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殺戮之後

水幽城邊境、盤查站

清晨的薄霧,夾帶着空氣中還未散去的血腥味,瀰漫在寂靜的山崗。

遠處,幾個大膽的逃難者怯生生地來到山坡嶺上,昨夜聽到山嶺上的廝殺聲,叫人膽戰心驚、夜不能寐。

此刻,檢查站前,幾百個死相悽慘的士兵橫屍一地,場景觸目驚心、令人汗毛聳立。

“太慘了,真是太慘了……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殘忍?”

一位看上去少不更事的年輕男子十分震驚道。

“哼,這些兵匪死有餘辜,我聽說他們不光剝削錢財,還糟蹋良家女子更殺了不少逃難者,簡直就是報應!”

另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頗爲義憤道。

“唉……我們還是趕快通過吧,出了這麼大的事,水幽城城主一定會嚴密徹查。這裡很快會被封鎖,到時候誰都別想通過了。”

一位似乎見多識廣的老者,審時度勢的提議道。

經老者這麼一說,周圍人也都覺得甚是如此。於是便不再去理會一地屍體,片刻不歇地徑直離去。

盤查站的事猶如瘟疫一般一傳十、十傳百,在逃難者之間傳開,許多人意識到這是一個難得的入境良機,

於是,短短一日內,無數逃難者既欣喜又忐忑地紛紛趕到交界嶺,跨過一具具屍體,蜂蛹涌入到水幽城境內。

某座山頭密林間

經過昨夜酣暢淋漓的屠殺,此刻七夜已褪去眼瞳猩紅的狂熱,足漸冷靜下來。

整個人靜靜地躺在溼露的草地上,猶如酒醒一般迷迷濛濛,一身難受地梳理着昨夜殘缺不全的記憶。

但無論怎麼回憶,零星碎片都難以串聯成完整清晰的記憶。

“昨天,我都幹了什麼?”凝視着沾滿血的雙手,七夜喃喃自問道。

“看來我還是小看了被黑魔炎吞噬的殺意……”

冷靜下來的他,已經認識到原因:

回憶起昨夜自己的瘋狂,此刻仍有些不敢相信,沒想到自己昨日一絲殺意的浮現,竟然點燃了體內埋藏巨大殺性的火藥桶,讓血腥瀰漫整座山坡。

幾百個凡人士兵,被自己砍瓜切菜般屠戮殆盡,那種殺性的快意,此刻變成無盡的空虛……

好似玩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遊戲之後,那種無慾無求的飄渺狀態。

如今,黑魔炎也才吞噬了三人而已,自己就有如此大且毫無理性的殺性。

那麼,未來若黑魔炎不受自己控制地繼續吞噬,豈不會將自己脆弱不堪的理智徹底覆滅,讓自己完全淪爲毫無知覺、只知道殺戮的機器……

一想到此,七夜全身便感到一種深深的惡寒與深憂。

隨着自己對靈脩認知的深入,自然十分明白,一個普通修士的手上,一生恐怕不下百條人命,更何況某些實力地位較高的修士,更不止如此。

“不行!絕不能讓自己這麼下去!”

七夜心中決然道。

他決不能讓黑魔炎掌握自己的命運,從離開奴隸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只能自己掌握。

隨即,振奮而起、坐定身來,凝神靜氣……

靈界內,七夜虛魄凝重嚴肅地審視着附着在混天輪外輪上的黑魔炎,此刻黑魔炎依舊安安靜靜的燃燒着,如同一團人畜無害的小火苗。

自從自己晉階‘戰級初期一重’以來,混天輪由過去單輪分化成爲現在的大小雙輪。

而黑魔炎也隨着自己實力的增長,不斷吸取靈氣並在外輪上足漸蔓延,面積已由過去不到百分之一,變成如今的五十分之一,整整擴大了2倍。

照此來算,恐怕自己到了‘戰級後期九重’,黑魔炎就要完全佔領外輪了。

不過,混團輪外輪與內輪之間,有一條明顯的斷裂帶,無法逾越,像是一條宇宙真空的天塹。

混天輪的這種變化,也稍稍讓七夜安心一些。

如若讓黑魔炎肆這樣無忌憚地蔓延下去,早晚體內的混天輪會被其全部同化。

由魔族功法《鴻蒙之淵》演化出的混天輪,是自己唯一能夠大量吸納靈氣的功法,若是被黑魔炎完全控制,那自己豈不淪爲被惡魔操縱的傀儡了嗎?

