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璿包子一跳下火海,那些碧綠色的火焰似乎充滿了靈性,本來不停搖曳的火舌平息下來,紛紛退向兩邊,依次伏地,透露着一股親暱和敬畏。那淒厲的吼叫仍在繼續,配合上火焰紛飛的背景,有些莫名的詭譎。
快要近前了,青璿包子突然猶豫起來。他該不該將自家母親的話傳達過去?這個漆黑的奇怪生物全身上下都充滿了陰狠的氣息,他不確定他要說的那句話能不能使君無憂重新回來。若是回來自然是好的,若是回不來呢?母親豈不要傷心死?
懷着這樣複雜的心思,青璿包子有些躊躇地走至法陣中央,看到驅夢獸被六十四條嬰兒手臂粗細的火焰鎖鏈牢牢捆住,與火焰相接處的地方,發出磁磁聲,不時有飄渺的黑煙從燒灼處升起,看得人頭皮發麻。
青璿包子也不懼怕,泥呼呼的小腳踩在礫石遍佈的黑泥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驅夢獸似乎察覺到這個聲音,猛地加大掙扎的力度,讓人忍不住擔心那脆弱的火焰鎖鏈能不能困住這個可怖的異獸,“剛開我!可惡的小鬼頭!”
一個略顯猙獰的男聲在他的精神世界響起,青璿包子微有詫異,很快便反應過來這個聲音是眼前這位仁兄的,“不可以放開你,我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等我完成了,你愛去哪裡便去哪裡,誰都管不着你。”
青璿包子稚嫩的童音在驅夢獸看來就是一種赤、裸、裸的諷刺,它自詡實力不凡,終究可以將諸天神人玩弄手掌,沒想到誕生之初便被一個小孩子折磨成這個模樣,豈不可笑?自覺心裡受傷的驅夢獸咆哮的聲音更加劇烈,在青璿包子腦海裡迴盪的聲音也多了幾分陰狠火氣。
青璿包子似乎沒有看到不斷震動的火焰鎖鏈,徑直走到驅夢獸腳下,仰着頭,“其實呢。我現在要幫一個很重要的人傳遞一句話,但是這句話不是給你的,是給你的宿主的。”
“宿主?”驅夢獸停下掙扎,用一種嘲笑的眼神,低頭看着腳旁邊的三寸丁,“這個世界上。有誰能稱得上是我的宿主?君無憂?他怎麼配?你若是想要趁機喚醒他的意識,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那種因爲感情而自我封閉的弱懦男人,怎麼可能配做他的宿主?
青璿包子眨眨眼,灰撲撲的小臉閃過絲絲鬱悶,“按照你說的。我不能完成自己的任務了?”虧他之前還想着要不要把這句話告訴君無憂,到頭來人家意識昏睡,根本不可能聽見……
“這樣可不行。娘吩咐下來的事情一定要做的……”青璿包子盤腿坐下來,因爲腿短沒辦法輕易做到,他只好雙手扳着自己的腿,讓它疊起來。忙活完,他才天真無邪地擡起頭,認真道,“我答應了娘要把話帶到的,如不能完成任務。我沒法向娘交代,你也就沒辦法自由。所以說,爲了你的未來。你能不能幫我把他弄醒?我不貪心的,半盞茶的功夫就夠了。”
青璿包子開口閉口提到的都是君無憂,這個發現讓驅夢獸十分不爽。把火焰鎖鏈搖晃得如同波浪,“別再提那個懦弱的男人,我現在不想聽見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
世間知道驅夢獸存在的人,多半都以爲驅夢獸以天地間的怨念爲生,是世間至邪至惡之物,這種天地間的奇異兇獸一旦成功長成,必定會變成大害。其實這樣的認知並非完全正確,驅夢獸的確是至邪至惡之物,但這個“至邪至惡”僅僅是指驅夢獸的體質,並非它的作風。事實上,大多驅夢獸的性格都是受宿主影響的。
宿主爲善,驅夢獸便善,宿主爲惡,驅夢獸便惡。只是歷任驅夢獸,它們的宿主都是心狠手辣的邪修,如何善良得起來?自然爲虎作倀,留下污名。
按照這個規律來看,君無憂的驅夢獸也不該這般暴戾,究其原因不過是“怒其不爭”。驅夢獸乃是天地兇獸,天生便帶着傲氣,若是宿主讓他們覺得不滿意,例如君無憂因情封閉自我,驅夢獸多半會變得暴躁易怒,對宿主的態度急轉直下。溫文卿會被折騰成那個模樣,也有這一部分原因。
“可是不提不行啊,娘會生氣的。再說了,你之前還把娘傷害成那個樣子,我都還沒有找你麻煩呢。現在讓你幫忙喚醒一個人罷了,何必這樣推來推去?”青璿包子有些苦惱,他是認真誠實的孩子,怎麼可能說到做不到?
