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冷風吹拂。
天地之間，飄起茫茫的雪花。
西州大學的教學樓、花壇、車棚和一條條小路，都披上了厚厚的白衣。
這是西州的第一場雪！
教學樓裡，一間間教室都打開電燈，都響起教授的講課聲，或是學生們的討論聲。
“……可我還是不懂，明明我用裝飾器，改變了這個函數的入口，老師你看，我爲什麼不能用它實現我這條公式……”
講臺上，關悅鈴穿着厚厚的羽絨服，指着電腦屏幕，眉頭緊鎖。
而正在回答她問題的數學老師陳文泉，和計算機老師胡名企，更是眉頭緊縮！
兩個人穿得都不厚，但在這下雪的大冷天裡，額頭卻冒出汗來，甚至老臉都有點發紅。
他們對視一眼。
“陳老師，你先說？”
“咳咳……這個，牽扯計算機問題比較多，胡老師先說吧。”
“哪裡哪裡，這明明就是數學問題嘛！”
“要不畫個流程圖，慢慢研究研究？”
陳文泉掏出紙筆，哆哆嗦嗦，開始畫圖。
他是數學老師，但數學水平也沒高到那個份上。牽扯到計算機，他就更不懂了。
至於胡名企，和他差不多情況。
仙草實驗班這羣孩子，像瘋了一樣迷戀多學科融合解決問題，又常常找他們答疑，找他們攻克難關！
一開始還好，他們咬咬牙，瞪瞪眼，求爺爺告奶奶，再熬幾個大夜，還是能幫學生解決問題的。
沒成想，這羣孩子越來越狂野，越來越過分，搞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奇葩，一個比一個難，而且數量還越來越多！
他們這羣老師，其實已經招架不住了。
更要命的是，領導們知道這件事後，一個個笑得老臉菊花開，非常鼓勵孩子們，給老師們開會着重強調，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發展方向，要讓老師們一定全力以赴，幫孩子們解決每一個問題！
此時，陳文泉握筆的手打着哆嗦，很想去把領導抓過來，讓領導親自試試這些孩子們給的難題！
“媽的，一羣老東西，說話不使勁，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他又擡起頭，看一眼關悅鈴，很希望關悅鈴能看穿老師的強撐和脆弱，能放老師一馬，能給老師個臺階下！
但……
他看到關悅鈴的臉上滿是認真，甚至雙眼放光，盯着他那張慢悠悠怎麼也畫不下去的流程圖，萬分期待的樣子！
他額頭汗水更多。
看看旁邊胡名企，卻見這廝刷的掏出手機。
“喂？啊！對！
“我在給學生答疑呢！
“啊？
“很着急？
“唉，好吧好吧，我這就過去。”
胡名企揣了手機。
“哎呀，老陳，不好意思啊，我這臨時有點急事，先去處理一下。
“你和學生們先繼續探討，我處理完事情馬上就回來！”
陳文泉看着老胡慌忙跑掉的背影，很是鄙夷。
這狗賊，手機屏幕亮都沒亮一下，愣是當場飆戲，脫身跑路了。
只留下他，繼續在痛苦和尷尬中煎熬。
“啊……這……”
卻聽關悅鈴突然開口。
“老師，你流程圖好像畫錯了，你看這裡少了一層決策……”
其他同學或在寫寫畫畫，或在翻閱論文，或在敲代碼。
萬博城和雛棉，則坐在前排，並肩排隊，等待關悅鈴答疑完畢後，他們也能上去請教老師。
“關悅鈴好慢啊。”
“沒辦法，她弄那東西，確實有點麻煩的。”
楊盞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雪景。
時而瞟一眼講臺上的老陳和關悅鈴，捂嘴偷偷笑了。
他這邊沒啥難題需要問老陳，因爲他什麼也做不出來。
但他情商更高，好幾天之前，就從老陳的黑眼圈、爆痘臉和額頭的汗水，看出老陳的艱難和窘迫。
他看看萬博城、李芳芳、吳蘇羣等同學，嘖嘖感慨。
“西大的老師，雖然比不過上京大學，但水平也絕對不算低。在九州屬於第一梯隊了。
“但沒辦法，萬博城、關悅鈴他們這些，都實在太變態，太牲口了。
“不怪老師頂不住。”
