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江山
晚是安寧的,要說肅殺,還真沒感覺出來,四個人並大睡的孩子,就那麼靜靜的立着,沒了動作。
兩個“刺客”站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對方沒有色厲內荏的大喊也沒有掉頭就跑,心裡暗自琢磨了半天,覺得一個是當朝太子一個是王妃,估計也是從小培養的好素質,沒得就一定得跟潑婦似的大呼小叫。
只是這感覺終究有些詭異,兩人心底有些不安,彷彿被叫住並被威脅的是他們而不是那淡定的一男一女,終究是搓了搓手,從腰間抽出劍來,慢慢的向着二人逼近。
“對不住了兩位,我們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不由自主的,兩人中看起來像是領頭的那個人開口說道,像是爲自己二人辯解一樣的話。
本來是沒有這個必要的,可是看着這兩個“尊貴”的人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就忍不住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然後就對着身旁的兄弟做了一個手勢,二人就直直的衝上前去。
這兩個人不夠看,普通的武功招式,要放在市井流氓裡頭那的確是一把好手,連官府的官差們也不一定打的過他們。可是就這兩個人隨便找個虎衛或是龍族的小兵丁來都能把他們幹趴下――到底是誰覺得她是這麼好擺平的?
夏蘇蘇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夠低調了,雖然全國的女人基本都在妒忌她,但有點頭腦地從政人氏應該不會把她真當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何況她還當着幾萬地士兵殺過敵方的一員猛將。
這事是機密沒錯,但機密這種東西相對而言都是對沒有勢力的人才叫做機密。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秘密,只是看別人有沒有能力知道而已。
“放下!”突兀的一聲斷喝之後,兩個才衝鋒到一半地“刺客”感覺自己的手一麻,然後手中的兵器就隨着“乒乒”兩聲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響。
在月光下反射着一層森冷白芒地兵器上倒映着兩個人驚地表情。帶着一種刺痛地恐慌和莫名地畏懼。
怎麼可能?不過就是叫了一聲。竟然就讓他們下意識地丟掉了自己地武器。
手上地麻木和刺痛提醒着他們那並不僅僅是一聲斷喝。
從暗處走出來地青衣人有一張穩重而簡單地臉龐。那不是一個英俊到讓人過目不忘地男人。也不是一個渾身充斥這凌厲血腥氣地殺手――雖然那是他曾經地身份沒錯。
青衣人地手中抱着一個酣睡地孩子。一個身穿紅衣地女子笑嘻嘻地跟在他地身後。揹着手望着夏蘇蘇笑地很美好。彷彿壓根沒看見那兩個被嚇住地刺客一般。
“師傅。惜惜姐姐。”夏蘇蘇喚道。臉上現出一個溫柔地笑容。那是樓展鴻從來沒有看到過地笑容。帶着一絲親熱和撒嬌。如孩子搬甜膩地笑容。
“走吧。”呂印抱着孩子走到夏蘇蘇他們面前,和花惜惜一樣彷彿沒瞧見那兩個呆若木雞的人,好像剛纔那一聲斷喝也不是他發出的一般,那麼隨意而自然。
事實上,他的確有資格無視兩個連三流都算不上的“刺客”存在。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頂尖的殺手和高手。
兩個刺客面面相覷,他們好像惹上了不該招惹的人――怎麼說呢,高手就是有一種氣質,可以讓人望而生畏。當然,如果他不想給他們這種感覺他們自然也是什麼都感覺不到的,而在呂印刻意釋放出的氣壓下,他們自然也就不敢造次了。
“敢問前輩……”明顯這個高手和他們的目標是認識的,也就代表了他們這次行動的失敗。但失敗並不代表他們就會甘心,尤其實在高額利益的促使下,有些人也會試圖反噬。
當務之急是搞清楚這個人的身份,然後回去找到可以抗衡的人來抱負……雖然着會讓他媽放出大半到手的酬金。
“滾。”呂印的聲音很平淡,平淡的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殺氣。但那兩人卻覺得,如果他們下一刻還是固執的站在這裡,那麼結果會讓他們非常的不能接受。
於是兩個人以極其快速的動作轉身就跑,連地上的兩把刀都沒顧上拾起來。
三人行變成了六人行。
樓展鴻沉默的走在中間,沒有開口問什麼,而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問什麼。
夏蘇蘇也沒有問,這只是一個巧合。呂印和花惜惜不會閒着沒事抱着孩子跟在自己當什麼保鏢,所以只是巧合。大約也就是恰好瞧見了他們,又很隨便的發現有人心懷不軌的跟着他們,於是順便就跟了上來。
夏蘇蘇的心情並沒有因爲那兩個無足輕
