的手筆，這麼大的規模，這麼大的場地，這麼多的人手……那腐化箱，在量產中倒還可以繼續用。
“化驗室和超算，倒可惜了。”
辦公室裡，所有人都眉開眼笑，喜不自勝，沒人在乎這些事。
張教授嘿嘿一笑。
“不可惜！
“這完全值得！
“化驗室且不說，超算就留給白墨專家用！
“哈哈，哈哈哈哈，項目成功了，叛臣之酒有了，這點經費，都是毛毛雨！
“哈哈哈哈，讓宋陰趕快實驗！我這就聯繫他，安排實驗！”
白墨肩膀上，玉米爪皺皺眉頭。
超算？
給師父用？
那東西很值錢麼？
能不能帶回狐狸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