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紛紛擡頭看去,一個身材弱小的少年從後堂緩緩走出,他的身旁,一向以蠻橫霸道著稱的公主竟乖巧的跟在他身後。
何先看到來者,一怔,突然間臉上的激動之情幾乎要噴涌出來,是她,她還活着!他就知道她不會這麼輕易的死!一旁座位上的權龍也是激動的噌的站起來。
正要開口,納蘭惜諾打斷。“這位就是何先何將軍吧,久仰大名。”
何先一怔,與權龍相視一眼,有些遲疑的點點頭。
這個時候,洪相國輕咳一聲,介紹道:“這位就是我所說的人,翎雲國皇子,未來的駙馬,納蘭惜諾。”
底下發出了陣陣的唏噓聲,他們懷疑的看着納蘭惜諾,首先懷疑的是他是翎雲國的皇子,其次,他看起來纔不過十五歲,憑什麼要聽他的?
何先激動的看着她,他完全不在意他現在是什麼身份,要做什麼樣的事,又能被她帶領着做一件大事,這算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莫大殊榮。
納蘭惜諾沒有空和他們多解釋,她緩緩走過去,走到密室中間,周圍的人漸漸的停下了議論,看着密室中央的那個少年。
她停下身,沉默片刻,淡淡道。“首先我需要加入議政閣,以禁衛軍都尉的身份。”
密室內沉寂了一秒,隨即,何先大聲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聽到何先這麼說,大家有些驚詫,這何將軍向來心直口快,也傲氣十足,誰的面子都不給,這個時候,竟然會給一個外來戶這麼大的面子,着實讓人不解。
這個時候大家雖然不說話,但心裡都在冷笑,一上來就先要油水多的職位,肯定是想趁這個時候撈錢。
這個時候,南宮燕走到密室上方的牆壁前,拉開圍布,一副地圖呈現在了大家的眼前,這副地圖是極其詳細的作戰用圖。
“其次,請洪相國向十二附屬國下達旨意,要求他們對邊關的戰事進行援助。”
這句話說完,周圍炸開了鍋,官員們不是不屑的冷笑就是說他毛頭小兒不懂事,他們若是願意出兵相助,他們還用的着那麼焦頭爛額嗎?
洪相國有些爲難道:“這……公子有所不知,雖說他們是洛天的附屬國,但是,在這個關頭,沒人願意出兵相助的……”
經洪相國這麼一解釋,周圍的人更是不屑了。
“我知道。”納蘭惜諾淡淡道。聽到她說話,周圍又迅速安靜下來。
“但是臨近塞北的圖安國與原平國一定會出兵。”納蘭惜諾擡眼,這次她必須得解釋了,否則這羣蠢貨根本不懂她的用意。
她起身,走到密室上方,看着塞北的方向,淡淡道。
“圖安國和原平國與塞北接壤,平日與羌人、蠻夷的大小戰事不斷,而山河關又是邊塞舉足輕重的關口。”
說着,她微微一笑道:“山河關易守難攻,待他們攻下山河關,那個時候一定已經是糧草短缺,傷員大增,一旦山河關失陷,羌人與蠻夷必然會率先在這兩國的邊境補充軍用,整頓軍隊,免不了會去侵佔他們的城池,殺人放火搶劫那更不在話下。”
聽着納蘭惜諾的解釋,周圍一片死寂。納蘭惜諾心中冷笑,朝地圖上圖安國和原平國的一角插了兩枚小旗,繼續道:“而圖安國與原平國的國都均設在北方,靠近邊關,一旦他們的邊關起禍亂,或者邊關城池失陷,他們的君侯就會陷於危機之中。”
此刻,密室中寂靜的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大家或是驚奇或是佩服的看着納蘭惜諾,都爲方纔的舉止感到羞愧。
何先卻一臉的得意,仿若剛纔是他做了一番細緻且精準的分析一般。
“洪相國。”納蘭惜諾回過身。
“在。”洪相國忙迎了上去。
“你親自寫兩封密信給圖安國與原平國的君侯,把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都寫清楚,然後再下達請援文書。”納蘭惜諾已經毫不客氣的吩咐了起來。
而此刻,她的吩咐猶如聖旨,甚至比聖旨還要更讓人想要聽從,因爲聖旨是命令,不得不服從,而她的吩咐,是讓人打心眼裡的佩服和認同。
洪相國連連點頭,拉過一旁的幾個文官,開始起草書信和文書。納蘭惜諾回過頭,看向何先,問道。“前方戰況如何?”
