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察覺到自己的七竅都在流出大量血液,就連肛門與下體,乃至身體各處都黏糊糊的。在他說話的空檔,已經不知有多少血從毛孔中排泄出來。
張元奇讓我把上衣脫掉,然後胳膊耷拉在平臺邊上。我依言去做,然後便感覺手腕猛地一疼。想轉頭去看,但血淚流出,模糊了視線。那時如果給我一面鏡子,可能會把自己都嚇個半死。
我看不清眼前的情景,卻明白自己的手腕動脈一定被割開了,因爲整支右臂的血液,都像被抽動一樣,拼命的往外竄,我甚至能聽到血液噴灑的“呲呲”聲。
血蠱毒強大的造血能力,比張元奇說的還要可怕,動脈被割開,我卻沒有半點眩暈感。只覺渾身腫脹,有數不盡的液體想從體內拱出來。我很懷疑,自己的血液是否快要被壓縮凝成實質。因爲下意識用左手去摸自己的身體時,能感覺到一根根如蚯蚓的線條意圖鑽出皮膚。那是因爲血液過多而膨脹的血管,它們佈滿我的全身,甚至把衣服都撐了起來。
難怪張元奇說,血蠱毒可以讓人血管爆裂。我這還是割開動脈放血,依然感覺血管漲的發疼,如果沒割的話,恐怕早就炸了。
那時,真恨不得讓張元奇把我脖子上的大動脈也割了,這種血管被塞滿且脹大數倍的感覺,十分難受。我很懷疑,自己的毛細血管是否早就崩裂了。
平臺下堆積的枝條也不知是什麼品種,燒起來那味道簡直就像毒煙。只聞一口,我就被薰的大聲咳嗽。也不知是聲道裂開了,還是本就有大量血液堆積在口中,我就像人型噴泉一樣到處咳血。
人家是有錢任性,我他孃的有血任性!
火越燒越旺,已經逐漸能感覺到溫熱。生平第一次被人放在臺子上烤,真感覺自己像剝了皮的羊羔。以前和朋友一塊吃烤全羊,還覺得挺有樂趣,現在麼……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請大家從我做起,拒吃烤全羊!
一陣灼烤後,我感覺正在逐漸喪失對身體的控制力。無論手腳,甚至眼睛,都無法再動彈。同時,無邊的痛楚不斷襲來。體內彷彿被無數根鐵絲穿透,正有人用力拉扯着它們,血肉被這些東西撕扯。那種感覺,很像古代的酷刑車裂。
我痛的想要大叫,卻無法發出聲音。
這時候,耳邊響起了熟悉又陌生的呢喃之語。我在昨夜,便聽過類似的聲音,像無數人在低聲議論,又像虔誠的信徒在低聲祈禱。
這聲音給了我很大壓力,不是精神上的,而是肉體上。它們如海綿一樣把我圍裹,身體被擠壓的厲害。本來我就因爲血蠱毒的原因非常難受,現在更覺得自己遭受雙重壓力,快要被壓扁了。
僅僅是語言,爲什麼會產生如此強大的力量,我想不通,更不願去想。現在,只希望痛苦能快點結束。
這次驅蠱,比起張元奇幫我壓制毛蠱的時候,痛苦稍輕。但這種痛苦,是連綿不斷的,讓人想嘔吐。可吐出來的,全是血。
四周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我想,一定是那些寨子裡的人在說話。他們究竟在做什麼?忽然間,我感覺自己就像祭臺上的貢品,被放着血,還有人祈禱。這是多麼熟悉的一幕,港片裡經常這麼演。
想到這,我心裡忽然涌起了恐懼,難道說,我被張元奇騙了?他其實是想拿我來祭祀?可身上的毛蠱又怎麼回事?
