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窗外大雪紛飛。
窗內則是一個髒兮兮的房間，地面有一塊塊不規則的黑紅色血污。
打赤膊的大黑胖子，正蹲在地板，如同一座肉山，扒拉麪前的小桶。
正是黑暗世界的老大，黑暗之王。
嘩啦啦……
他扒拉的桶裡，一塊塊紅白相間的小肉球，泡在紅黑色血水裡，隨着他胖手攪動，發出水聲。
“哦，這個還不錯。”
“這個也不錯。”
他撈起一顆小肉球，端詳片刻。
又撈起第二顆，看了一會兒。
所有這些肉球，都是……人類的，扁桃體！
並非是病變切除的扁桃體。
而是一顆顆新鮮的，健康的，扁桃體。
吱嘎……
他背後房門打開。
穿着西裝的秘書走進來。
“老闆，我們的節奏沒帶成。
“那個節奏，不好帶啊。
“本來都已經帶起來，甚至仙委會那個鄭宇，蠢乎乎的，也跑來跟着我們的節奏走。
“但是，關於白墨的輿論，刪帖速度太快了。
“好像被監視住，稍微不對，就會立刻被刪除。
“幸虧我們的人買了馬甲號，否則甚至會被抓住。”
黑暗之王嘆口氣，站起身，甩甩手上的血漬。
“媽的，狗屁事兒咋就那麼多？
“好端端的，又搞什麼無人機巡邏監控？
“真讓無人機把哪哪兒都監視起來了，咱們黑暗世界還做個屁的生意？
“那羣狗賊，他們自己光鮮亮麗，就沒想過給陰溝老鼠們留一塊不見光的地方？”
他看一眼桶裡一顆顆泡在血水中的扁桃體。
這是他修行需要的材料。
是黑暗世界無數序列九的成員，像老鼠一樣深入到大大小小的城市鄉村，一顆又一顆幫他嘎來的。
如果那狗屁無人機當真普及了，滿世界都是了，那他的黑暗世界，焉能生存下去？
他今天需要的扁桃體，明天、後天、大後天需要的各種材料，又他媽向何處取？
他搖晃着三角形的胖脖子，牙縫裡惡狠狠擠出一句。
“該死！”
……
呼……
狐狸山的狂風一如既往，卷攜黃沙、塵土，呼嘯而來。
土坑裡，一臺臺挖掘機仍在作業，挖到更遠處，挖出越來越多設施器材。
白墨則帶着筆記本電腦，在已經挖好的區域內，這裡走走，那裡轉轉。
“哦，這個，昨天記錄過了。”
他今天學聰明瞭，沒有再穿羽絨服，而是換上新買的三合一衝鋒衣，不怕風，也不怕沙子！
腳下更是踩了一雙長筒靴，免得被泥土弄髒。
此時深一腳淺一腳，又去到螺旋狀銅管跟前，上下打量這銅管標註的文字、刻錄的箭頭。
“哦？這個……”
他打開平板電腦。
身後的小跟班黑手鐲，立刻幫師父打開摺疊椅，讓師父坐下。
“嚶嚶嚶！”
再躥到師父懷裡，用腦袋幫師父頂起平板電腦，滿臉幸福，靠在師父身上。
“嗷嗷嗷！”
白墨笑着摸摸它肚皮，便看到平板電腦屏幕上，已經開始着手畫的，一副巨大的圖！
這是他嘗試着摸索的，丹皮工坊的工藝流程。
圖裡簡筆花了各種器械，標註了器械的名稱、功用等等。
一張圖裡，大部分還都是留白，並未填起來。
“這根銅管，名字叫……盤龍管？”
他一邊看管上的銘文，在自己的工藝流程圖找個位置，放大畫幅，刷刷刷筆走龍蛇，畫出簡筆畫，標註上名稱、功用、輸入、輸出等等特性。
且看且學且記錄。
“這管道，專門處理小藻類的仙草麼……黑金小藻，魚鱗小藻，球沫小藻……額，藥材倒是都挺大路貨，都挺樸實！”
白墨一邊記錄，咧嘴笑了。
君侯留下這工坊，對藥材的需求，還真不高！
到目前爲止，所需的絕大部分藥材，都是大路貨，很少有稀奇古怪的東西，狐狸山的藥田基本可以滿足！
“剛剛好適合狐狸山啊。”
但高興之餘，又有點奇怪。
“會不會也太巧了？”
……
一上午時間匆匆過去，午飯時間來到。
食堂大殿裡，再次熱鬧起來。
一張張小石桌旁邊，圍了一隻只吃飯的狐狸。
今天的午餐是藍莓山藥泥拌蜜豆，狐狸們一個個或在開心狂炫，或抓着小勺，舔着嘴角，忙着和師兄弟們吹牛。
