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陳祖義將李隨叫到了大廳。
“軍師,你看看我們應該如何攻佔大虞國。”陳祖義指了指地圖,向李隨問道。
自從李隨和金安加入黑珍珠海盜團之後,金安就被任命爲“海軍都督”,專門負責大軍日常的軍事訓練。而李隨則被任命爲“軍師”,但凡陳祖義遇到點難題都會叫來李隨出謀劃策。
陳祖義口中的“大虞國”指的就是安南國(即今日的越南)。
說起安南國就不得不提提它的歷史。
秦始皇嬴政統一六國之後,便派大軍越過嶺南,征服當地的百越諸部族,還在當地建立了三個郡。從此安南便開始成爲中國領土。
可是這種情況到了五代十國時期卻發生了改變。安南軍閥吳權發動“白藤江之戰”後,建立吳朝。並自立爲王,從此揭開了安南脫離中國的序幕。
後來安南大將丁部領以武力征服安南全境,建立丁朝。並接受了宋太祖的冊封,成爲了交趾郡王。自此,安南不再是中國的直接領土,開始成爲中國的藩屬國。
後來安南境內的政權不斷更替,由李朝變爲了陳朝。陳朝一開始是臣服於元朝的。後因朱元璋推翻了元朝建立了明朝,所以安南國又成爲了明朝的藩屬國。
可是陳朝也沒有逃脫滅亡的命運。陳朝權臣胡季犛本是陳氏外戚,後謀權篡位。胡季犛即位後改國號爲大虞。
大虞國地理位置優越,不僅與明朝國土接壤,和一些周邊小國也有交界之處。陳祖義明白,要想進一步鞏固自己在南洋的位置,大虞這個地方是必爭之地。
“不知道團長有沒有聽說,陳朝還有不少遺臣存留於世?”李隨緩緩地說道。
“軍師的意思是讓我挑起陳朝遺老和胡季犛之間的矛盾,然後坐收漁翁之利?”陳祖義似乎從李隨的話中體會到了什麼?
“怎麼?難道團長認爲就憑那幾個老弱病殘就可以抵擋住胡季犛的大軍?”李隨淡淡笑道。
“那軍師的意思是?”這下,陳祖義也猜不透李隨到底想說什麼了。”
“想必團長一定知道安南國一直是明國的藩屬國吧。”
“這是自然。”陳祖義回答道。
“那麼你認爲胡季犛篡位會讓明國知道嗎?”
“軍師的意思是說……”陳祖義聽了李隨的話,眼中一下冒出亮光。
“對,胡季犛謀權篡位自然不會讓明國知道,因爲他推翻了陳朝,就等於在打明國的臉。團長試想一下,如果明國知道這件事情會怎樣?”說到這裡,李隨故意停了下來。
“如果聽到這個消息,明國就一定會出兵大虞。到時我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陳祖義接過李隨的話,繼續往下說道。
“所以,現在團長所需要做的就是找人潛入大虞國,找到陳朝遺臣,然後護送他們安全前往明國面見明國皇帝,則大事可成。”
“哈哈哈……軍師真乃是再世諸葛啊。”陳祖義彷彿看到了即將到來的勝利,哈哈大笑起來。
“團長過譽了。”李隨也隨之笑了起來。
與陳祖義不同的是,這是一種陰沉的笑。
經歷過和大虞大戰之後的明軍一定不會是以逸待勞的黑珍珠海盜團的對手,那麼等待他們的就只有兵敗的下場。而根據自己對朱棣的瞭解,得知這個消息的他,一定會御駕親征,再伐大虞。到那個時候自己再建議陳祖義或者其他勢力偷襲帝都。那麼到時候朱棣這個皇帝就該做到頭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李隨很快就可以完成對朱棣的復仇,只是連李隨自己也沒想到,這個機會,會來的這麼快。
“老爺,少爺從門後用木棍把先生打暈了,然後逃出房門了。”這時,一個丫鬟急急忙忙地跑進來向陳祖義報道。
“哎。”聽了丫鬟的話,陳祖義長長的嘆了口氣。
“團長不派人出去找公子嗎?”李隨表示不解。
“不用了,他也不是一次兩次這樣了,出去玩瘋了自己會回來的,每次上課都不好好上,這樣下去怎麼好,我本來還打算讓他去考取個功名的,這個逆子。”
“考取功名?”聽了陳祖義的話,李隨大吃一驚。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刀口上討生活總是有風險的,說不準我哪天就被人殺了。所以,我原本打算再過一兩年就把他送走,讓他換個身份好好生活。他如果能考個功名的話,就是萬一哪天我死了,他也有能力去照顧自己了。可是沒想到,這個逆子就是不肯好好唸書,我都已經換了好幾個先生了。”陳祖義一臉的悵然。
“不如讓我試試?”李隨突然冒出了一句。
“軍師還會教書?”聽了李隨的話,陳祖義大吃一驚。
“教公子應該是綽綽有餘。”李隨自信地說道。
李隨身於帝王之家,從小跟隨名師學習五經六藝,且皆有所成。所有他才深受朱元璋的喜愛,也因此在其父親死後,立刻被立爲了皇太孫。說實在話,一般的教書先生的才學還真比不上李隨。
不過,李隨主動提出來教陳孝傑讀書並不是爲了顯示自己有多博學多才。這裡並非久留之地,所以這些日子,李隨一直在想辦法逃離這裡。而直覺告訴他,教陳孝傑讀書,或許就是一個機會。
“不過犬子生性頑劣,恐怕他不會乖乖地聽你的教誨啊。”陳祖義擔心道。
“沒事,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那太好了,來人,去把孔夫子去給我請你。”陳祖義立刻對下人吩咐道。
過了一會兒,一位身着青衿的老者走了進來。
“先生,這段日子你辛苦了,從今天起,犬兒的功課就不勞煩先生了。先生就在我府上好好休息吧,答應給先生的報酬我一分不會少。”陳祖義客氣地對老者說道。
“家主這是何意?難道放棄了令公子的學業不成。”孔夫子疑惑道。
“那倒不是,犬子頑劣不堪,聽說今天他又打了先生,爲了防止以後再出現類似的事,危害先生的安全。所以我特地等我這個兄弟來負責犬子以後的學業。”陳祖義耐心地解釋道。
看了看站在陳祖義身旁的李隨,孔夫子一臉狐疑:“他?家主莫不是在尋老朽高吧?”
