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一切.本就不是爲他們而做.
她從來沒想要過他們的認可亦或他們的感激.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他.爲了她的丈夫.爲了南宮瑾.
只他活着.只要他珍視的一切在他離開時在她的保護下安然無恙.不論放棄多少.不論怎樣付出.對於她來說都不值一提.
她要的.不過如是.
她褪下裘衣.從容的在他眼前穿好自己的衣服.撿起那張面具.重新戴回.
她朝他淺笑點頭.轉身離去.
看着她的背影.皇甫凌渾身冷徹.他輸了.
營寨裡.燈火通明.巡邏的哨兵井然有序的堅守崗位.精神高度集中.
木樁上.南宮燕面色慘白.她的眼睛通紅.腕處滿是勒痕.遠處的黑暗裡.納蘭惜諾的身影頓住.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思索片刻.撕下布帶將頭髮束成冠.
“公主.”
寒風裡.夾雜着熟悉的聲音.南宮燕想要睜開眼睛.卻是無力.
“公主.”
忽然.南宮燕心底一震.用盡力氣的睜開眼睛.擡頭看去.
月光下.納蘭惜諾一身黑色輕裝.臉色在月光下略顯蒼白.只是這幾夜.南宮燕不曾一次的夢到他.就像這樣.沒有絲毫預兆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喚她一聲公主.
突然.現實與夢境重合.南宮燕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惜諾.”她遲疑的喚了一聲.聲音有些嘶啞.
納蘭惜諾點點頭.“是我.”
“惜諾……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還活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還活着.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四肢被緊緊捆綁.南宮燕無法動彈.眼淚也已流盡.夢境實現的剎那.卻只能嘶啞着聲音不停的重複着說.我就知道.
“我……”
“惜諾……快救救我哥哥.我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有人說他死了.母后又說他還活着.現在皇甫凌帶五十萬大軍要攻打進去.你快救救我哥哥.救救我母后.救救帝都的那些百姓.惜諾……”仿若是救世的神祗降臨.南宮燕難以自已的求助着.因爲她知道.只要惜諾在.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我知道.公主不必擔心.王.他安然無恙.”納蘭惜諾頷首.
“真的嗎..太好了……惜諾.謝謝你.謝謝你還活着.”
納蘭惜諾心底一痛.她握緊拳頭.“公主.現在我還沒有辦法救你離開這裡.但是明日午時.皇甫凌會讓你回城.到時候.一切就靠你了.”
“靠我.那你呢.他爲什麼會放我回去.爲什麼要靠我.你要去哪裡.不.惜諾.你不要再離開我.求求你……”南宮燕害怕的懇求着.她忽然害怕這是一場夢.害怕納蘭惜諾忽然又不見.再也不見.
納蘭惜諾神色凝重.“明日公主回城之後.立刻隨何將軍等人與王上從北門離城.”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
“公主.”納蘭惜諾神色微冷.“現在所有人都是生死一線.請公主務必以大局爲重.王上現在在昏迷當中.沒有辦法主持大局.太后娘娘傷心過度.只剩下公主才能挑起這個重擔.公主要做的.就是帶着他們離開.其他的事.交給我就好.”
南宮燕忽然靜默.她漸漸平靜.惜諾說的對.在這樣的時刻.她不能再任性.這一切.都是因爲她的任性而到了這樣的地步.如果還有機會.她應該爲他們做些什麼.
南宮燕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的.”
納蘭惜諾頷首.“那就……拜託公主了.”
言罷.納蘭惜諾轉身.準備離去.
“惜諾.”身後.南宮燕的聲音輕輕顫抖.“你一定會回來的.你一定會像今天這樣.再回來的.對吧.”
納蘭惜諾身影微頓.她點點頭.“會的.”
洛天.帝都.
城樓之上.白銀鎧士們神色疲憊.卻仍舊全神貫注的把守着.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快到辰時.天邊微微發亮.換班的白銀鎧士們走上城樓.
霍之站在石牆邊.望着遠處敵人的營寨.神色凝重.一言不發.已經去了一個晚上.沒有任何的音訊.依照皇甫凌的作風.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可是.她也定然不會任他宰割.
“什麼時候了.”身後.何先難得的放低了聲音.
一旁的白銀鎧士輕聲回答.“快辰時了.”
何先走到霍之身旁.也朝那營寨望去.可是.除了一片模糊的燈火.就只剩下秋夜的冷寂.何先握緊拳頭.渾身發冷.
“權龍至今沒有消息.”何先的聲音很低沉.像是自言自語.
何先身體微顫.淡淡道：“他去山河關了.”
