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
狂風呼嘯。
宿舍大殿裡，狐狸們架起丹爐，點燃大火，正在“咕嚕咕嚕”煮秋梨膏！
一隻只狐狸裡三圈、外三圈，圍着丹爐，探着鼻子，狂吸空氣裡飄散的香甜氣味！
“嚶嚶嚶！”
“嗷嗷嗷！”
這一爐秋梨膏，用了狐狸山兩畝地的源水酥梨，還加了些川貝母、枇杷、乾紅棗、老薑……現在還沒熬好，但味道已經很讓狐狸們滿意！
師父說了，等這個熬好之後，可以抹面包吃，還能泡奶茶喝。
但它們決定，等熬好之後，先大家每人挑一爪子，嚐嚐鹹淡！
宿舍大殿中央的牀上，白墨在徒弟蜜桃糕和葡萄糕的陪同下，一起看文獻。
“哦，原來那所謂的荷香丹，是淨化污水用的？”
【……一粒荷香丹丟入小河，河水流過之後，污穢全消，淡淡飄香……】
這用得着煉丹麼？
只是清理污水的話，白墨序列八的時候，就能煉出來合適的藥湯了。
白墨臉上的表情，和兩個狐狸徒弟一樣疑惑。
他們繼續往下看，看到很多古仙關於荷香丹的美好期盼。
【……尋常藥液淨化小河，可淨化一刻鐘，一時辰】
【若有驚世之才，煉製藥液，或可保證河水十年不腐不臭】
【但荷香丹，具備丹之特性，藥性源源不絕，生生不息，永生永世，可保小河清潔……】
看到這，白墨皺皺眉頭，又重新讀了上一句，確保自己沒看錯。
“這意思是……一粒丹，它是，是沒有期限，永久生效的？
“藥性用不完？
“會不會太扯淡了？”
之前說古仙朝研究一種丹，舉國之力幾百年研究不出，白墨還覺得古怪。
但若說這丹的藥性無窮無盡，永遠用不完……那突然邏輯就合理了起來！
白墨再看自己的平板電腦，看到白天抄錄的關於煉丹奇奇怪怪的知識，突然發覺那些知識如此寶貴，如此值錢！
兩隻狐狸看看師父的表情，也都看向那平板電腦，眼神中情意綿綿！
……
“嚶嚶嚶！”
丹爐下方，火已經熄滅。
黑尾巴搭着梯子，小心翼翼爬上丹爐，打開爐蓋。
“嗷嗷嗷！”
成了！
爐子裡面的秋梨膏，都熬成了暗紅色糖漿狀！
“嚶嚶嚶？”
但這糖漿的溫度還太高，爐口冒出滾滾熱氣，暫時不能吃。
狐狸們正鬱悶，便聽“骨碌碌”聲音，卻是桃花眼和白耳環、黑耳環，三隻狐狸，推着一輛小車衝到丹爐旁邊。
“嚶嚶嚶！”
桃花眼從小車裡，舉起一根透明冰棍！
“嗷嗷嗷！”
白耳環介紹，這是加了冰藍葉碎末的冰棍，冰冰涼涼，耐高溫，不容易化！
“嚶嚶嚶！”
黑耳環也取出一根，要用這冰棍去丹爐裡，蘸秋梨膏糖漿吃！
狐狸們看看冰棍，看看小車，看看桃花眼它們，頓時爆發歡呼！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狐狸山什麼藥材都有，什麼東西都有！
能煉得出秋梨膏糖漿，還能造的出冰藍葉冰棍，狐狸山就是牛！
……
秋梨膏糖漿蘸到冰棍上，包裹成一層脆脆的糖殼。
白墨拿着徒弟們送來的一根，“咔嚓”咬開一小口，只覺口中冰冰涼涼，藥香果香，甜而不膩。他展顏笑道，“很不錯嘛。”
他從來沒教過徒弟們用冰棍蘸糖漿，這都是徒弟們在長期生產中，自己學到的。
一邊吃冰棍，他繼續看文獻。
“煉製這奇奇怪怪的丹，所需要的藥材，種類恐怕也不少。好在我們狐狸山，這幾年來，也算攢下些家底，應該還夠看？”
這樣想着，他滑動平板電腦的屏幕，看白天抄錄的一些文獻。
這些文獻本就是荷香丹開發筆記，不怎麼系統，不怎麼成套。
又是從土裡挖出來的，各種殘缺，各種磨損，看起來東一榔頭西一錘，內容鬆散又零碎。
但白墨不太在乎，便一點一點慢慢看，慢慢學，若有所感悟，便記錄下來。
“泯淚藤？荷香丹確定需要這個？”
文獻中記載，天宮認定，荷香丹需要用到這泯淚藤。