他喝口熱水，又看向窗外。
赫然看到，雪地裡一行人，正撐着傘走向教學樓，有說有笑。
其中穿着毛呢大衣，身材修長的，可不就是白墨，方小雨和吳輕芸。
火紅色小胖狐狸像沒見過下雪似的，一邊跑一邊在雪地裡撒歡兒，跑跑跳跳，時而還打個滾兒。
楊盞看看講臺上的老陳，突然想起來，之前好像就有一回，老陳碰上講不明白的數學難題，請了外援……
他看到講臺上，老陳果然停下手，看看手機。
“額，那個，咱們先不討論了。
“你們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我有一個終極解決方案。
“我去找領導申請了一下，領導已經批了，這個終極方案，可以使用。”
學生們紛紛擡頭。
終極方案？
他們下意識想到什麼，看向教室門口。
吱嘎……
恰在此時，教室門開，冷風灌進來。
門口赫然出現一道頎長的身影，毛呢大衣衣襬飄飄，肩膀上蹲着火紅色小胖狐狸。
正是白墨！
……
漆黑的夢境裡。
狂風灌入殘破宮殿，青銅風燈搖擺，燈影隨之搖曳。
青銅榻上，麻柳古仙癱軟如泥，面色如紙，雙眼睜開，黯淡無神。
一羣徒弟圍在牀榻邊，都表情古怪。
大師兄焦蘇蹲在牀邊，握着師父的手腕，幫師父把脈。
但他其實也把不出來什麼……畢竟他只是序列八，面對師父這樣一尊妥妥的序列四仙人，他的實力還不夠看。
“邪了門了。”
“這到底咋回事？”
那日師父上去青銅祭臺，要去兜率天見故人，偷丹爐。
結果沒過多久，青銅祭臺突然坍塌，碎成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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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從上面跌落下來，口吐鮮血，全身癱軟。
直到現在，還能喘氣，還沒閉眼，但始終沒說過任何一句話。
“師父不是說，他們兜率仙賊學會，常年盜竊兜率天，有很豐富的經驗？
“可這次去，咋會這麼慘？不合常理啊！”
焦蘇也覺得莫名其妙。
“可能……千萬年之後，兜率天異變了？
“這玩意兒本來就玄玄乎乎，出點意外也正常。”
焦蘇嘆了口氣，思量許久，把手伸進師父口袋，摸索一會兒，摸出一朵鮮紅色的花來。
“不論如何，即便師父狀態不正常，我們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這飲血紅花，我們合計一下，拿到現世去獻給仙委會，推廣開吧。
“我提前做了一些鋪墊，這東西想推廣開，其實不難。”
師兄弟們愣了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跟着點頭。 飲血紅花真的是好東西！
把它獻給仙委會，能換來巨大好處。
這好處稍微分潤一下，每個師兄弟都能過得舒舒服服。
二師弟看看師父，突然開口道。
“師父兜裡還有沒有別的好東西？
“反正他都這樣了……”
焦蘇冷冷白了他一眼。
“惦記師父的兜啊？你自己來摸摸看？”
……
呼……
窗外寒風捲雪。
講臺上，狐狸徒弟波波茶，抱着楊盞剛點來的外賣奶茶，一大杯熱乎乎的焦糖瑪奇朵，正美滋滋喝着，雙眼眯起，滿臉幸福。
“嗷嗷嗷！”
它決定了，研究一下這個飲料，汲取靈感，回去狐狸山調酒給師父喝！
不遠處，關悅鈴坐在前排，時而看看電腦屏幕上一段新的代碼，時而看看手裡拿的紙，看看紙上白墨寫出的公式和推導。
李芳芳湊在旁邊，也探着腦袋一起看。
“這個……屬於是，解決了麼？”
關悅鈴目不轉睛，盯着屏幕，隨口回答。
“解決了！”
李芳芳又問。
“那個裝飾器，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解決的？”
關悅鈴目不轉睛，還在看屏幕。
“我……還沒弄懂。還要再看看。”