火越燒越旺,我已經能感覺到皮肉被烤焦的痛楚,但是這痛苦越重,之前被麻痹的手腳,反而就越快恢復過來。等我能夠再次痛叫出聲識,手臂也可以揮動了。
就在這時,我隱約聽到騷亂與驚叫的聲音,有什麼人正在耳邊大叫。我轉過頭,眼中不再大量流出的鮮血,使得視野變得稍微清楚一些。我看到,一名男子倒在地上到處翻滾。
藉着火光,我能看到他正拼命抓撓撕扯自己的衣服。那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佈滿黑色的膿包。被用力抓撓,膿包破裂,頓時一堆細小的蟲子自血肉中成團的落下來。
我更看到,有一些蟲子不知是鑽進去還是本就鑲嵌在血肉裡。它們聚成一團,在那男子身體中蠕動。這一幕,看的我忍不住又吐出來。
張元奇快步走到那男子身邊,,隨手擠開一個膿包,然後將蟲子捻在手裡端詳。他只看了幾秒,便將之甩掉。周圍的人,都散開很遠,他們淡漠的臉龐,掩不住眼裡的吃驚和驚懼。
張元奇轉過身,與我對視。我從他眼裡看到了憤怒,不解。這很莫名其妙,與我有什麼關係?張元奇的眼神很嚇人,我總感覺,他隨時會衝過來揍人。因此,下意識將視線移開。
擔憂中,張元奇沒有過來實施暴力手段,只是喊我下來。我起身時,聽見渾身都發出清脆的聲音。低頭看,只見大量血痂如巧克力一般崩碎。
“解了?”我問。
張元奇表情很是陰沉,他微微搖頭,表示否定。我心裡咯噔一下,顧不得再多說什麼,連忙從平臺上跳下。下來的時候,不知道踩中了什麼,猛然一滑,摔倒在地。
捂着後腦勺起身,這纔看清,平臺旁歪倒一隻木桶。裡面紅豔豔的,盡是已經乾涸的血液。我心裡更加吃驚,這裡放個木桶幹什麼?總不可能等着用水去救火吧?無論怎麼想,我都覺得那木桶是用來裝血。
至於誰的血,答案不言而喻。
我想起了平臺上的猜疑,再看看聚攏在周圍的人羣,心裡的恐懼開始無限攀升。難道真如猜測的那般,我是被人當成了祭品?所謂的解蠱,其實就是爲了給我放血?
如果真是這樣,那從家裡離開前,父親複雜的行爲也就刻意解釋的通了。說不定,父親也知道我來這會遭遇什麼。但是,他爲什麼不告訴我?
種種疑惑,在腦海中不斷翻滾。這時,張元奇猛地抓住我的手臂。他用力擠壓,尚未癒合的傷口,立刻又開始出血。他的力氣很大,手掌如鐵鉗一般,我疼的大叫,下意識就揮拳去打。
張元奇好似早有防備,輕描淡寫擋開我的拳頭。他的手上,沾了我的血,放在鼻尖聞了聞,又搓了兩下,然後擡頭問我:“我不在的時候,你做了什麼!”
這語氣充滿憤怒,我本就莫名其妙,又有點把他當壞人,心裡憋了很久的怒火,再也忍不住升騰起來,便大聲說:“我幹什麼了?我什麼也沒幹!倒是你想幹什麼!”
張元奇看着我,沒有立刻出聲,他似乎從我的話中聽出了弦外之音。過了十幾秒,他回過頭,看了眼地上那個已經沒了聲息的男子。此時,那名男子渾身上下,已經沒有半點完好的地方。他的皮肉,被自己活生生扒開,無數的蟲子,如蛆一般在血肉中鑽進鑽出。可以想象,他已經被蟲子完全佔據了身體,可能連腦漿都被吃空了。
張元奇走過去,將男子的殘破屍體,連同覆蓋其全身的蟲子,統統丟入平臺下的火堆。那本已快要燃盡的火焰,如被加了汽油酒精,瞬間升騰五六米高。火焰的爆發,讓我心裡一沉。
張元奇靜靜看着那火焰數秒,然後纔回過頭對我說:“知不知道,你的血中,現在除了毛蠱,還多了蚊蠱的卵。他就是因爲碰到你的血,纔會被蚊蠱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