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功能廳裡,陷入詭異的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那一撮污濁的黑色火焰。
藏在天花板投影儀上方的關悅戲,也在注視那團火焰。
她腦海中,胖婆婆古仙的臉已經僵硬。
“這……這是……滅世的污濁……
“最後的戰爭,我沒有參與。
“我曾看過前方的戰報,說這污濁的火,可以污染仙人的肉身、靈魂,防不勝防,詭異莫測。
“還說這東西,甚至可以褻瀆仙道秩序。
“難道說……”
不知不覺間,關悅戲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着,那黑胖廚師,把指尖燃燒的黑火,湊到紋身大哥碗裡,“呼”的一聲,用黑火點燃了那湯的液麪。
排骨小妹盯着那碗中黑火,就像看到花花綠綠的毒蛇,感受到來自基因和神魂的警告,瑟瑟縮縮,縮到大哥懷裡,開始顫抖。
紋身大哥把她摟住,自己看那碗中燃燒跳躍的黑色火苗,也咬緊槽牙,後脖頸冒出雞皮疙瘩!
便如此,黑胖廚師穿梭在大堂裡,伸着手指,用黑色火焰,把一碗又一碗湯,點燃。
而一位又一位仙術師,盯着黑火,都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不多時候,黑胖廚師點燃最後一碗湯,吹滅指尖黑火。
“好,各位,別磨蹭了。
“想晉升序列七的話,都把湯喝下去。”
這滿大廳的人,形形色色,歪瓜裂棗,倒是都不慫。
此時一個個,用顫抖的手,端起湯碗,搖頭晃腦看看彼此,看看身邊的人。
“幹了!”
“喝!”
“喝下去,從此榮華富貴!”
“喝了就能翻身!”
一隻只碗舉起,一張張嘴張開,一聲聲“咕嘟咕嘟”,一碗碗湯入口下肚。
當。
卻是紋身大哥,把這湯碗丟到餐桌上。
當,當,當……是一隻只喝乾的碗,被丟到餐桌上。
排骨小妹縮在大哥懷裡,瞪大眼睛,滿臉惶恐。
“哥,你,燙……燙麼……”
卻見大哥眨了眨眼,佈滿血絲的眼睛,看向她,眼神冷漠而陌生,好像不認識她一般,更談不上在乎。
“我,我序列七了?
“我有丹火了?”
大堂裡,形形色色的人,紛紛低下頭,紛紛伸出手,指尖都無聲躥起黑色的污濁的丹火!
他們咧嘴笑了!
“我們,序列七了?
“我們,有神識了?”
天花板,藏在投影儀上面的關悅戲,盯着下方形形色色的仙術師,盯着他們的手,盯着他們污濁的丹火,一時間甚至忘了眨眼!
他們,真的晉升成功了?
喝別人煉製的火識湯,也能晉升成功?
仙道秩序算怎麼回事?
序列八升序列七的秩序和規則,可以這樣莫名其妙繞過?
那序列七的十項修煉呢?
那序列七晉升序列六的儀式呢?
仙道秩序,真的被褻瀆了?
“你也想喝一杯麼?”
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驚醒關悅戲!
她赫然看到,下方形形色色的仙術師,不知何時,已經紛紛擡起頭來,看向天花板,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而這狹窄的投影儀上方,她的身邊,不知何時,擠來了黑胖廚師,正端着一碗燃燒黑色火焰的火識湯,要送到她的面前!
那火焰燃燒、跳躍,火苗宛如一條條黑色舌頭,向上舔舐,油膩、骯髒,又帶着讓人眩暈的污濁!
“小心,別被污染!”
胖婆婆古仙的聲音,焦急傳來!
慌亂之中,關悅戲攥緊了仙器左輪,正要拔出……
卻見這碗湯,被一隻手擋住。
或者說,是一隻袖子。
是分叉草斗篷的袖子,從她揹包裡伸出來,擋住那碗污濁的湯。
“啊?”
“嗯?”
這袖口裡,陡然噴出五色火焰!
五色之中,夾雜知識青光,幻化成火焰之手!
一手推開湯碗,推開黑胖廚師,在這多功能廳裡熊熊燃燒着,見風便漲,無限膨脹,籠罩整個多功能廳,將其映成五色,對着下方一桌桌宴席,對着一張張仰起的臉,按了下去!
轟!
狂暴的火焰,吞噬所有,將一位位被污染的仙術師,化作火海中的飛灰!