講臺上，萬博城和雛棉，湊着腦袋，看白墨在白紙上刷刷刷推導。
“……所以說，你們這一步推導裡，其實牽扯了一個斷言，明白了麼？
“這條式子，看似顯然，實則沒有被證明過，從來沒有被證明過。
“你們在不知不覺間，用到這樣一個看似正確，實則未必的推論。
“所以，你們的推導不成立。得出的結論，自然也就站不住腳。”
萬博城和雛棉瞪大了眼睛，他們還沒能全盤吃透這東西，但大致的思路已經看明白，知曉問題出在哪裡！
“唉，好吧。”
“我們再繼續去看。”
“白墨專家，這個斷言，這個看似顯然的推論，您覺得，它有可能是正確的麼？”
白墨思量片刻，搖搖頭。
“現有的數學知識，好像沒法證明它……但在我直覺裡，它不正確。”
萬博城和雛棉垂頭喪氣，離開講臺，重新去做推演。
白墨這邊，又幫吳蘇羣解決一個問題，便完成了今日答疑。
該講的他都講了，該寫的他都寫了，剩下就靠同學們自己覆盤，自己思考，自己領悟。
他喝口芋泥奶茶，把徒弟波波茶抱起來，抱到懷裡，揉揉它胖肚皮。
“外面雪下得很大，我們不着急走，先在這坐一會兒吧，等到午飯時間，直接去食堂。”
波波茶抱着熱奶茶，窩在師父懷裡，腦袋蹭蹭師父胸膛。
“嗷嗷嗷！”
它聽師父的話，師父說什麼，那就是什麼。
白墨笑着，打開筆記本電腦，打開工作軟件，看到又有幾篇論文需要審覈。
“哦，剛好把這幾篇，也都給批了。”
……
漸漸的，下課鈴響。
窗外有學生們活動的聲音，有說說笑笑的聲音。
“今年仙考快開始了，你們報名了嘛？”
“仙考是個啥？”
“仙委會的專家編制考試啊！”
“比如說你想去白墨專家的實驗室或者工廠，就要通過這個考試才行。”
也有的學生眼睛比較尖。
“我剛看到，白墨專家來教學樓了！
“他是不是去了仙草實驗班的教室？”
“能不能進去找他幫忙批論文啊？”
“混個臉熟，也許仙考面試的時候，他來當考官呢？”
“有正經事的話，還是走正規渠道，給他實驗室發郵件吧！
“別當搞子！你打擾人家一次，下次人家門口就配保鏢了。你打擾人家兩次，人家就再也不來教學樓。”
仙草實驗班的教室裡，倒一直安安靜靜。
同學們或在敲鍵盤，或看看文章，或在翻書本。
偶爾有人拿着書跑上講臺，找白墨問個問題。
“……好，你先去整理下思路，不明白再問我。”
送走藍筱月，白墨又繼續看電腦屏幕的論文。
“特殊仙草飲血紅花的特性研究……”
白墨搓動滾輪，找見這飲血紅花的照片，瞪着眼看了一會兒。
又去專家資料庫，找出相應的照片和視頻，仔細看了下這種仙草。
“額……這……這個模樣，難道是古仙朝的飲馬花？
“外形不太像。”
飲馬花，是古仙朝加在挽馬飼料裡的一種植物，能增強挽馬的氣血，讓挽馬力氣更大！副作用就是，降低挽馬智商，讓挽馬腦子更軸，更一根筋。也正是因爲這副作用，這玩意兒一般情況下，只餵馬，不喂人。
白墨不太敢確定，又去看這篇論文，從頭到尾看下來，看了一些研究，一些實驗數據，腦袋裡思量許久，盤算盤算，大致想明白。
“還真是飲馬花？
“但做了一些改良。
“改良之後，可以拿到現世來種植，可以大規模種植。
“而且，倒是巧了，它來到現世藥力減弱，但副作用減弱更多，倒是變成一種勉強能給人服用的仙草。”
白墨點點頭，開始給這篇論文打批註。
“文章寫的……有點次啊。
“這培育方法，更是有點離譜。
“有必要這樣子培育麼？
“多少血用不完？”
白墨雙手如穿花蝴蝶，劈里啪啦在鍵盤上一通敲，給這論文加上批註。
突然，坐在旁邊的方小雨湊上來，壓低聲音。
“白墨專家，剛剛仙草論文庫的編輯組找我道歉，說很不好意思，給錯您審稿論文了。”
白墨皺皺眉頭。
給錯？
郵箱裡的論文，他都已經看完了啊，哪篇錯了？
方小雨解釋。
“有一篇關於飲血紅花的論文，編輯部說，那是仙術側的，不需要科技側審覈……”
感謝書友的打賞~這個生僻字暱稱，我沒敲出來。。不好意思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