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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滿座皆驚,既然大出海出言相邀,就說明他已經率領援軍到達了琉球,可是久米島卻全無防禦,必然淪於敵手,這可如何是好。。。這些海賊來的太快了,怎地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

不僅華族高官的家族在久米島唐營,就是那些土著官員和將領也大多是唐營學生,師門淪於敵手,這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蔡崇卻想到,大出海果然是告訴尙巴志,如今形勢已經逆轉了,進退兩難的是中山國。與那原的亂局還不知道怎麼辦,久米島唐營又要失陷,中山軍將何去何從呢?如何做纔算是大智大勇?中山國相眉頭緊鎖,苦思不得要領。

築殿親雲上厲聲問道:“你們要敢在唐營胡作非爲,我等定要將大里城海賊斬盡殺絕,挫骨揚灰!”

來財牛淡淡說道:“我琉局大軍不僅可以把唐營斬盡殺絕,就算是與那原上這2萬餘琉球聯軍,我們也可以讓你們灰飛煙滅,你們自顧不暇,還談什麼殺人挫骨。

但我們是爲交好而來,不是爲征伐而來,大出海單船前往久米島,與林子書老夫子晤談,邀請殿下共商大計,這還不夠誠意麼?”

蔡崇冷笑道:“交好而來?你們在山南國燒殺搶掠,這是交好之意麼?”

築殿親雲上大聲說道:“胡吹什麼大氣,張璉那幾千賊人就如同籠中之鳥,你的大出海也不敢與我爭雄海上,只能使下三濫的手段劫持人質,靠這等無恥下作讓我們灰飛煙滅麼?”

來財牛轉過身看着尙巴志,說道:“諸公七嘴八舌,讓我如何作答。”

尙巴志說道:“你一一作答便是。”

來財牛斟酌了一下,這才說道:“東海商團本爲貿易通商而來,我們既不想佔據你們的土地,也不想擄掠你們的財貨,只是希望互利互惠,攜手圖財,這是惡意麼?不僅如此,大出海還準備助殿下一統琉球,興盛國家,扶助黎庶,這難道不是善意?

至於後來的戰爭,那是因爲奸人仲宗根豐見親挑撥,那就是個誤會。你們損失慘重,我們也死了幾千人,這是何苦?已經錯了,難道還要錯下去麼?”

紫巾官不住搖頭,說道:“你巧言令色,實在令人齒冷,你們要通商發財,別人不願,你們就拿着刀槍火銃喊打喊殺,這不是強盜行經麼?”

來財牛耐心的說道:“琉球山多田少,地瘠民貧,除了以海洋商貿立國,還有其他道路可走麼?開海通商就是孔聖人所說的時勢,你們逆勢而動,難道會有好下場?就算我們不來,早晚有真正窮兇極惡之輩渡海而來,那時候就不是像我們,和你們好言協商了。”

紫巾官想反駁,卻又不知從哪裡說起,憋了半天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蔡崇卻對這個黑塔巨人高看一眼,此人看上去粗蠻,話卻說的有條有理,不卑不亢,竟然是個雄辯之士,龍王島有人才啊。

來財牛不管他們想什麼,轉向築殿親雲上,說道:“這位就是庫理大人吧,國家給了你高官厚祿,王府把親軍交給你統領,是指望你帶着他們戰勝攻取,保家衛國。可是你,連你眼前的局面都看不清,國家傾覆就在眼前,你還好意思和我口舌相爭?”

築殿親雲上滿面通紅,大聲說道:“你胡說些什麼,什麼國家傾覆!”

來財牛冷冷說道:“你大概還不知道,此時山北軍已經攻破石嶺宮古營,蠻酋仲宗根豐見親身死,宮古軍大部被俘,山北軍再無後顧之憂,很快就會和山南軍匯合。若無意外,幾個時辰以後,你們在南風原的8按司軍就會戰敗,萬餘兩山聯軍向你們撲過來,你們如何抵擋?”

帳中諸公大驚失色,面面相覷,築殿親上雲失聲喊道:“怎麼可能!”

尙巴志向一個親軍隊長使了一個眼色,那隊長心領神會,悄悄退出大帳覈實消息。中山國世子心中惶恐,卻只能強作鎮定,不發一言,環顧四周,他的臣僚也都一個個面如土色。

來財牛看着築殿親雲上,沉聲說道:“怎麼就不可能?從昨夜開始到現在,山北軍6千之衆圍攻石嶺,連續6個時辰攻打,你以爲結果會如何?