洶涌的氣流,衝碎窗戶,“砰”“砰”聲中,將這大廳的窗戶全部轟碎,將狼狽的關悅戲,和大哥的排骨小妹都拋出窗外!
……
“十八弟死了。”
青銅王庭之中。
乾瘦如竹竿的男人,站在白包王侯身後,淡淡說道。
他和王侯一起,看着銅鏡中的畫面,看着那洶涌的五色火焰,還有隱含其中的知識青光,將些許黑火壓滅,將一羣仙術師燒成飛灰。
白包王侯嘖嘖感慨。
“真厲害啊。
“大帝之資,不外如是!”
乾瘦男人,名叫慕蓮恩,序列六,王下第七子,主管聯絡麾下墮仙。
對於黑胖廚師,也就是十八弟的死,他也不怎麼在乎。
王下序列六的弟子,總共只有八人。
除了這八個,都是跑腿的貨色,無甚緊要。
死了十八弟,還有十七弟,十九弟,都可以跑腿,都可以繼續去聯絡墮仙們。
此時,慕蓮恩盯着鏡中畫面,皺皺眉頭。
“師尊,這西州boss,他是不是……承襲了陰草帝君的衣鉢?
“陰草帝君的帝路,似乎就和這知識青光有關?”
白包王侯皺皺眉頭,思量許久,其實也說不清楚。
陰草帝君都是不知道多少萬年前的人了,他那帝術,在歷史長河中已經成了絕唱。大家都聽說過,但是都沒見過。按照史書描述,倒和西州boss這仙術,有那麼一點像。
“額……別管這些了。
“蓮恩,你去安撫一下我們麾下的古仙。
“他們幫我們,種草煉藥。
“我們幫他們,弟子晉升。
“結果這……唉,我們倒也沒食言。確實幫他們晉升了。
wWW ●t tkan ●co
“但是……反正結果有點出乎意料,不盡如人意。
“安撫一下他們。
“告訴他們,火識湯還有很多,讓他們選出下一批弟子,我們再幫忙晉升。”
慕蓮恩點點頭。
便聽師父沉吟。
“我倒是希望,他別是什麼陰草傳人,別繼承陰草衣鉢。
“他如果能自己去開帝路,那該多好啊。”
陰草傳人,雖然註定不能成帝,但哪怕序列三、序列二,也足夠恐怖!
而自開帝路的,他在千萬年歲月裡,卻見過很多很多。
即便流火帝君,也歷盡坎坷艱難,九死一生。
流火之外,更是無有例外,盡數夭折。
……
呼……
夜色蒼茫。宿舍大殿裡,狐狸們圍坐成一圈一圈,狐言狐語,比比劃劃,吹牛聊天。
“嚶嚶嚶,嗷嗷嗷嚶嚶……”
卻是大吹風,晃着腦袋,晃着三角耳朵,給師兄弟們看自己的耳環,非常洋洋得意。
“嗷嗷,嚶嚶嚶!”
……雖然這是失敗之作,但這是狐狸山絕無僅有的孤品!
師父不會再做第二枚,僅有的一枚就戴在它耳朵上!
周遭的師兄弟們,一個個探着腦袋,滿心滿眼滿臉都是羨慕。
“嚶嚶嚶?”
“嗷嗷嗷?”
師父親手做的耳環啊,它們也都好想要!
旁邊的圈子裡,甜甜圈則坐在中間,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給師兄弟們講解自己的經歷。
“嚶嚶嚶,嗷嗷嗷嚶……”
……師父說了,這耳環本來有非常牛的功能!
可惜了,丹火和丹肉不兼容!
等師父研究出足夠好的丹肉,就給大家每狐都安排一個耳環!
聽得師兄弟們都滿臉嚮往。
“嚶嚶嚶?”
“嗷嗷嗷?”
一個個心裡癢,師父要做成的新耳環,到底有什麼功能?又該是什麼樣子?
不遠處,宿舍大殿中央的牀上。
白墨坐在牀頭,捧着平板電腦,寫寫畫畫。
“嚶嚶嚶!”
身旁狐狸徒弟芝麻球,正捧着托盤,盤中一顆雪暖丹,一顆水象丹,供師父觀察。
“嗷嗷嗷!”
旁邊狐狸徒弟麻薯球,則捧着銅碗,碗中裝滿流火帝君版本的丹肉,供師父觀察。
它看看這丹肉,時而偷瞟遠處的大吹風,瞟向大吹風耳朵上那枚耳環。
“嗷?”
丹肉還有挺多呢!
師父還會不會,再多捏幾個耳環出來?
