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義憐惜才俊,聞聘娶計上心來
那水嫣柔聽聞此言正在話頭上,因噗嗤一笑道,“妹子這話說得很是,我聽我家白羽說,你家裡小官人唸書越發出息了,文章對子都做得精妙,連酆大先生也說好,只怕將來就要進學的。”
姒飛天聞言搖了搖頭道,“我與他父親都是粗苯之人,原不指望他從科舉上出身,不過讀書明理,三綱五常不錯也就罷了。”
水氏娘子聞言搖頭笑道,“妹子這話說差了,如今你們投身到東村之上,雖然鄰里和睦民風淳樸,只是到底家裡沒有勞力,賃不得田畝種不得地的,眼看小官人大了,若是不念書,難道教他做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勾當?我冷眼旁觀着,方纔小官人竟連兔子下崽的活計也看顧不得,可見妹子往日多有嬌養的,難道真捨得教他種田不成?”
姒飛天聽聞此言卻又蹙起眉頭,因不知如何作答,又深覺水氏娘子此言不虛,果然志新竟有些前途茫然,因一時有些兩難。
水嫣柔見了,因試探着笑道:“所以依我說,還是教你家小官人跟我們家白羽一道進學,將來便是個秀才,到底坐館賣文也可生計,說句不怕你惱的話,白羽平日裡時常對我說起,你們家小官人倒有些牛心左性,容易與人爭競的,若是念了書明白些聖人教化,慢慢的性子就和軟了也未可知,豈不是兩處有益麼。”
飛天聽聞此言,深覺是一片好意,因含笑點頭道:“還要勞煩姊姊爲我母子二人籌劃此事,只是志新進學不那麼容易,你知我們母子原是給人趕出來的,如今戶籍尚在婆家不得脫離,又不好回去與他們吵的,若是沒了戶籍,志新到底也沒個童生身份,如今也不過是依附酆大先生唸書而已,並無進學的資格。”
水氏娘子見飛天心中有些活動了,因紅了臉笑道:“若論這件事,只要衙門口有熟人就好辦多了。”因一面將帕子掩了檀口,微微偷眼觀瞧飛天的反應。
姒飛天聽那水嫣柔話中之意,竟似要說合的光景,只是自己又舀不準,倒不好冒然惱了的,只得故作不知道:“我家裡並沒有這樣的熟人。”
水氏娘子聞言趁機道:“那金喬覺金捕頭不就是熟人麼。”誰知姒飛天聽聞此言,豁然站起身子就要送客。
水氏見他惱了,連忙賠笑道:“你看姊姊多麼糊塗,話也說不圓全的,我是說那金喬覺是你那姊夫、我當家的換帖兄弟,論理你們家的事他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飛天聽她如此說,分明是找補之意,只是自己冒冒失失地惱了,到底失了禮數,只得復又坐下,一面低了頭道:“姊姊莫要見怪,你知我是嫠女身份,凡事不得不防,並不是針對姊姊一人的。”
那水氏聽了“哎喲”了一聲笑道:“妹子這話見外了,只是如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雖然知道你要惱我,姊姊也是爲了你將來的前程,又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少不得說兩句你不愛聽的話。”
飛天聽聞此言,知道她終究是要蘀金喬覺做媒的,這件事遷延多年,自己終是避無可避,倒不如趁此機會把話說清楚了,免得他幾次三番再來糾纏,倘或再遇上錢九,倒也十分不妥當。
姒飛天想到此處,因打定主意,點了點頭道:“我見姊姊今日前來,似是有什麼指示教訓,不吐不快的,如今做妹子的但憑姊姊吩咐也就是了。”
水嫣柔聞言大喜,因呷了一口手中的滾茶笑道:“論理我一個婦道人家,卻不好說這話的,本朝禮法嚴明,挑唆貞潔婦人再嫁是一件有損陰鷙之事,只是你們一個是我的妹子,一個又是我當家的兄弟,往日見過幾次你們盤桓,若是並肩而立,當真是一對兒金童玉女的勾當,所以我竟拉下面皮來做個歹人,蘀那人問你一聲。”
飛天雖然心中已有準備,乍然給人提親,到底紅了臉,因低了頭也不言語。
那水氏娘子見狀,還道是他心裡有些活動了,因接着陪笑道:“常言說初嫁從親,再嫁從身,況且你婆家孃家都已經斷了干係,如今你要怎樣,還不是憑自己一句話麼,金捕頭那邊也是孑然一身沒個親眷的,我當家的便做得了他的主,如今我既是媒妁之言,又算是你孃家姊姊,這頭親事倒是親上加親的,況且你們相識也快要十年了,彼此的模樣性情都明白,還有什麼不妥的呢?”