想着想着,七夜越想越心驚。

“呵呵……怎麼?感到害怕了嗎?”

察覺到七夜顫抖的心跳,一直沉寂的大護法悠然笑出聲來。

“我怕你做什麼?一個手下敗將而已……”

七夜精神一震,不服輸地挖苦道。

“哼!如果沒有這混天輪,你小兔崽子能困得了本大護法?”被一語中傷的大護法憤憤不平道。

“可惜,沒有如果,敗了就是敗了!”七夜十分乾脆,實事求是道。

縱然心中對大護法頗爲忌憚,但氣勢上卻不能輸。

對於如今自己有膽量去諷刺大護法,他也頗有些咋舌。

看來被黑魔炎吞噬的某些東西,還是非常不錯的,至少膽子越來越大。

“小兔崽子,看本大護法不生撕了你!”

大護法非常惱怒自己的痛處被七夜一而再再而三地揭露,魔族的高傲與尊嚴,豈能允許螻蟻踐踏。

話音剛落,原本寂靜燃燒的黑魔炎瞬間火勢陡增,然後劇烈翻騰起一團巨大的黑色火浪,火浪如同火山噴發般衝向虛魄……

感受到大護法濃濃的怨氣,七夜暗嘆一聲不妙,沒想到一語激怒大護法。

雖有些意外,但神情不亂、眼神凌厲,眉宇間一道脈衝射向下方混天輪內輪中。

一束光芒既沒,內輪開始沿順時針旋轉。轉動那一刻,一股無形的向下吸力生生拉住了試圖噴發而出的黑色火浪,在短短僵持數息後,黑色火焰被不甘心地拖拽入混天輪內,吸入旋渦中碾成粉碎……

隨後,黑魔炎巨大的能量便轉化爲幾滴精純的靈液墜入到下方的幽靈海內。

“該死!”

看到這一幕,大護法着實忍不住地痛罵一聲。那咬牙吐血的罵聲中,也透露着萬般無奈的悲憤。

他剛纔也是想試探一下,自己的反擊能達到什麼程度,沒想到根本就碰不到對方。

而由於他自身實力受限以及魂印虛弱的制約,黑魔炎可以說是用一點就少一點。

像剛纔那樣奮力的一擊,可是大護法這段時間以來不斷積攢所得。

現在倒好爲出一口惡氣,不僅怒氣半點未消,就連自己千辛萬苦吸收而來的靈氣都爲他人做了嫁衣,大護法內心怎一個恨字了得。

如今失去了一部分能量的黑魔炎,猶如泄了氣的皮球急劇萎縮下來。

並且混天外輪上,黑魔炎原本佔據五十分之一的面積也轉眼間縮水了。

由魔族頂尖功法《鴻蒙之淵》演化而出的混天輪,其吞納能力近乎到野蠻地步,就連大護法都無法心生抗衡。

可以說,若七夜吸入體內的靈力爲一百的話,那麼混天輪能吞噬掉其中的九十八甚至是九十九。

任憑大護法使出渾身解數,黑魔炎也只會得到其中的一到兩份殘羹冷炙。

哪怕是被黑魔炎吞噬進七夜體內的靈力,混天輪也能野蠻地奪取絕大部分勝利果實。

因此,無論如何,寄居在混天輪上的黑魔炎始終都是敗者。

見黑魔炎果然如預料中一樣,被混天輪剋制得死死的,七夜不由得長吐一口氣,深深的放下心來。

一直以來他對於黑魔炎有不小的忌憚,彷彿是一個時刻不穩定的定時炸彈,放在心坎上懸落落的。

“大護法,您老還有什麼招趕緊都使出來吧……”

看到大護膚吃癟,七夜頗有意味地催促一聲。

“哼!小畜生,別高興得太早,咱們走着瞧!”

