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

九龍衛窺探公府,羽衣衛初露鋒芒

姒飛天見愛子兀自沉睡,因命彌琉璃進入內間整頓了鋪蓋,自己帶着孩子在房內安置,一面問道:“我帶着小官人住這一間,也只得委屈你往外間將息幾晚,只是不知道你怕不怕?”

那彌琉璃聞言噗嗤一笑道:“全天下的人不怕我也就罷了,倒叫我忌憚着他們,奶奶只管放心好睡,他們斯斯文文的供着咱們便罷,若有什麼爲難之處,憑他老子是三朝元老,也保不住他這個要命的冤家。”

姒飛天聽聞此言心下倒有些疑惑,心道這丫頭原是個育嬰堂給人遺棄的野孩子,出身不過跟自己一般無二,怎的自己兒時恁般自卑敏感,這丫頭卻每每口出狂狷之言,看這陣勢,倒好像她自己真是朝廷一品大員一般,不由心中覺得好笑,雖然知道這女孩子這樣說法不過是爲了給自己壯膽,卻不知怎的倒有些安心,因並不斥責,只含笑道:“這也罷了,如今就讓你守在外間,若有什麼不妥之處,只管鬧出來無妨,我只不信在這縣太爺家裡咱們還能遭人暗算不成。”

那彌琉璃聞言答應着,因打發他們母子安置了,自己方退出簾外,將一牀棉被鋪在春凳之上安置了。快要睡到半夜的光景,但聽得放上瓦片響動之聲,若是旁人定然察覺不出,那彌琉璃卻是警醒,因冷笑一聲,卻也不穿大衣裳,只伶伶俐俐穿了寢衣,躡足潛蹤翻身下了春凳來在房門之外,腰身一縱竟輕輕巧巧躍在屋脊之上,似是紙鳶一般小巧輕盈,但見房脊之上有個少年的身影,正在掀起瓦片窺探正房之內的動靜。

彌琉璃見狀噗嗤一笑,那少年卻甚是警覺的,忽聽得身後有人出聲,因不敢冒然回頭觀瞧,是個鷂子翻身的架勢就地一滾,伸手在腰間鏢囊之中取了三隻水晶釘照着來人方位就是三鏢。那彌琉璃見狀驚呼一聲,便知此人功夫不弱,因矮□形聽風辨位,雙手一翻早已抄了兩隻水晶釘在手上,但聽得身後惡風響處,便知那少年果然使得子母鏢,最後一隻竟迂迴到自己身後暗算,因低聲讚了一聲“好手段!”足尖點地凌空一翻,卻是做個貴妃醉酒的身段,繡口一開將那第三隻水晶釘咬在口內,因翻過身子穩住身形,將那水晶釘吐在口中,回顧那少年。

那少年似是對自家功夫十分自負,卻不想如今給一個侍女打扮的小丫頭截住自己三隻飛鏢,因心中很有些不平之意,滿眼忿忿不平之意瞧着彌琉璃,單間她身量未足尚未成人,卻是眉清目秀玉雪可愛,卻不知怎的臉上一紅,因有些負氣道:“哪裡來的野丫頭,敢壞了小爺的勾當!”

那彌琉璃聽聞此言噗嗤一笑道:“說這樣大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如今你夤夜之間潛入侯門公府,屋脊之上窺探別人家中長婦少女,不是採花的淫賊又是什麼?倒將話來質問你家姑奶奶。勸你省些事,束手就擒的纔是正經,如今我們奶奶正愁沒個什麼由頭脫出此地,可巧今兒你撞在姑娘我的手裡,就認命給我當個幌子倒也便宜。”

那少年聽聞這小丫頭質疑自己的能爲,如何還肯將息的,因沉聲一喝,復又與那彌琉璃纏鬥起來,那丫頭見狀倒也不甚害怕的,因噗嗤一笑,與那少年近身相鬥,但覺他功體清寒,一招一式頗有傲霜鬥雪之姿,心中倒有些愛惜,因手上招式卻留些餘地,那少年不知底細,還道是彌琉璃久戰不利,因鑽個空子,一把扯住她腰間的汗巾子,原本意欲將她扯在自己身邊一招制勝,誰知那汗巾子卻禁不得兩人武功膂力,但聽得裂帛之聲,竟生生給那少年扯斷了。

彌琉璃原本身上衣裳單薄,如今給人扯斷了腰帶,一件寢衣卻滑落香肩,怎知內中貼身所穿竟是一套輕薄如煙的羽衣,一望卻如墜落凡塵的仙子一般。

那少年原本就覺得這琉璃婢生得嬌俏,如今見了她這樣妝束,卻是忘了出招相鬥,竟愣在月下,很有些不知所措起來,誰知那彌琉璃給人扯下了衣衫,眼中卻是殺機已顯,因冷笑一聲道:“這個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如今你見了我這樣妝扮,也說不得只好叫你委屈冤枉些個。”