“還能擋幾天。”何先忙答道。
“那就好。”納蘭惜諾點點頭。“只要文書下達,從兩國到山河關,半日不用即可到達。”
周圍的官員們聞言,更是佩服,就算是從帝都發兵援助,浩浩蕩蕩幾十萬軍隊快速行軍也要半個月不止,他們苦思冥想不知該如何的事情,她片刻即能一箭雙鵰。
這個時候,洪相國有些爲難的走了過來。“公子,我險些忘了,這下達文書的事情,要議政閣討論一致通過纔可以,我怕左相那邊……”
“這個好辦。”納蘭惜諾淡淡道。
好辦?周圍的人均吸了一口涼氣,這左右兩黨的鬥爭持續了這麼久,從來都沒有過勝負,從來都是逼到絕路的時候勉強撐過來的。
尤其是在兩黨意見不合的時候,提案從來都是因爲兩黨間的鬥爭不了了之。
“現在我們需要時間,應該先把他們的注意力轉移開,需要第三方力量。”
第三方力量?衆人面面相覷,洪相國恍然大悟。“我這就薦舉劉公公爲當朝中書令,只要在座的黨士加上宦官方面的支持,是可以的。”
納蘭惜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即使需要他們的幫助,也不能給予他們任何權力。”
說着,她輕輕一笑,何先也跟着笑了起來,他知道,往往這樣的笑容出現在她的臉上的時候,她所想的,就必然能成。
“這個時候,要利用他們現有的權力,最好,將矛頭指向他們。”
清晨,街道旁的樹上,鳥兒們從窩裡探出頭,隨着第一道曙光的降臨開始吟唱着屬於它們的晨歌,整個帝都也在漸漸甦醒。
柏明樓,雅閣。
無顏正拿着一本厚重的簿子,對於這天下之人來說,這就是人間生死簿,而他,也就是那陰曹地府的判官,輕描淡寫的幾筆,就代表着幾十種的生殺予奪。
突然,一陣風鈴聲響起。
無顏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天色,眼中有些疑惑。擡頭間,納蘭惜諾已然一身輕裝的坐在了桌子對面,倒好了一杯清茶。
“我要你去見一個人。”納蘭惜諾端起茶杯送到嘴邊,淡淡道。
“什麼人?”
“王國舅。”
無顏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他的兩隻眼眸一直看着納蘭惜諾,從未別開過,他每次都想從她的身上看出點什麼,但是,除了那份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淡漠與極重的殺氣,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他停頓了許久,緩緩開口。“見他幹什麼?”
“告訴王國舅,劉公公在你這裡花了大價錢買他的命,然後殺了劉公公。”納蘭惜諾的語氣依然是平淡無波,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把生死簿給他。”
聽到這裡,無顏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不能給。”
在此之前,他是江湖一等一的殺手組織創始人,他手下有衆多身懷絕技的殺手,最得意的便是那殺人於無形的索命無常。
但是,他一直引以爲傲的一切在遇到納蘭惜諾之後,都不堪一擊。
他是孤傲之人,卻屈身做她的手下,爲她辦事,只因她贏了他。所以他才心甘情願的爲她做柏明樓的生意,而如今,她卻又要自己交出生死簿,沒有生死簿,就沒有柏明樓。
“你是在反抗我嗎?”納蘭惜諾擡眼,看着他,語氣中帶滿了不容反駁的冷然。
“爲什麼。”他冷然回望。
納蘭惜諾的神色漸冷,換做往日,她是不屑於回答爲什麼這種問題的。但是看着對面那張面目全非的面孔,她卻無法拒絕。
“我需要轉移左黨的注意力,把矛頭指向宦官。”
“王國舅雖然是左黨的核心人物,但相比之下,左相陳滄海的權力好像更大,爲何不讓我去找陳滄海?”無顏不解。
“確實左相的權力更大,而且,黃仁忠雖然是王國舅的女婿,但也是陳滄海的愛將。”
說着,納蘭惜諾微微一笑,笑容裡帶滿了運籌帷幄的自信與狡黠。“我需要的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而不是對宦官趕盡殺絕,陳滄海是個老狐狸,你親自去找他,他會起疑,而且,就算他心懷恨意,也會先以大局爲重,不會把爭鬥的重心轉移到宦官的身上。”
“萬一把他逼急了,他一舉將宦官的勢力全部拿下,就會更無顧忌的對付右黨了。”
說着,她又勾起嘴角。“何況,那王國舅就只是憑着家世纔有這樣的權勢,他根本就是個頭腦簡單的莽夫,激將法就是專爲他這種人設的。”
無顏看着眼前這個一身男裝的嬌小女子,眼中是無法自抑的欽佩,她不單有着令人稱奇的武藝,有着女人獨有的細膩心思,卻也有着男人顧全大局的王者風範,將人心看的透徹,也將人分析的精準,步步爲營,果斷勇敢。
縱是那南宮瑾,恐怕都不如她。
奪取天下對她來說不過是談笑間的事情,可是,爲什麼她要這樣幫着南宮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