大護法撂下一句狠話後,便怒氣難消的沉寂下去。即使再氣,他也要審時度勢地不與爭鋒。

看着知難而退的大護法,七夜默然凝重起來。

儘管與大護法相處時間不長,但其無時無刻不展現出來的目空一切與高傲。

自己深知大護法絕不甘心失敗,未來若真讓他逮着機會,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將自己置於死地,根本沒有任何翻身機會。

而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想要找個機會,徹底解除大護法這個禍患。

可以說,兩人都是一樣,無法調和。

只是目前,自己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徹徹底底抹滅混天輪上的黑魔炎。

“哎。”

一聲無計於施的輕嘆,七夜低頭沉默道。

忽然,七夜虛魄渾身一震,腦海中一個不經意的念頭閃過,低落的心境霎那間彷彿注入了一股激動源泉。

此刻,黑魔炎氣勢微弱且有混天輪相剋,乃是難得良機。

如此良機,何不完成最後的固魄呢?

強行按耐住激動的心,冷靜下來深思其可行性。

經過短暫周密權衡,七夜眼中露出決然的厲光,說幹就幹,這一點,也繼承了寒旗雷厲風行的特點。

靈界內,虛魄凌空而立,俯瞰乾坤。雙眼靜閉,神思繆繆……

忽然間,七夜輕輕擡手,虛空中輕微泛起連波,片刻後一枚紫金色的靈戒從虛空中拋了出來落入掌心,單手一抹、一個精緻四方的玉盒緩緩從靈戒內託了出來。

打開盒蓋,瑩瑩光華流轉,琉璃魂草寧靜地靜躺其間。

就在這時,混天外輪上原本沉寂萎靡的黑魔炎,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氣勢,一股股巨大的黑色火浪傾巢而出。

“小畜生,等你很久了!”

伴隨着大護法勢如破竹地聲勢,黑色火浪演化爲九條粗壯的黑色天蟒向虛魄逼來。

“哼,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簡單!”

像是早有預料般,七夜平靜應對道。

話雖輕巧,但自己卻無絲毫懈怠反而更顯凝重。

事實上,面對琉璃魂草的巨大誘惑,大護法怎麼可能無動於衷,那可是他能夠再次凝出魔魄的仙草啊!

正所謂:不見兔子不撒鷹。

當看見自己再次取出魂草時,大護法果然按耐不住的出手了。

七夜深知大護法一旦出手便是全力一搏,如果自己能夠將其壓制下去,那麼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大護法將再也翻騰不起什麼大浪,如果自己失敗,就意味着魂死身奪。

“起!”

霎那間,虛魄眉間射出兩道神念,分別沒入混天外輪與內輪中。原來平靜的混天輪此刻急劇顫動起來。

轟轟轟……

伴隨着低沉轟鳴的聲響,兩輪混天輪開始順時針轉動。

當九條天蟒眨眼間衝到距離虛魄十米時,兩輪混天輪轉動產生出的可怕吸力席捲而上,如一雙大手般拖慢了天蟒的衝擊速度。

還有幾米,勝利就在眼前。

只要再加一把勁,魂草就到手了。

看清眼前局勢,大護法突然間燃燒出更爲漆黑濃烈的黑魔炎本源之火,本源之火如離弦之箭一般射入到九條天蟒黑灰色的火焰中。

天蟒瞬間融合黑魔炎本源之火後,氣勢大振、血腥大發,渾身瀰漫着濃烈窒息的死氣,隱隱有着馬上要掙脫吸力束縛的趨勢。

“什麼?!”

突發的一幕,即使早已做好最壞打算的七夜也着實驚愕一番。

沒想到這大護法竟然這麼果斷決絕地犧牲掉自己一半的本源之火,那可是延續其生命燃燒的源泉啊!

爲了成就魔魄,重新奪回自由之身而甘願捨棄。作爲敵人,大護法這種覺悟令七夜心中不得不佩服。

“我是不會輸的!”

既然敵人如此搏命,自己又怎麼能怯懦。

遇強則強,狹路相逢勇者勝!

七夜虛魄胸膛中,一團火熱的精血滾滾匯聚。

噗!一口精血,向着下方混天輪奮力噴射而去,金色的虛魄精血如星宇光輝一般,飛入混天輪中。

瞬間吸收掉精血的混天輪,沉悶的聲響立刻變得震耳欲聾,原本不快不慢的轉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加快……

漩渦中產生出一團可怕的狂野風暴,風暴席捲而上,之前快要掙脫點束縛的九條天蟒,被風暴瞬間死死壓制,猶如被獵人擒拿在地的小蛇般,任憑無論如何掙扎,也難以再前進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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