“不知夫子何處此言?”李隨問道。
“就憑你這小小年紀,肚子裡能有什麼學問?讓你去教書豈不是誤人子弟嘛?”老者的語氣之中充滿了不屑。
“韓愈《師說》中曾經提到過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難道老夫子連這也沒有聽說過?看來先生真是好學問啊?”李隨冷嘲熱諷道。
“你這是在挖苦我嘛?好狂妄的小子。你敢接我三道難題嗎?如果你贏了,老夫就爲剛纔說過的話道歉。”孔夫子的臉漲的通紅。
“洗耳恭聽。”
“好,第一題。門外曲徑幽香,流水潺潺。你就以“小橋流水”爲主題,作一首曲。”孔夫子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他之所以會出這個題目,是因爲明代文人講究學習漢魏盛唐,所寫詩歌體裁也多爲絕句爲主。
而曲原本是民間流傳的“街市小令”或“村坊小調”。隨着元滅宋入主中原,它先後在北平和臨安爲中心的南北廣袤地區流傳開來。又被稱爲“元曲”。
等到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後,曲這種文學形式也漸漸地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孔夫子更是斷定憑李隨這小小年紀,是斷不會對曲這種形式有多大研究的。
可是,李隨並不是普通的年輕人,他沉思片刻之後,一個完整的作品就在他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來:“微風楊柳新芽,細雨青堤桃花,一岸野鴨影下。輕煙幽徑,小橋流水人家。”
雖然極不願意承認,但是這首詞的意境卻不得不讓孔夫子折服。細細品味之下,竟與馬致遠的《天淨沙·秋思》有異曲同工之妙。
“行,這題算你過關。第二題是考驗你的記憶能力。來,這是一本《金剛經》,全文共分爲三十二品。我給你一柱香的時間,你只要能背下前二十品。我就算你過關。”
說完,孔夫子從懷中拿出一本《金剛經》遞給了李隨,然後讓陳祖義派丫鬟焚上了一根香燭。
這本《金剛經》是孔夫子今日剛從一個海盜手上獲得的。海盜出去劫掠的時候,有時候會發現戰利品中混有書籍。
孔夫子是個書癡,他曾經請求陳祖義將得來的書籍贈予自己,鑑於他是自己兒子的老師,所以陳祖義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
李隨接過了孔夫子手中的《金剛經》,認真地翻看起來。
孔夫子以爲這次自己穩操勝券了,他並不需要擔心李隨之前看過《金剛經》,因爲雖然唐玄宗曾經敕定《孝經》、《道德經》、《金剛經》爲三教中最重要的經典,並親自爲此三經作注。但由於《金剛經》並非科舉所考內容,所以除了僧侶之外,是不會有讀書人去翻閱它的。
《金剛經》晦澀難懂,對於第一次接觸它的人來說,就是讀順也要花上不少功夫。更別說去背了。
而要在一柱香的時辰內背下二十品的內容,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你慢慢看……”
李隨的翻閱速度簡直快的驚人,一轉眼就翻到了最後一頁,孔夫子本想好意提醒他,這樣是肯定不行的。沒想到李隨突然來了一句,“我背完了。”
此言一出,不僅是孔夫子,就連站在一旁的陳祖義和丫鬟也驚住了。
孔夫子看了看那根香燭,此時才燃燒了一半有餘,“你背完了?你確定?我說的可是二十品的內容哦”
“嗯,不過我背的並不是前二十品的內容,而是整本書。”李隨說了一句讓人更難以置信的話。
“小子,開玩笑也是要有個限度的啊。”此時,孔夫子已經斷定李隨此時是在胡說八道。
“我還沒背呢,你怎麼知道我在開玩笑。不過一個一個的背太浪費時間了,這樣吧,你說品名,我來背。”李隨提議道。
“好,第五品。”孔夫子根本不相信李隨所說的話,他要靠行動來拆穿李隨的謊言。
“須菩提:於意云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李隨流利地背了起來,竟一字不差。
“第十三品。”
“爾時,須菩提白佛言:’世尊!當何名此經,我等云何奉持?‘……爲他人說,其福甚多。”
“第一品。”孔夫子認爲一個人的瞬時記憶再好,過了這麼長時間,也應該有所遺忘了,所以故意反其道而行之,開始抽查《金剛經》第一品的內容。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衆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鉢,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鉢,洗足已,敷座而坐。”沒想到出乎孔夫子意料的是,李隨又是一個字不差地背了下來。
“第二十……一品。”孔夫子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了。
“須菩提!汝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有所說法。莫作是念!何以故?……衆生衆生者,如來說非衆生,是名衆生。”
“二十九品。”此時,孔夫子握住《金剛經》的手已經開始發抖了。
“須菩提!若有人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臥,是人不解我所說義。何以故?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李隨竟又是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
聽到這裡,孔老夫子不禁後脊發涼,雙腿發軟,險些要跌倒下來。
天啊,他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