“嚶嚶嚶，嗷嗷嚶嚶！”
夜貓眼坐在白手套和黑手套中間，正吹噓自己去現世，當“輪值小狐總”的經歷。
“嚶嚶嚶，嗷嗷嚶嚶……”
昨天它就找白耳朵、黑耳朵、小二郎、小金箍等師兄弟吹噓過了，今天它決定換幾個師兄弟，再多吹一遍！
“嚶嚶，嗷嗷嗷，嚶嚶……”
它比比劃劃，滿臉興奮，眉開眼笑，講述自己如何識破假冒僞劣霜賽瓜，如何幫助狐狸山下轄藥廠守護供應鏈安全！
不遠處的大殿角落裡，白墨坐在餐椅上，一口一口吃着藍莓山藥泥，也在閱讀上午剛挖掘出的幾份銅板。
看了些生產流程，看了些生產規範，又翻到下一塊殘缺銅板，看到熟悉的字跡。
“君侯？”
【……哈哈哈我真是太聰明瞭】
【這生產線買的對！】
【雖然說都是老貨色了，雖然說各部分之間比較混搭，沒那麼配套】
【但我這套產線，皮實，耐用，不容易壞】
【學習成本略高了點，但只要煉丹師們多加班多努力多動腦多學習，學習成本就不是成本】
【最最關鍵的是，這套產線，對藥材的需求真心很簡單，很樸素，供應鏈管理的壓力小了太多太多】
啊？
原來這套對藥材需求小的產線，是君侯特意挑的？
白墨恍然大悟，吃着山藥泥，咧嘴笑着，給銅板翻個面，繼續找到留存下來的文字，繼續閱讀。
【藥材的種類實在太多太可怕了】
【大大小小的各級原產地，各級供應商，也像天上星星那麼多】
【強如聖地，威名赫赫，也常常被複雜的供應鏈坑】
【南魚聖地曾經一款響牛丹，失敗率居高不下，且排查不出原因】
【直到幾十年後才發現，煉製丹肉環節裡，有一款秋沙梨生長週期不夠，差了十天，會在升溫時表皮碳化】
【就這十天的生長週期，就這一點點碳化，坑了南魚聖地幾十年】【我們青月丹宮又何德何能管理那麼複雜的供應鏈？】
【供應鏈越簡單就越好！】
【若真把供應鏈做複雜，豈不是隨便那些奸商坑我們？】
【他們拿來各種年份不足的藥材，各種作假做舊處理過的假貨，我們上哪分辨去？】
【還有最難分辨最可恨的催熟速生藥材，看起來正常，實際進到丹爐裡之後，藥性像騰雲一樣飄忽，那個不穩定，那個酸爽勁兒，誰用誰知道！】
【哼，催熟速生藥材，就是最噁心的垃圾！】
白墨表情僵住。
狐狸山幾萬畝藥田，絕大多數種植的，就是青月君侯筆下最討厭、最不穩定、最噁心、最垃圾的催熟速生藥材。
這讓白墨有種被冒犯的感覺。
“這女人，幾個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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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廳裡，燈火通明。
觀衆席上還沒有人來。
講臺上，鄭宇坐在電腦桌後，又過了一遍幻燈片。
他身後的黃銘苦笑。
“老大，手抖什麼？
“真不用緊張，這所謂的評議大會，也就走個過場。
“新型無人機必能普及開來，必能去往整個九州的城市鄉村！
“參加評議的專家們，沒人會反對這東西。”
鄭宇點點頭，擦掉額頭薄薄一層汗水，手還是止不住的抖。
吱嘎……
門被打開，卻見陳書會長、張教授、古林委員、張山委員等一羣人，率先進來。
陳書會長笑眯眯走到講臺前。
“別緊張！
“評議大會，就是走個過場，沒人會反對無人機普及化。
“我們西州仙委會的同事，都來給你加油打氣了。”
鄭宇笑着謝過大家。
待陳書會長等人落座後，又過幾分鐘，會議室門再次被打開，進來的是一些生面孔，操着春山口音。
“這害有啥好評議的？嘿嘿，滋磁，必須滋磁！”
是其他地區的仙委會，也派來了仙術專家和技術專家。
不止春山，河洛、北海、東郭、中武、南天等等地區，全都派了人來。
