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順利接通了。
“喂,哪位?”聽筒中傳來一個粗嗓門,正是陳老大的聲音。
“是我,小江。”江逸晨鬆了口氣,原來陳老大沒事兒。
“小江,是你啊!你還活着,可把我急壞了!真是謝天謝地啊!”陳老大的嗓門陡然提升,語氣激動不已。
待情緒稍平靜下來,倆人聊起當天出事的情況。
陳老大告訴他,說由於當時雨霧大看不清,不小心與迎面駛來的另一艘貨船相撞,已方的船頭將對方前部撞了個大洞,險些出大事。後來採取了緊急措施,雙方全體船員拼命搶救,一直堅持到救援船到來,終於化險爲夷。除了幾個受了點兒輕傷,其他人都沒有事情。
事後清點人數,卻發現他失蹤了,估計是在搶險過程中被衝進大海。當時腦袋都懵掉,在附近海面四處尋找,但雨大浪大,毫無線索。以爲基本上凶多吉少了。
船頭損壞嚴重,沒辦法只好掉頭回港,同時報告了海警和搜救中心。後來天氣好了點兒,中心出動了搜救船,找了兩趟也沒有找到。
他只知道江逸晨的名字和手機號,試打電話也不通,急得晚上睡不着覺。搜救船目前還在出事區域尋找,不過擴大了搜索範圍。
“沒有通知我家裡吧?”江逸晨擔心父親知道了這事兒會急成什麼樣子。
“沒有,我哪兒知道你家裡的電話、地址。除非警方根據手機號去查。”陳老大說道。
江逸晨也將自己的情況告訴對方,說他不小心落水,被海浪衝到了一個島上,後來被漁船救了,剛剛到石河子碼頭,現在準備直接回家。讓他告知搜救中心,自己已經安全了。
陳老大最後求他,說自己報警時,只說明是熟人搭船,沒有承認非法載客。如果警方找他覈實情況,請求他千萬不要揭穿,否則很有可能被吊銷營運證和執照,那自己全家都完了。還說有什麼條件要求儘管提出來,好說好商量。
江逸晨明白陳老大拖家帶口的也不容易,反正自己也沒出什麼事情,就答應下來,不會去舉報他,也沒提什麼條件。
陳老大聞言感激不盡,說以後他的船隨便坐,不收一分錢。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儘管開口。
掛掉電話,江逸晨取出零錢交給店主,並向他打聽了長途汽車的具體位置,隨後離開。
半個小時後,江逸晨順利坐上了通往普衡縣城的汽車,踏上回家之路。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江逸晨回到了普衡縣城的家中。
他的家位於縣城西部的邊緣地帶,這是一棟陳舊的五層磚混結構建築,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一直做爲農機廠的家屬樓。
上到三樓,敲響三零二號房門,門打開,出現一位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清瘦的臉龐,正是父親江國銘。
“爸。”江逸晨叫道。
“嗯,小晨,怎麼今天才回來啊?”江國銘見到他,皺皺眉頭奇怪地問道。
“哦,學校有事請,耽誤了幾天。手機也壞了,沒法兒打。”江逸晨連忙解釋道,他可不想讓老爹知道撞船的事情。
“進來進來,我說呢,給你打電話也不通。”江國銘把他讓進屋,又找了雙拖鞋交給他換上。
江逸晨把挎包放下,一邊換鞋一邊打量着老爹。
一段時間不見,看上去似乎比以前又顯得老了一些,白頭髮增多,眼角魚尾紋明顯,背也好像微微有點兒駝。
江逸晨心中有些酸楚,但也不好明說。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他最近身體可好。
“嗨,就那個老樣子,也沒啥大毛病。看你小子最近倒是曬黑了,不過也好,看着倒是比以前壯實。對了,快到中午了,我去外面買點兒菜,你自己在家收拾收拾吧。”江國銘淡淡地說道,隨後從牆上掛鉤取下一個編制袋,向門外走去。
“爸,今天不上班啊?”江逸晨問道。
“倒休,現在廠裡的活兒也不多。”樓梯口傳來父親的聲音。
江逸晨打量房間裡的情況,傢俱、擺設、電器等等,基本上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牆面的乳膠漆已經發黃,屋頂陰角還有幾處牆皮開始剝落。
他走進自己的小屋子,這是一個九平米的房間,從小學開始,他就住在這裡了,至今已經十好幾年。
一切都是熟悉的樣子,單人牀、書桌、衣櫃,西牆面正中掛着一個相框,那是一張全家福。鏡框很乾淨,一塵不染,看來經常擦拭。
一對年輕夫婦端坐在椅子上,正對鏡頭。圓臉短髮女人懷中抱着個胖乎乎的嬰兒,臉上笑眯眯的,很幸福的樣子。
這就是他們一家人。同樣的照片在父親的臥室裡也有一張,不過尺寸還要大上一些。
可惜照這張合影之後沒過多久,一場大病就帶走了他的母親,這個家就此殘缺不全了。
父親很愛母親,至今沒有續絃,親戚朋友都曾經勸告過,但父親仍然固執己見。
江逸晨嘆了口氣,收拾隨身東西,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不多時,江國銘回來了,編織袋中裝着剛買的蔬菜瓜果,手裡還提着一條鮮活的大草魚。
然後招呼了江逸晨一聲,二人一起進入廚房,動手準備午餐。當然,江逸晨擔任打下手的角色。
四十分鐘後,飯廳的方桌上,一席豐盛的飯菜開張了。
清炒豆角、尖椒肉絲、涼拌蒜茸黃瓜、豌豆尖豆腐湯。主菜是一道剁椒草魚,鮮紅的剁椒碎丁散佈在肥嫩的魚身上,令人胃口大開。
江逸晨知道,要不是因爲他剛回家,老爹平時可捨不得這麼吃。
伸出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鹹、辣、鮮、香,滿口生津。
“好吃,爸,你的手藝又長進了啊。”他不由誇獎道。
“那是,你姑姑她們也經常這麼說。嗯,多吃點兒,等到第二頓味道就差多了。對了,小心點兒魚刺。”江國銘頗爲自得地說道,他的做菜手藝可是多年下廚磨練出來的,在親朋好友中那是有口皆碑。
“對了,我差點兒給忘了。”江逸晨突然一拍腦門兒,起身走去臥室,等回來的時候,手中拿着兩瓶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