白墨皺皺眉頭，回想一番，確認狐狸山從來沒有過這玩意兒。
旁邊的兩個狐狸徒弟，也皺皺眉頭，沒有印象。
繼續看文獻，看不一會兒，又碰到狐狸山不存在的藥材。
“銀妝蘇果……這是苦寒之地纔有的特殊藥材吧？”
白墨心中突然有一絲不妙。
他硬着頭皮，繼續翻看文獻。
看到很多藥材名字，其中大約六成，能在狐狸山倉庫裡找到。剩下四成，在狐狸山根本沒出現過。
噶嘣嘣……卻是白墨嚼碎了最後一口冰棍，又翻到一處古仙留下的階段性彙總。
【……天宮確認需要加入荷香丹的藥材，已有六萬一千八百種……】
【……尚不確定是否需要，是否可被替換的藥材，共有八千四百三十二種……】
白墨沉默了。
偌大古仙朝，確認屬於藥材，能夠入藥的植物，總量大概有幾十萬、近百萬種。
這荷香丹需要六萬種，雖然很誇張，倒也勉強能理解。
但狐狸山倉庫裡，這些年來，積攢下的藥材，總共才四萬五千多種罷了……
他又去扒拉前面的文獻，想去確認一下……
“說這個是最基礎那一檔的丹藥？我沒看錯吧？”
……
青銅大殿裡，冷風習習，風燈搖曳。
一羣徒弟守在牀榻旁邊，畢恭畢敬，看向坐在牀榻的乾瘦老頭兒。
赫然是麻柳古仙，他醒來了！
此時，徒弟們都不敢說話，不敢擡頭，甚至不敢擡起來眼皮。
麻柳古仙瞪着眼睛，坐在牀榻上，看看自己的左手，再看看自己的右手，揉揉腦門，滿臉茫然。
“我這次去兜率天，在兜率天的記憶……被削掉了？”
他沒有告訴弟子們的是，自己的知識容器，也全都不見！
他那尊原本不滿意的丹爐，更消失不見！
事到如今，他在序列六、序列五的修煉，全都白費。
嘆口氣，他看向焦蘇。
“我們在現世的計劃，弄怎麼樣了？
“那個還順利麼？”
焦蘇沉默片刻，聲音顫抖。
“師父……那……那個，可能也不太順……
“我們關於飲血紅花的方案，現在站不住腳……”
古仙一直沒打斷，焦蘇便一直說下去，說到和白墨的爭執，說到白墨的論文，說到白墨研發的雪蓮增氣湯。
“……他，他不用荒谷雪蛤，竟然也煉出了增氣湯，師父你覺得這正常麼？有這種說法？”
麻柳古仙皺皺眉頭，正要思量一番，突然發覺自己關於雪蛤、雪蓮花的記憶，都沒有了。
對啊，他的知識容器都被斬掉，知識自然也不復存在。
“你繼續說。”焦蘇不敢多問，便繼續講述。
“白墨證明了他是對的，他的理論沒問題，那我們的方案就變成有問題的了……現在，倒也沒被明確否了，但上京那邊，態度比較曖昧……額……”
古仙從口袋裡摸出一粒黑漆漆丸子，搓開外面的黑色蠟封，露出裡面黃黑色花紋斑駁的丹丸。
“你把這個拿去。
“這是一枚虎力丹。
“用它泡成水，一升水，泡一天，喝下去，能增加一虎之力。
“每人只能服一次，多了會有抗藥性。
“你拿了它去，想辦法動點手腳，用它證明飲血紅花沒問題。”
焦蘇立刻伸出雙手，鄭重接過這枚虎力丹。
丹丸接到手，他赫然發覺，這丹丸表面黃黑色斑紋，竟然是一根根絨絨的毛，真如虎皮一般！
“師父，它能泡多少次水？”
古仙笑道。
“無限次。
“這不是普通湯藥，這是一枚丹！
“是萬千草木，煉生化死，煉死還生，又用本源仙氣點活，藥性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青銅殿裡，所有師兄弟，都把目光投向這丹丸。
“這麼厲害？”
“永動機啊？”
“無限續杯？”
“師父，咱們多煉幾顆這東西唄！”
麻柳古仙冷笑。
“做什麼美夢？
“不要看不起丹啊。
“每一粒丹，都是一個時代裡，一個文明竭盡全力的作品！
“這枚虎力丹，以舉國之力，耗時六百年研發完成，用到了九萬八千種藥材，牽扯到三萬多個原產地，八千多箇中間流程工坊，最後有六千種中間產物送到爲師手中，被爲師一爐煉製成丸，又用本源仙氣點活。
