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守候

皇后並沒有多說什麼話,可能是因爲兒子在身側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爲她原本的個性即是如此。

於是又得了一撥賞賜,這次是些上好的綾羅緞子,華美的緞面上用金絲繡着皇家尊貴的象徵,直白無比的昭示了皇宮內衆人對她的肯定。

樓輕鴻要回皇子府打點行裝,便與夏蘇蘇一道出宮。長長的宮道似乎走不完似的,在兩人的可以拖延下似乎沒有盡頭。

“蘇蘇,對不起。”樓輕鴻眼觀鼻鼻觀心,知道夏蘇蘇是在跟他慪氣,所以才故意一句話都不說。

“二皇子沒什麼對不起我的。”蘇蘇回禮,還是一副在皇帝太后皇后面前的乖巧樣,看着就讓人心疼。細細的肩膀有些微的顫抖,原本就不算圓潤的下巴更加尖細。

“我應該先和你商量的,”樓輕鴻伸手捉住她的手肘,他寬大的手掌足以將她的胳膊圈住。他知道夏蘇蘇向來瘦,卻剛剛發現,原來她已經瘦的過分了,“你不要生氣。”

像這般溫言軟語的哄着她,樓輕鴻已經做的駕輕就熟。在別人面前她就像個懂事的大家閨秀,可是在他面前她卻霸道至極。

無論他們誰做錯了,認錯的那人卻總是他。

夏蘇蘇不語,低頭看腳,彷彿腳上能長出朵花來似的。

十二月的風吹在臉上很冷,有種刀刮般的感覺,可是此時跟在他們身側的小太監們卻覺得那十二月的風都是溫柔的。看看這位蘇蘇小姐的能耐吧,人家皇子殿下都主動道歉認錯兒了,她居然還在那擺架不是找死麼?

雖然他們是在想不通,二皇子求皇上是爲了夏三小姐,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可是爲什麼二皇子還要說對不起呢?明明就是夏三小姐對不起二皇子嘛!

“真是個笨蛋啊……”如果要生他地氣地話。她根本連皇宮都不會去。但要說一點也沒生氣。又有些太過。畢竟她剛纔地確是有些惱地。

她輕看他一眼。眉眼如絲。寫着淡淡地糾纏。

“哪有。笨蛋在哪呢?”樓輕鴻故作東張西望地“找笨蛋”。他可不會承認自己是那個“笨蛋”地。身後地小太監們抿着嘴不敢笑。只好強忍着。有幾個憋不住地就狠狠地擰自己地大腿。痛了就笑不出來了。

“遠在天邊。盡在眼前唄。”她偏要他說他自己是個大笨蛋。

“哦。你說你自己啊!”樓輕鴻做恍然大悟裝。一側身閃過夏蘇蘇一記撩陰腿。擦擦額頭。甚是哀怨地道:“蘇蘇啊。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蘇蘇怎麼敢?您可是皇子啊。蘇蘇不過是個笨蛋嘛……”原還要加上一句。笨蛋怎麼配讓皇子給她當親夫。但考慮到眼下人多口雜。還是沒說出口。

樓輕鴻知道這下要遭,好不容易把人逗笑了結果她又惱了,真可謂得不償失。還不如讓她罵笨蛋算了。逞什麼能啊,不過就是一句玩笑而已,現在可好。

這廂懊惱不已,那廂卻在心底笑的差點打跌。不過面上卻還是一臉寒霜,出手陰毒卻每每都能讓他在最後一秒避開,兩個人打着鬧着,也就把身後的一干尾巴給漸漸的甩到了後面。

見後面的人暫時是跟不上來了,周圍也沒多少禁軍,跑了了懶骨頭髮作的夏蘇蘇讓樓輕鴻揹着走。附在他耳邊輕輕的說着話。

聽夏蘇蘇說完皇帝的問話,樓輕鴻沉默了會,才道:“蘇蘇,他是以爲我想要那個位置吧?”

“樓輕鴻,那是你爹,又不是我爹,他想要你做什麼,不想要你做什麼,我咋知道。”夏蘇蘇翻個白眼兒。反正她在這皇宮裡別地人眼中早就沒了正形,端不出那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來。

“君心難測,這話不是胡說八道的。”樓輕鴻點點頭,就算那人是他這一世地爹,他還是不能看透自家皇帝老爹的想法。不過話說回來,誰又能完完全全的把另一個人看透呢?