“山河關.”何先驚訝.“主人讓她去搬救兵..”
霍之搖頭.“情況危急.主人知道依照李將軍的性子定然不會看着帝都就這樣失陷.所以主人讓他去山河關告訴李將軍.無論如何.都不許派兵支援.若連漠北五城都丟了.洛天就真的完了.”
漠北五城是曾經的洛天國所在.後來.洛天的疆土擴至中原一帶.南鄰聯想國的蜀州地帶.東臨聖金國的魯豫地區.這樣的位置是最危險的.也是最安全的.
何先思索片刻.心中瞭然.“你說.這一劫.我們過的去嗎.”
霍之身影微頓.他從未從何先的嘴裡聽到過這樣的話.這樣的語氣.他沒有說話.答案已經在所有人的心裡.只是每個人都抱着一種僥倖.想要說.也許.也許呢.
遠處.一陣馬蹄聲迴響在寂靜的夜裡.何先和霍之朝黑暗中望去.一匹快馬正朝這邊駛來.何先大喜.“開城門..”
“慢着.”霍之阻攔.現在是非常時期.沒有看清來人.絕對不能莽撞.
馬匹很快跑了過來.馬上.納蘭惜諾神色冰冷.在月光下猶如暗夜裡的死神般冷峻決絕.霍之喊道：“快開城門..”
‘轟隆’一聲.城門打開.納蘭惜諾沒有絲毫停頓.奔進城門.
不一會兒.納蘭惜諾上了城樓.何先連忙迎上去.“主人.”
納蘭惜諾微微點頭.隨即衝進城樓上的房間內.將房門緊閉.丫鬟們匆匆的來來去去提着熱水.伺候她洗澡.外面.何先等的十分焦急.而霍之在一旁神色凝重.一言不發.
“主人她怎麼了..”何先終於忍耐不住.拉住一個丫鬟問.
丫鬟怯怯的低聲道：“王后娘娘她……她受傷了……”
“受傷..”何先聞言大驚.“霍之..”
霍之不動.何先轉身過去.一把拽起他.“主人受傷了.快去爲她看看.”
這個時候.丫鬟們一涌而出.最後一個丫鬟出來.輕聲道：“二位將軍.王后娘娘讓你們去前堂等她.”
何先看了霍之一眼.霍之不動聲色的朝前堂走去、
過了一會兒.納蘭惜諾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頭髮溼着梳成冠.一點看不出是個女子.
她走到上座坐了下來.何先焦急道：“主人.那皇甫凌是不是對你動刑了..”
納蘭惜諾神色微冷.霍之擰了他一把.何先立刻閉了嘴.
“瑾他怎麼樣.”納蘭惜諾看向霍之.
“主人放心.王上一切安好.”霍之頷首.
納蘭惜諾點點頭.“從現在開始.你和天狼衛就寸步不離的跟在瑾還有太后娘娘的身邊.務必保他們萬全.”
霍之頷首.聲音卻輕微的發抖.“主人放心.屬下定不負主人所託.”
言罷.他起身.走了出去.何先看着他離開.擡頭看向納蘭惜諾.見她臉色不太好.欲言又止.隨即起身準備離開.
“何先.”這次的聲音沒那麼冰冷.多了一些疲憊與抱歉.
“主人……”何先回身.看向納蘭惜諾.
“小蓮的事情.對不起.”大堂沒有點燈.夜色裡.何先看不清納蘭惜諾的表情.可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言語.怎麼會是她說的.
她那樣冷傲堅韌的女子.何時對人說過這三個字.
何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主人.千萬不要這樣說.你沒有對不起俺..這都是俺應該做的.屬下……萬死不辭.”
他嘴拙.卻不知該如何表達現在的心情.只剩下一句萬死不辭.四個字.代表着他堅定不移的信任與忠誠.萬死……不辭.
“對不起.”
空曠的大堂裡.納蘭惜諾的聲音第一次聽起來這麼無力.這樣落寞.
這一次的對不起.是爲你付諸於我的信任、忠義.這一次的對不起.是爲兄弟們付諸於我的信任與期許.我本一無所有.終究還是一無所有.原本不能輸的東西.已經什麼都不剩.如今唯一不能輸掉的.就只有他了.
何先愣在原地.他愕然的看着黑暗裡那個嬌小的身影緩緩起身.每一步都沉重的踩在他的心口一般.壓的人喘不過氣.
“主人..”
門口.納蘭惜諾的身體微滯.
“主人.不論主人做什麼樣的決定.你永遠都是俺何先的主人.我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