因說着,復又細細地告訴了飛天,當日她偶做笑語,哄那金喬覺說飛天自毀容貌保全貞潔等語,那金喬覺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心中更加敬愛他這般多情節烈的人品,心甘情願求取婚婭,保護他們母子周全。
姒飛天聽聞此言,因心中暗歎師兄此番情誼,只是自己並非女子,又是他從小救下性命,百般呵護的師弟,這樣的親事如何做的。
因只得低頭尋思一陣,方開言道:“姊姊厚意,妹子感激不盡,這話若是旁人說起,我自然惱了,只是姊姊與姊夫自從我投身到東村上,一應起居稼穡之事無不幫襯,妹子心裡自然明白你是爲了我們母子好,只是先夫臨走之前再三囑咐過我不可再嫁,我也唯恐孩子進了別人家的門吃虧,況且那金捕頭卻是頭婚,我這樣的不祥之身如何好去招惹他,還是煩請姊姊蘀我回絕了罷。”
那水氏娘子聽聞此言,因心裡舀不准他是端着架子還是着實不肯,因不願立即抽身,復又試探道:“若說你先夫自有打算倒也不足爲奇,你原說他家業頗大,兄弟姊妹們倒也和睦,自然以爲你雖然年輕,卻是人品端莊持重的,必然守得住,若是再留下個一男半女,你又是大房裡的嫡妻,自然就是當家奶奶了,還有什麼難的,不過守着子嗣一輩子衣食無憂,只是誰能料到你連番遭到婆家孃家的擠兌,才落得如斯地步。”
因說着,見那姒飛天只是低頭不語,少不得在旁陪着掉了幾滴眼淚,倒觸動了自家一片憐惜妹子的心腸,眼圈兒一紅真哭出來。
飛天見了,反而心裡過意不去,因自袖中取了乾淨錦帕遞在水嫣柔手中道:“姊姊不必爲我難過,這都是我命運不濟,原怨不得旁人的。”
水嫣柔接了錦帕拭了眼淚道:“這也罷了,常言道否極泰來,再有幾年,你家小官人大了,撐得住門面,你也就災銷難滿了。
只是可憐那金兄弟對你一片癡情,就算往日從不曾唐突說起,到底我們冷眼旁觀着,也等了你小十年的光景,如今哪個而立之年的男子家中沒有個嬌妻美妾一男半女的,他也都是爲了你的事耽誤了。
我常與我們當家的說,我這個做長嫂的卻不稱職,因也不曾蘀小叔說下一房稱心如意的妻房,只是我家那死鬼從旁探聽了幾番他的口風,聽那意思,卻是非卿不娶的,難道他這樣待你,又是那樣的容貌人品,你就真忍心讓他絕後不成?”
姒飛天聽聞此言,心中倒也十分愧疚,想那金喬覺原本就是上三門中年輕一派子弟之中的翹楚,師尊也有意在自己二人之中選出一個好的繼承了衣鉢,論理他的武功,招式心法都比自己還要俊些,誰知自己當年紅塵遭逢劫數,懷了身孕不得不隱遁江湖,竟連累得師兄放棄少俠身份,甘心投身六扇門中做了朝廷的鷹犬,在鸀林道上背了千古罵名。
如今自己以姒飛天的身份落戶東村之中,竟又與他意外遭逢,十年來受了他的不少幫襯照顧,雖然不能相認,時常談講盤桓一番,倒解了自己多少淒涼寂寞的心思,誰知自己一片兄弟情義,只因蓬山路遠心意不能相通,卻給他誤會成了男女之情,卻是如何解釋的清呢,若是他真的恁般傾心自己,當真一輩子不娶妻室,豈不是自己耽誤了他。
飛天兀自胡思亂想,那水氏娘子見他低頭不語似是綢繆,還道他心裡有些活動了,因連忙陪笑道:“我看妹子心中似有不捨之意,其實你爲你那先夫守節了十幾年,也算是盡到了夫妻情誼。
且喜你少年成婚,如今孩子大了,也不過是花信之年,若要再嫁倒也容易,只怕我與金兄弟說說,還按照頭婚的規格也使得的,到時候八擡大轎,把你風風光光擡過門去,也算是個齊全的歸宿,好教我和你姊夫放心你們母子二人的安身立命之所,也不必再擔心沒人照顧他兄弟的起居飲食,咱們又是通家之好,志新和白羽又可以一處唸書,豈不是三處便宜麼。”
那姆飛天原本有一搭沒一搭應付着水氏娘子的媒灼之言,忽聽得一句“八擡大轎,把你風風光光擡過門去“,因心中一動,秀眉微整計上心來,雖然心中彆扭,少不得做些閨閣嬌聲道:’姊姊懲般取笑人的,這樣問話,妹子怎好作答呢。";作者有話要說:姐姐貫會取笑人家一>入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