人物而被破壞了,實際上抱着女兒的她顯得格外的。那兩個人並非是衝着她們母女而來,因爲從一開始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樓展鴻的身上而不是她……
太子的身份在沒登基前一直被人惦記着,而登基之後的身份也一定會有人惦記着。只是到那個時候很多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還有那個機會碰上落單的皇帝……
呂印送太子回宮,花惜惜抱着兒子和抱着女兒的夏蘇蘇一同去了允王府,然後就住了下來。呂印不會巴巴的再去允王府等妻兒,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那個小院子雖然還在是夏府中,但早就被當成是呂印夫妻的私人財產,沒有他們的許可,誰都不會擅自跑到他們的院子裡去。
沒過幾日夏蘇蘇就被招進了宮裡,樓庭瀚面沉似水的望着一副前朝的字畫,樓展鴻直挺挺的站在他身旁看不出表情。
“蘇蘇,朕是不是個失職的父親?”沉默持續的時間並不長,樓庭瀚嘆了一聲回身望向那個笑容淺淺的女子。樓展鴻渾身一震,目光復雜的瞧了自己的父皇一眼,又默默的收回。
“父皇是位稱職的君主。”至少他治理下的樓朝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模樣,至於表象下隱藏的那點黑暗,也是可以理解的。一個小小的機關裡都透着一股人性的陰暗,更何況是偌大的王宮?夏蘇蘇自認不是個十全十美的人,她也明白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那樣的人。
“真是懂的避重就輕,”樓庭瀚笑了一聲,帶着微微的諷刺。但那絲諷刺並非是衝着夏蘇蘇,而是衝着他自己。“那孩子也不小了,也該懂事了。”
樓展鴻來爲自己私自出宮的事情而請罪,順帶也提到了那件“小事”。他雖然不擅長武功,但揣摩人心的還是有獨到之處的。看出來那兩個人針對的是誰,再細想一下那夜是誰努力的勸說自己出宮去“散散心”,心下也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承認因爲納蘭葉葉磨平了他的心性,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成了一個寧願息事寧人的人。
而且,潛意識裡,他總覺的是因爲自己樓輕鴻纔不願當太子。他不想強迫他這個弟弟做他已經不願去做的事情,那麼他會負起這個責任,好好當他的太子。
“是兒臣的錯,兒臣不該如此消沉,請父皇責罰。”樓展鴻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疲憊,看樣子是這幾天沒休息好。但精神看上去還不錯,說話的時候也不像從前那般帶着一股子的蕭瑟味道,反而有中氣了許多。
“罰是肯定要罰的,回去把策論抄寫三百遍。”樓庭瀚正色,他也看出了他這個太子身上的質變,眼中略過一抹欣慰。他相信這種欣慰慢慢會變成驕傲,假以時日,這孩子會帶上一股屬於帝王的霸氣的。
還是那句話――自己的孩子,無論多大了,在父母眼中,他永遠都只是個孩子。
“兒臣遵旨。”樓展鴻沒有猶豫的跪下,磕頭謝恩。
“行了,你出去吧,正有些話要同允王妃說。”
“是,兒臣告退。”
“蘇蘇,陪朕去御花園走走可好?”皇帝看向始終淡淡的看着他們的夏蘇蘇,她還真是沉得住氣,不,她是真的把自己遠遠的撇開了,不願意把自己拉扯進這個是非圈。
明明是夏學文的女兒,偏偏卻養出了一副淡漠疏離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誰――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其實沒資格腹誹夏學文,因爲他有個兒子,跟夏蘇蘇比起來,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個讓他覺得驕傲無比又頭疼無比的皇子。
夏蘇蘇自然是應了聲好,她知道皇帝無非就是想找人說說話。可是這皇宮裡,能聽他好好說話的又有多少人呢?
皇后,無非是個比納蘭葉葉聰明卻抱着同樣野心的女子,雖然這份野心是別人強加給她的,但幾十年下來也就成了她的本能。
其他宮妃,包括太子的母親麗妃,比起皇后又多了幾分短淺。但樓庭瀚或許寧願他的妃子們更短淺一些,別老是盯着那些害死人的權勢去看。
世上能有多少個夏蘇蘇?
世上能有多少個樓輕鴻?
太后,只要她老人家能多得幾分清靜,樓庭瀚就覺得自己是在盡孝了。
看着開滿了枝頭的梅花,那樣的清冷那樣的孤傲,走了一路的樓庭瀚驀然停步,夏蘇蘇在他身後三步遠也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夏蘇蘇,你告訴我,爲什麼輕兒不要朕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