就在青璿包子想要放棄和談,直接動用暴力的時候,驅夢獸突然全身抽搐,烏黑猙獰的臉扭曲起來,它的聲音似乎帶着絲絲的不可置信,“你居然……醒來了……”
青璿包子一頭霧水,不知道驅夢獸在搞什麼東東。但看它的樣子,似乎很痛苦?一想到這個,青璿包子頓時着急了,這個傢伙要是莫名其妙死掉了,自己鐵定會被自家寶貝母親怨念的。一想到這個可怕的未來,小傢伙立刻慌了神,“喂……你不會死掉了吧?你死掉了,我的任務怎麼辦……”
“你才死掉了……”一個略顯中性,帶着慵懶和邪魅的男聲在他的精神世界悠悠響起,“這樣詛咒人,可是不地道啊,小、鬼、頭!”
“你是誰?”青璿包子有些焦急地看着驅夢獸龐大的身軀化爲煙霧,彌散在空氣中,自覺就認爲這件事是莫名出現的男人乾的,“你怎麼可以把小爺的戰利品弄走!”
那個邪魅的聲音呵呵笑道,“和方纔那人說話就自稱‘我’,怎麼到這裡就變成‘小爺’了?對待長輩不禮貌,小心你娘揍你屁股。”
“你是誰?小……我娘很好的,纔不會揍我屁股。”雖然沒被揍過,但不代表未來不會發生。對於自己的性格,青璿包子也是知道的,若是不小心闖了禍,真的會被胖揍的。他在訓練中,可沒少被玹臻暗中胖揍,自然知道被揍屁股的滋味,“而且,你算是誰的長輩,我纔沒有你這樣的長輩。”
那個聲音繼續輕笑,“你之前威逼利誘,不就是爲了給我傳遞一句話麼?我現在時間很緊急,你有什麼話,可以現在說……”
“呃……什麼意思?”青璿包子將圍困法陣收了起來,小腦袋一時轉不過彎來,那迷糊的小模樣萌煞他人,“我要給三師伯遞話,不是……等等,你不會就是三師伯吧?”
“唔,對啊。”那個人,也就是被驅夢獸斷言自我封閉的君無憂慵懶地回答,“你就是小四懷裡那個臭小子?纔多久沒見,竟然從一個奶娃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果然是越大越不可愛。一見面就火氣十足啊,小鬼……”
青璿包子小嘴撅得老高,覺得君無憂的話深深傷害了他,他明明就很可愛好不好?有哪個不可愛的人能長成這個模樣?但是想到對方的身份,小傢伙立刻泄了氣,“娘讓我給你帶一句話,說完了我就不理你的。娘說,她可以幫你救活天儀師伯,你如果用神莽一族的蛇蛋救人,肯定要雙雙殉情,別傻了!”
青璿包子說完,對方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後才緩緩道,“你娘……她現在沒事吧?這是個是非之地,還是讓你娘快些離開的好。天儀的事,我會解決的。總是勞煩你娘,倒顯得自己無用。你給你娘帶句話,就說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若是有緣,師兄妹定能再相見,大師兄和二師兄都是聰明人,現在肯定在什麼地方閉關修煉,你讓你娘好好收斂一下懶散的性子,一切外物,終究抵不過自身實力。”
青璿包子一邊聽一邊默唸重複,直到確定沒有一個字落下,這纔對君無憂說道,“但是,娘特別說過,不可以使用那顆蛋的。它的毒性很強誒……”
“我明白,不會再用的。”那一頭,君無憂一身黑衣,幽藍色的長髮輕挽腦後,本就英俊的面孔深邃立體許多。同色的眼眸看着那顆不斷漲動的蛇蛋,輕哼一聲,隨手劃開空間,帶着懷中了無生息的天儀子踏進空間裂縫,“既然不能,那就放過你好了。”
君無憂身上還封印這一段記憶,那是青雲子在他出生之時就烙印下的。裡面的記憶大部分都是古老文獻的記載,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神莽一族和天之君家的恩恩怨怨。君無憂既然已經知道神莽一族的蛇蛋無法救人,本想毀掉以除後患。只是沒想到在這個關頭,他發覺自己的驅夢獸被囚禁了,進一步觀察,這才知道囚禁它的人竟然是小師妹的寶貝兒子。
也因爲溫文卿讓兒子帶的那句話,那顆蛇蛋才倖免於難,活了下來,也算是緣分一件。君無憂走在空間裂縫內,突然有些迷惘起來。通過那些記憶,君無憂自然已經知曉上一輩的事情,也知道青雲子隱退修真界的無奈。
以前一直不明白爲什麼母親的靈牌沒有字,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不是青雲子不想刻上去,而是根本刻不上去,就算勉強刻上去了,他母親的靈魂碎片便要終身沉淪輪迴之外。天儀子沒有她那麼嚴重,但想要解決,還是有很大難度。
下一卷,仙界風雨,主要背景會在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