夏蘇蘇咬咬脣,雙手勾在樓輕鴻的脖頸間,輕輕的摟住,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悶悶的問:“說實話。你有沒有想過……哪怕只有一點點,有沒有想要當皇帝?”

樓輕鴻沉默了。

他是男人。是個男人,都會想要開拓自己的一番事業。無疑,在這個世界,做大的事業無非是坐上那把椅子,成爲那個高高在上地人,能改善自己的子民的生活條件,國富民強。

可是樓輕鴻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

他沒有學過管理,更不知道怎麼才能種出雜交水稻這種活交給夏蘇蘇來做可能更合適些,她畢竟是農科院畢業的大學生嘛不會造玻璃,也做不出稀罕的玩意兒。在這個世界上,他能活着的歲月不過百年,也不樂意花費太多的精力去做這些費力的事情。

他不能否認自己曾經偶爾也曾想象過自己當了皇帝會怎麼樣,這是很正常的事件,就像窮光蛋會幻想自己變成富翁有了很多錢以後會怎樣一般,順利成章,沒什麼見不得人地。

“恩,想過,”不過他卻又馬上搖頭:“不過我不適合。”

“還沒當過,你怎麼就知道你自己不適合了?”夏蘇蘇瞧稀奇一般看他,彷彿想從他美好的側臉上看出朵花來。“這還用想嗎?你看看咱們所知道的歷史,當皇帝多倒黴啊,費神費力的,還不討好。放鬆一下神經多看幾天歌舞昇平就被人罵昏庸無道,年齡大了以後大多容易得腦梗塞。更可憐的是有些皇帝年齡輕輕就操勞過度,掛了。我是不要當的,蘇蘇你若有興趣,我也讓你學學武則天?”

這個世界的歷史當中沒有女皇帝,此時說來到也不怕人聽了去,反正也沒人知道武則天是個什麼東西。

“去,沒句正經話,皇帝現在可是你爹來的,你還敢這麼咒他。”夏蘇蘇不由笑了。興許是因爲他說的可憐,興許是因爲他話裡話外都透着不想坐那個位子地意思,讓她很樂呵。

“我可沒咒他,說地是事實啊……我父皇和太子都是應該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他們能者多勞,是順應天命。自然會受到上天庇佑。要是心太大,我怕老天爺直接落下一個天雷,直接把我給炸沒了,到時候你可就要當寡婦了。”他開着玩笑,卻格外認真。

“誰要當寡婦啊!烏鴉嘴!”夏蘇蘇地臉馬上耷拉下來,周身冒着寒氣,樓輕鴻一哆嗦,嘿嘿地笑了兩聲,頗有點地痞無賴的氣質:“娘子。我錯了還不成嗎?”

眼看着就到了宮門口了,夏蘇蘇索性裝起睡來。負責守門的御林軍見夏家的三小姐伏在二皇子的背上,似乎是睡着了。不由的有些傻眼。想着三小姐也是十七八歲地少女了,怎麼還同孩子似的不明白事

二皇子可是有希望成爲皇帝的人,誰敢讓他揹着?

被樓輕鴻他們甩掉的小太監們也終於追了上來,手裡捧着宮裡賜的那點物件,乖乖的跟在樓輕鴻身後。他們也納悶呢,剛剛不是還拳腳相加的,怎麼這會又背上了?

樓輕鴻將夏蘇蘇從背上放下來,然後抱着她鑽上了夏府的馬車。夏蘇蘇不愛坐轎子,所以每次都是讓車伕停在宮門口等她。讓小太監把宮裡賜給夏蘇蘇的東西都搬上車。讓車伕給打了賞。

夏府地車伕知道這位爺向來是對自家小姐極好的,因此這賞銀倒也給的挺痛快。小姐地錢袋在進宮之前也放在了他身邊的,這是對他極大的信任。

打點完幾位小公公,與侍衛們互相客氣了幾句,便駕車離開。

倒是兩個在車裡面的主子,從頭到尾一聲沒吭。

夏蘇蘇總覺得自己其實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而實際上只不過是她自己這樣期待着而已。宮裡宮外那麼多雙眼睛看着,打從她進宮成爲樓輕鴻的伴讀的那天起就已經註定成爲別人的焦點。夏蘇蘇也知道這個理兒,只是沒有人的時候還是會希望。自己能平凡點兒,不要這麼惹人注目。