“若昔年的丹國還在，那千千萬萬藥田還在，那千千萬萬工坊還在，或許尚且能煉出此丹。
“但時代變了，現世沒這麼多藥材，沒這麼多仙草加工工坊。
“此丹……已成絕唱。”
焦蘇等人面面相覷，聽數字，感覺師父像是在吹牛逼。
但看師父的表情，又非常認真，非常嚴肅，說的好像是真的。
旁邊的師弟陳大旺突然開口。
“額……師父，我們能不能煉製一些，就，最簡單的丹？
“最簡單，品級最低，品質最次，只要它是個丹就行，那種丹？”
古仙掃了一眼陳大旺。
這徒弟是個廢物，完全修不明白仙。
但在現世開工廠，也算有點價值。
他指指焦蘇手中的虎力丹，解釋道。
“你說的那種品級最低，煉製最簡單，品質最次，勉強算個丹的……這虎力丹，它就是。”
……
清晨，白墨坐在電腦前，抱着狐狸徒弟棗泥茶，一起看向電腦屏幕，看向張教授發來的消息。
【白墨專家，上京已經給你安排好工廠廠區，就在叛臣之酒工廠旁邊，但比那個大很多！】
【車間和辦公樓，都是現成的，可以重新裝修一下，你定個裝修標準？】
【後續需要的辦公器材，化驗設備，生產設備，倉儲設備，你都考慮過了麼？】
白墨皺皺眉頭。
這麼麻煩？
具體的倉儲、生產、化驗標準，他倒可以給，但設備採購什麼的，他確實不太懂。
能不能找個人來幫幫忙？
“對啊，這麼大一個廠，當然不可能讓我自己去搞定。
“我要招人的！”
白墨給自己的定位是“甩手掌櫃”，不想牽扯這些亂七八糟。
他正要問，便見張教授發來消息。
【陳書會長說了，你這起步不容易，北郊基地這邊，隨便你挑五十個人】
白墨展顏一笑。
早這麼說不就得了！
“洪教授，方教授他們，先拉過來？
“額……人家願意來麼？”
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人家在仙委會那邊，幹得挺舒服，會願意跑到製藥廠這新建的草臺班子麼？
他皺皺眉頭，試探性的，先給洪教授發了個消息。
【你對新建的製藥廠感興趣麼？】
……
仙委會實驗大樓裡，瀰漫着古怪的氣氛。
時而有人在偷偷聊天，小聲說話，縮到牆角去談論什麼，表情古怪。
“聽說了吧，白墨專家的製藥廠，要先從我們北郊基地這裡，抽五十個人！”
“你想去不？”
“廢話，誰不想啊？”
誰都知道，草臺初創的製藥廠，肯定工作很多，肯定會很累。
但……
“那是白墨專家的廠啊，完全由他主導！
“跟着他，那項目，那資源，那前途，可就不一樣了！
“而且那個廠，聽說級別很高，雖然規模不如西州仙委會大，但級別上，和西州仙委會平級！”
兩個博士生都唏噓。
“是啊，這平臺級別，也忒高了點！”
實驗室另一邊，兩個年輕的副教授，也在偷偷嘀咕。
“這五十個名額，不知道白墨專家會怎麼分。”
“這個廠肯定會起飛的！最早去的五十個人，也肯定會跟着起飛！”
“五十個平步青雲的名額啊！”
“咋，你眼饞？”
“哈哈，不敢不敢。北郊基地這麼些人，我算個啥？”
……
實驗室裡，胖乎乎的洪安西教授，坐在辦公桌前，捧着手機，猶豫再三，考慮要不要給白墨專家發消息。
“這去那邊的名額……能不能給我留一個啊……”
如果論資歷，論能力，在這北郊基地，能超過他的人，肯定遠遠不止五十個！
但他和白墨專家溝通最多，關係最熟！
“如果我厚着臉皮去求白墨專家，他臉皮薄，應該還是能答應的……這個……”
他的學生們一個個也無心工作，時而偷瞟過來。
突然，洪安西教授手機震動，把他驚醒。
他解鎖屏幕，赫然看到白墨專家發來的消息。
【你對新建的製藥廠感興趣麼？】
關於製藥廠，這個肯定不是白白乾活兒。。大家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