“這東西,還真是跟着體質來的?跟着丹火特性來的?”
白墨的平板電腦,畫滿了示意圖,寫滿了方程式。此時停筆,扒拉着屏幕,看這些亂七八糟,回想自己煉製雪暖丹、水象丹時候,對丹肉的研究和理解,白墨越發確定自己的觀點。
“硬要用的話,也不是不行……但……終究不合適。”
他揉揉倆徒弟的腦袋。
“不用捧着,放在旁邊就好。”
端起茶壺,嘬了一口茶水,他又感到仙道的坎坷和艱難。
“回頭試試看,能不能用現有的資料,再結合對自己丹火的理解,研究出合適的丹肉?”
白墨捫心自問,還是不太想將就,還是想再試試。
此時,看看旁邊一摞文獻,決定先把今日份的文獻給清理掉。
【……丹宮拜火節禮物清單】
【……丹宮本月的伙食費又超標了,這羣飯桶……】
【……關於丹宮集體婚禮的商討……】
嗯?
白墨看到這裡,微微一愣。
“古仙朝,還有婚禮這種說法?”
但轉念一想,好像有也正常?
之前挖到的文獻裡,便看到有男女古仙,一對一對。
有個婚禮類型的儀式,完全講得通。
他咧嘴一笑,繼續看文獻。
【……今天幫陳皮仙人迎娶書閣聖地的女仙】
【媽的,賠死了】
【陳皮仙人積攢了八十年的仙草、仙器,都拿去交了彩禮】
【他這些積蓄,都是在我青月丹宮領的工資,拿的獎金,本來也會在我青月丹宮消費掉,或者在修煉時用掉,變成他自己的實力,也變成我青月丹宮的一份實力】
【結果讓這貨拿去,充了彩禮,娶了媳婦兒,唉,真是讓人鬱悶啊】
白墨看的目瞪口呆。
青月君侯,她……她摳門摳出學問來了,竟然在古仙朝,就悟出了經濟內循環的道理!
【但是後來,我發現,好像也不怎麼虧】
【陳皮娶的這個老婆,竟然還挺有錢的,帶着大把大把的仙草、仙器來到我們青月丹宮,哈哈哈哈】
【聽說她還有一副黃金紗網屏風,上面描繪了陰草帝君當年的燧火丹丹肉配方】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陰草帝君的丹肉配方,倒是也沒那麼值錢,很多聖地都有收藏】
【但那黃金紗網屏風,可就是真正的好東西了……】
白墨愣了片刻。
立刻擡頭,把圈圈胡喊來,抱到懷裡。
“我記得,很早之前,就挖出過一個陳皮仙人的資料?
“那時候,有沒有挖到,額……黃金屏風?黃金紗網?”
圈圈胡蹭蹭師父胸膛,皺着眉頭,認真思考,而後搖搖頭。
“嗷?”
這個真沒有!
白墨把徒弟抱緊。
“這個可以有!
“黃金化學性質,還是很穩定的。
“那玩意兒即便在土裡掩埋千萬年,也很有可能保存下來。
“伱再認真想想?”
圈圈胡皺着眉頭,眯着眼睛,還是搖頭。
“嗷!”
它也很想有!
但這個真沒有!
畢竟那可是黃金啊!
挖出來石頭,它可能記不住。
挖出來青銅,它也見多了。
但挖出來黃金,它怎麼可能記不住?
白墨尷尬一笑。
“好吧。
“這玩意兒,按理說沒不了啊。”
他抱緊圈圈胡,揉揉它胖腦袋。
“好吧,沒有就算了,這也沒法強求。”
圈圈胡跑開後,他便繼續拿起平板電腦,開始推演丹肉。
至於大殿裡的狐狸徒弟們,則一直圍成一圈圈,或在吹牛聊天,或在玩着各種沙雕小遊戲。
比如大殿角落裡。
五隻狐狸,圍着一張芭蕉葉,圍着葉子上一堆乾脆面碎末,即將舉行乾脆面拼圖大賽!
“嚶嚶嚶!”
比賽內容,就是把碎末拼回完整的乾脆面!
“嗷嗷嗷!”
誰拼出最大的一塊,誰就能吃掉所有乾脆面!
五隻狐狸,都皺着眉頭,探出狐爪,表情嚴肅而認真,只等裁判一聲令下!
圈子裡第五隻狐狸,探着狐爪,小眼神亂飄,得意洋洋,偷看其他師兄弟。
別的比賽,它都不太行。
唯獨這個,它一定是無敵的!
因爲,它的名字,就叫“乾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