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絨蓋布撩開,一件宛如巨大白菊花的擺件顯露出來,令人炫目。
江逸晨不禁深吸一口氣,這還是那隻大硨磲嗎,差點兒快認不出來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仔細觀瞧,白如玉的細膩質地,優美極富韻律感的波浪曲線,外殼表面靈動的溝紋,飽含蓬勃的活力與生機,果然還保留着那隻大硨磲的影子。
待他靜下心來,總算看出了一些門道兒。
“珠緣閣”的設計師和工匠果然是高手,在遵循原材料的天然造型和肌理變化的基礎之上,進行了二次創作和加工修飾。
首先是去蕪存菁,將硨磲殼內外的雜物精心去除,然後是修補缺損,再者就是進行人工雕飾,這一步是最考究設計功力的。
比如說,殼子後部表面位置,記得原先的溝紋較淺,有的從前面過來時粗細變化突兀,有的紋線到後面沒有過渡就直接斷掉,顯得很生硬。
可目前經過雕飾後,一些都顯得那麼和諧自然,一條條溝紋,順勢展開、迴旋,深淺、粗細變化,連貫順暢,令人感覺愉悅無比。而工藝也非常老道,使這一切看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跡,渾然天成,彷彿它原先就應該是這樣。
現在的工藝品界走兩個極端,頭一個是將物件搞得花裡胡哨、繁複無比,以炫耀工藝水平爲榮,掩蓋了原材料的本身的屬性。
另一種則恰恰相反,打着原汁原味、原生態的旗號。材料拿來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最多就把表面污漬、附着物簡單處理一下就算完事兒。這一派的看法雖然並非主流,但信者也不少。
江逸晨與蘇曉佳對此也做過交流,認爲以上兩種都不可取,前者不用多說,即便是頗具迷惑力的後者,其實也大有問題。
自然界出產的東西,在形成過程中難免受到各種影響,總是帶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缺憾。這時候,就需要一個發現美和提煉美的過程。其實這道理與那條“xx來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的名句有異曲同工之感。
大硨磲擺件並沒有直接放在地上。下面還有一個深紅木色的長木幾,搭配得也很合適。
“太美了,簡直超出了我的預想。”江逸晨改換不同的角度欣賞着,同時感嘆地做出評價。
蘇曉佳的神情也激動起來。眼含星光。頻頻點頭表示認同。
她拿過一個本子。在上面簡單地寫了一些文字,再配合手勢與對方交談。因江逸晨對手語並不十分精通,所以這也成爲他們之間最常用的交流方式。
蘇曉佳說。大硨磲在珠緣閣後院加工作坊的時候,才做了一半,就已經引起相關人員的關注。尤其是李經理和那位設計師,幾乎天天過來看,還不時搖頭晃腦,讚歎連連。
完工的時候,李經理專門找她談了一下,說店裡想出價七十萬將大硨磲成品買下。但她當時直接就拒絕了,其實也沒有想出什麼具體的理由,反正就是心裡不願意。
李經理還說不要答覆得那麼快,讓她回去和家人好好商量一下,想通了隨時可以再找他。
臨裝貨上車之前,他們還用數碼相機配合照明燈光拍了好些張照片。
“七十萬,好大的手筆,這就讓你馬上給回絕了?呵呵,曉佳,你還真是視金錢如浮雲啊。要是換成我,恐怕還得猶豫好一陣子。唉,還真比不上你的境界。”江逸晨聽了,不由揶揄道。
蘇曉佳的臉紅了,她低下頭,雙手交叉在一起。
烏黑順滑的齊耳短髮,以及上面那隻紅蜻蜓造型的蝴蝶結,線條精巧的臉龐,在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的清雅靈秀。儘管她身上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工作服,但卻絲毫不受影響。
再加上旁邊精美絕倫的大硨磲,一人一物配合在一起,是那麼的和諧自然,讓江逸晨恍然間有種身處夢中的感覺。
他呼了口氣,將自己的思緒從漂游狀態迅速拉回來。
此時,蘇曉佳伸手指向大硨磲上的幾處地方,讓他注意瞧。
江逸晨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些地方原先都有缺損和變色,現在經過設計師與工匠師傅的共同努力,被巧妙地修補掩飾掉。不仔細看的話幾乎可以忽略。
當然,畢竟是天然形成的東西,不可能那麼完美無缺。比如底部靠後的地方,有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胎記”,顏色明顯比其他地方深。
但這無傷大雅,稍帶一點兒缺陷反而更顯得真實,也更容易向別人證明這不是人工材料合成的。
蘇曉佳接着表示自己在這段時間獲益匪淺,師傅對她不錯,並沒有光安排她打下手,而是讓她看了幾天之後就跟着一起上手,開始做一些邊角的活兒,後來瞧她有點兒基礎,手也巧,於是像什麼打磨、拋光等工作也讓她參與了進去。
因爲她勤快好學,作坊裡的各位師傅們都很喜歡她,除了大硨磲本身,她還在那裡學習了其它一些貝殼、珊瑚、珍珠等工藝品的專業製作加工方法。
“呵呵,那咱們可就虧大發了,支付了那麼貴的加工費,還要讓你搭出這麼多的人工。”江逸晨開起了玩笑。
蘇曉佳自然也明白,只是抿嘴笑笑,不置可否。
兩人一起觀賞大硨磲,足足看了半個小時。這才重新蓋上紅絨布,鎖門出屋。
臨走的時候,江逸晨特地囑咐她,讓她與吳大娘說一下,對於大硨磲的安全問題要格外注意,尤其不能讓普通店員接觸到它。
現在它已經成爲獨一無二的優秀工藝品,可不比在原材料的時候,要是不小心出現什麼意外損傷,這損失可就大了。
蘇曉佳打手勢讓他放心,表示這間屋子不會隨便讓別人進來的。
江逸晨與女孩告辭,下樓從後院出門,離開鼎香園向秀水巷九號院走去,準備再交付一批調料。
本來給鼎香園也帶了一批,但剛纔下車時因爲店門玻璃被砸的事情,一時忘了從空間中取出,進店後便失去了機會,只好晚點兒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