人人都知道夏家有個眉清目秀地嫡出三小姐,她溫柔親切毫無一點富貴人的瞧不起人。可是除了這個夏蘇蘇並沒有別的出色的地方,京城裡漂亮美麗的女兒家多了去了,她並不起眼。

可是就是這麼個普通尋常稍微有點善良的女孩兒,牢牢的抓住了二皇子的心尖尖。

人們困惑,好奇,於是越來越多的目光集中在夏蘇蘇地身上,讓她越來越喘不過氣來。

樓輕鴻帶她出外一年。除了是自己想要散心以外。實際上也是想給她解解壓,他看得出來。她的壓力要比他大多了。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茶香散播在並不寬敞的車廂裡,鬱郁濃濃的,夏蘇蘇拖着腮看着樓輕鴻,眨巴眨巴的挺可愛。

“咳咳咳咳……”被一口茶嗆到,樓輕鴻發誓下一次和蘇蘇在一起的時候絕對不要喝茶了,他咳紅了臉,無奈的道:“蘇蘇,咱現在可不是在拍戲,也不是寫小說,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你明白不?”

她當然明白,就是因爲太明白,纔會覺得無奈。

夏蘇蘇嘆了聲氣,她最近嘆的氣加起來恐怕比她上輩子嘆地還要多。上輩子她覺得自己沒心沒肺也挺好,明明這輩子也是這麼幹地,卻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讓她徹底輕鬆不起來。

樓輕鴻細長的手指滑過她地脣角和眉梢,那精緻的如同雕琢般的手指細細的描摹着她的輪廓,彷彿想要把這一張臉刻近心底,再也不能磨滅。

夏蘇蘇就那麼呆愣着任他在自己的臉蛋上畫畫兒,雖然他時常也會偷偷拉拉她的手吃個嫩豆腐什麼的,卻從來沒做過這種有點“輕浮”的曖昧動作。

指尖劃過的地方是一片灼熱之感,心臟不爭氣的瘋狂跳動起來。

良久,樓輕鴻畫畢,用食指和中指輕輕的擡起夏蘇蘇的下巴,漂亮的臉孔湊上前,吻上那張嫣紅漂亮的菱脣。

夏蘇蘇悄悄的閉上了還睜着的眸子。

雖然看着有些豪放,但其實他落下的吻並不重,只是脣貼着脣,卻有種淡淡的溫馨感。

樓輕鴻從來都不是那種霸道的人,他甚至非常尊重夏蘇蘇自己的意願。看着她的眸子或淺或深的顏色,樓輕鴻就能體會到她的喜怒哀樂。

不曾喜極而泣,也不曾狼狽痛苦。

夏蘇蘇一直是安靜的,他習慣了看她在自己的身邊慢慢的睡着,習慣了她陪在身邊一言不發的沉默着,習慣了吹笛奏簫琴瑟合鳴,更習慣了包容她所有的情緒成爲她的避風港。

樓輕鴻自認,絕對再沒有一個人能如他一般瞭解夏蘇蘇。

“蘇蘇,你要等我回來。”他的脣剝離她的,聲音輕柔溫軟的道,眸光灼灼,直直的盯住夏蘇蘇的眸子。

一直以來都是夏蘇蘇吃定了他的,她的喜怒牽動着他的哀樂,她的一個目光就可以讓他變得溫柔或憤怒,雖然這些情緒從未出現在人前過,但是樓輕鴻知道,夏蘇蘇有這個能力。

如果她願意當第二個武則天的話,他不介意替她奪得天下。

當然,這不過是在舉個例子罷了,夏蘇蘇不可能成爲武則天,她對那個位置比他還要意興闌珊。

她只是夏蘇蘇,浮光掠影中淡看了紛擾紅塵的夏蘇蘇。

“嗯。”夏蘇蘇乾脆的蜷縮進他的懷裡,讓他抱着。少年皇子雖然看上去並不結實,實際上還是蠻有肉的。高高瘦瘦的樣子配上冷淡疏離的俊美臉孔讓人一看就覺得移不開眼,下意識的覺得這是個孱弱美少年,而實際上,他足以一人對上五十禁

她只是下意識的那麼一說,並不是真的會隨他出徵。皇家的軍隊裡是不允許有女子同行的,何況樓朝的律法向來嚴厲,她並沒有那個以身試法的打算。那麼,就等着他吧,信任他的想法膨脹了起來,他會好發無傷的回來,會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不讓她難過。她知道,他會的。

因爲,她,會一直一直的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