這報告廳里人越來越多，觀衆席漸漸聊起天，漸漸熱鬧。
“嘿嘿，花教授是不是想，把這無人機給納入到【人間之眼】系統啊？”
“應該是有那麼個意思，不然幹啥整這麼大動靜？”
“花教授還沒來麼？”
“唉，無人機行業代表團來了，聽說是南天那邊頂級無人機公司的工程師隊伍。”
便見一羣穿着夾克服、禿着光腦殼的工程師，一個個夾着電腦包，進入這報告廳的門。
進來之後，他們和講臺上的鄭宇對視，都露出笑容……原來，這些工程師，有一半都是鄭宇的前同事。
畢竟無人機公司就那麼幾家，圈子就那麼大，鄭宇作爲最頂級的無人機工程師，跳個幾次槽，換個幾家公司，就把行業內頂尖工程師給認識了一大半！
“看見老同事們，心裡安生多了。”
轉念一想，老同事們都還在做商業無人機呢，但他操刀的無人機，已經能全天候工作，能自動充電，能成爲守護人間的電子哨兵，他心裡又充滿成就感。
“嘿嘿。
“我這屬於是行業新高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股票論壇。
看到無人機相關產業板塊，相關企業股價都在漲，但也沒漲太快。
有股民在討論。
【聽說了沒，仙委會召開評議大會，請了好多專家，來研究要不要把無人機哨兵大範圍推廣】
【如果這大會通過了，那無人機行業真就變天啦】
鄭宇撇撇嘴。
這羣炒股的，咋消息這麼靈通？啥都知道？
又往下看。
【通過個屁！】
【他通過不了！】
【白墨專家那關，他就過不了】
【白墨專家根本就不支持這個無人機哨兵方案】
鄭宇心中無名火起，滿臉通紅。
“媽的，你懂個屁！
“這評議大會，和白墨根本沒牽扯，根本就沒有他的席位！
“他憑什麼能攔住我的無人機哨兵推廣？”
他正鬱悶，聽見觀衆席“刷刷”起立聲，看到陳書會長和張教授，起身去了門口，打開門，把頭髮花白的年輕男人迎進來。
“哈哈哈，花教授，您來了？
“就等您啦！”
鄭宇瞪大眼睛！
花教授！
上京總會的，花魚躍教授！
今天真正能拍板的人，就是他！
他咧開笑臉，正要湊上去說兩句，卻見花教授緊緊拉着一個年輕人的手，要拉他一起進這報告廳，臉上表情無比親熱。
“事關【人間之眼】規劃，你又參與了鴿廠項目，該來的！
“我還要聽伱意見呢！”
鄭宇心裡咯噔一聲！
果然看到，花魚躍教授滿臉笑眯眯，拉進來一人，正是白墨！
白墨面無表情，肩膀上馱着一隻火紅色小胖狐狸，身後則跟着表情尷尬的蘇搖搖。
其實白墨真沒想來，只是碰巧被花魚躍這廝抓了壯丁。
無人機哨兵推廣，肯定是件好事，怎麼可能有異議？
在白墨看來，這評議大會約等於浪費時間。
他尬笑一聲，和陳書會長等人寒暄，又向不遠處滿臉尷尬的鄭宇打了個招呼，遞過去一個笑臉，意思是讓他安心，不要多想。
衆人落座，陳書會長擡手示意鄭宇。
“鄭專家，那你就開始吧！”
鄭宇坐在電腦桌後，點點頭，一手拿起話筒，一手操作電腦，在大屏幕播放第一頁幻燈片，開始自己的報告。
“很榮幸，今天能給大家做這場報告，先自我介紹一下……”
一邊講話，他心裡莫名慌亂……剛剛白墨那個笑，很意味深長啊，該不會真要搞他吧？
看到觀衆席，花魚躍教授和白墨並肩而坐，甚至有說有笑，鄭宇突然感覺，自己可能低估了白墨專家的影響力？
觀衆席角落裡，鄭宇的助手黃銘，和他眼眸中的古仙，都咧嘴笑了。
這鄭宇，何必緊張呢？
今天這場評議大會，他必通過！
觀衆席另一個角落，張山端坐着，他眼眸深處，圓石古仙正把視線投出來。
他聽不到，圓石古仙正和黑暗之王笑談。
“哈哈哈，看這鄭宇，還怪認真，怪緊張的？
“今天這場評議大會，他必不可能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