因說着,竟在衣袖之上輕輕捻下兩片白羽持在手中,且做短兵往那少年身上招呼而去,那少年見狀方纔回神,因電光火石之間反應不得,竟伸手去抵擋那羽衣刃,誰知觸手之際,自己的掌心竟給此物穿透,手臂之上登時鮮血淋漓。

那少年此番吃了暗虧,方知這羽衣竟不知是什麼樣的材質打造,雖然輕如雲煙,卻是銳利無比,敢情那少女貼身所穿,竟是無數這樣見血封侯的利器打造而成,她能貼身穿着而不傷自身肌膚,必然習得無上軟功,方能這般自保。

那少年一面想着,身形卻是輾轉騰挪躲避彌琉璃的攻勢,怎奈他此番比鬥失了先機,如今處處受制於人。彌琉璃見這少年漸落下風,因心中雖然有些憐惜之意,到底王命在身猶豫不得,只得咬緊銀牙說聲得罪,縱身一躍眼看就要欺近那少年的身子,那少年見狀心中暗道我命休矣,若是此番給這丫頭一身羽衣近身,只怕自己身上三刀六洞在所難免,又見那彌琉璃月下飄然而至的仙姿,恰如羽衣飛天一般,因竟失了掙扎之心,仰望着她只待美人鄉化作英雄冢。

誰知火石電光之際,那少年前襟之上不知被何人點上兩顆硃砂印記,彌琉璃原本凌空而來,見了此物色澤豔麗卻是磷光逼人,便知乃是劇毒之物,因在空中扭轉身形向後一退,輕輕巧巧落在十步之外,因嬌笑一聲問道:“你這小淫賊,竟還帶了幫手來的?”

但聽得那少年身後一人笑道:“我兄弟行事莽撞,衝撞了姑娘,還請見諒,我這個做兄長的少不得將他帶回去訓誡一番,改日再來登門賠不是。姑娘暫且回房將息,只怕羽衣單薄,何如堪得風露中宵?”

彌琉璃定睛觀瞧之際,但見另有一個蒙面少年立於那自己意欲滅口的少年身後,夤夜之間瞧不清爽面目,但覺此人目光瀲灩,竟滲出點點血跡。又見他兄弟兩個竟點破自己羽衣衛的身份,因噗嗤一笑道:“不敢,婢子怎比得你們兄弟兩個身份,卻不是萬歲階前刑紫綬,三朝頂上摘烏紗?”

那兄弟二人見自己身份也給這小丫頭識破,便不再裝腔作勢的,那年長的少年因上前見禮道:“彌大人,你我兄弟同朝爲官,雖有不睦之時,卻都是爲了朝廷辦事,如今我兄弟因年紀小,不曾在後宮行走供奉,是以不認得大人金面,還請看在聖上面上多爲擔待則個。”

那彌琉璃見他直呼自家姓名,又見了方纔的功體,因收斂了嬉笑神色,卻如男子一般拱手還禮笑道:“對大人客氣了,你我兄弟同殿稱臣,雖有齟齬,都是爲了帝后分憂之人,如今這位不打不相識的兄弟,想來就是大人的愛弟,九龍衛中擅長冰雪功體的闞大人了?”

那闞漣漪見兄長與這少女熟識已是吃了一驚,如今竟聽見她就是羽衣衛的人更爲訝異,又不知她如何給人拆穿身份,卻做男子言行,因有些疑惑地瞧了兄長一眼。但見那對江澄伸手在他頭上敲了個榧子道:“我把你個沒見識的小畜生,這是羽衣衛統領彌琉璃彌大人,還不上前見禮?”

那闞漣漪雖然年紀尚輕未曾歷練,卻也常在朝中聽聞那聖母皇太后宮中養着一班死士護衛,號爲羽衣衛,只是那羽衣衛中都是男子,如今爲了卻尋了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做了統領,因回身細看時,但見彌琉璃身姿綽約纖細,並不似一般女子那樣玲瓏有致,不由大驚失色道:“你……你是男子?!”

那彌琉璃聽聞此言倒是一愣,因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對大人,你們九龍衛當真越發出息了,這纔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呢。”

那對江澄見自己的愛弟給那羽衣衛的奚落一番,也只得暫息心中不平之意,依舊溫和笑道:“彌大人贊謬,小可不敢當,如今既然誤會釐清,不如你我兩家息兵罷戰,各自散了的爲是,若是此事一旦鬧出來,聖上和太后面上須不好看的。”

彌琉璃聽聞此言點頭笑道:“正是呢,我出來久了,只怕我們奶奶晚間要茶吃,這便回去,對大人仔細約束着你家賢弟,切莫再做這採花盜柳的勾當方爲上策。”那闞漣漪聽聞彌琉璃這樣打趣他,正欲上前解釋,早給那對江澄扯住衣袖,待彌琉璃飛身下了房脊方纔出言教訓道:“看你惹出的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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