你敵情不明,昏聵顢頇,既不能全力攻取南風原山南軍,還坐視你們唯一的臂助覆滅,你正在把中山國全軍帶上絕路!若中山軍潰,你們以何保衛中山國?必然是殿下亡命海上,國家被瓜分的局面,你就是陷君父危亡的大罪人,萬死難辭其咎!”

築殿親雲上大聲爭辯道:“就算是兩山聯手而來,我中山勇士又有何懼?”

來財牛冷笑一聲,說道:“你忘了大里城還有我琉局和山南國主汪英祖,足有5千將士,若兩山攻你之南,我琉局戰士攻你之北,銃炮齊下,你又該如何抵擋?”

黑塔巨人此言一出,座上諸公都股慄起來,他們最後的幻想破滅了,兩山和海賊果然有勾連,中山國已經是絕對孤立。

中軍大帳就是中山軍的首腦,自然都想過這種可能,但那是最糟糕的局面,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迴避,腦中所思全是用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結果整整6個時辰,意見不一,爭論不休,竟沒有任何行動,耽誤了寶貴的時間。

沒有人真正想過,宮古軍完蛋了對於中山軍意味着什麼。在座的都是唐營大儒教出來的學生,自然知道2千年前的晉陽城下,趙襄子聯合韓魏,一舉滅亡智伯的典故,和眼下的局面何其相似。自己就是倒黴的智伯,而被困在城中的海賊。。。居然是鹹魚翻身的趙襄子。

早知如此,無論如何要發兵救宮古軍。這個最簡單的決定,纔是關乎中山國生死存亡的關鍵所在,如今悔之晚矣。

尚巴志卻暗自嘆息,自己不要臉的程度還是不夠啊,若昨夜就下定決心聯合海賊,也許局面已經全在己手,稍一猶豫,讓其他兩軍搶了先,如今自顧不暇,還統一個屁的三山啊。

來財牛大聲揭破現實,讓帳中人忽然意識到,所有人都到了生死關頭,智氏血流成河的可怕景象似乎就在眼前,如何不膽戰心驚,帳中鴉雀無聲,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尙巴志忽然說道:“即使是這樣,我依然可以殲滅你們的船隊,讓你們有來無回。”

來財牛微微搖頭,說道:“你不能,即使你手握紫螺盂,一旦你和我們開戰,你只有一個結果,就是全軍覆沒。”

連沉穩的蔡崇都跳了起來,大聲喝問:“你說什麼!”

來財牛轉過身,面向大帳之門,大帳之外的海天之上,正在風雲變幻。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天色突生異變,烏雲翻滾遮住了日光,雲層之低,似乎就壓在海面上,西面的天空出現了大片詭異的彤雲。大地完全隱暗下來,狂風送來大海的鹹腥味,大海不安的躁動着,激盪着,翻騰着,似乎正在全力與天上的雲層戰鬥。

尙巴志第一個奔出大帳,跑上一片土丘,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爭先恐後的跟着國主跑了出去,圍在尙巴志四周。大風吹的這羣人衣袍翻飛,船形帽不見了蹤影,亂髮迷住了眼睛。

營中營帳狂抖,所有的旗幟都被吹的筆直向北。向四周眺望,整個天海都在可怕的涌動,海鳥尖叫着亂飛,尋找山岩上的窠臼藏身。遠處的密林中,野兔、蜜獾、麂子和野豬狂躁的奔突,像是在逃避神秘猛獸的追捕。

不詳的氣息籠罩了與那原和中城灣,營中士卒驚恐的亂跑亂撞,對即將發生的災難膽戰心驚。海島之民見慣了颱風海嘯,每年都要定時光顧,但這不是一般的秋季風暴,這是天地在發怒,是天神在發威!

蔡崇用盡全身氣力大喊道:“快去傳令,移營!移營!全軍丟棄營帳,向高處跑!”

築殿親雲上也意識到,中山軍大營就紮在東川之畔,地勢較低,7、8裡之外就是入海口。如果大海嘯襲來,必然海水倒灌,巨量海水衝入東川河道,立即就會將中山軍營變成澤國,誰也無法倖免。

中山軍庫理尖聲叫喊着,踢打着身邊每一個親軍去傳令。軍營之中總會有聰明人,早有人想到了海水倒灌這一層,生死攸關的時刻誰還顧得上王命,一齊向北面高地上涌。千軍萬馬哭聲震天,爭搶道路,自相踐踏的可怕場面,讓每一個人終生難忘。

沒有指揮,沒有組織的上萬青壯,聚集在狹小軍營,如果突然炸了營,那場景就是被捅的馬蜂窩,恐懼爆發出的破壞力,比天地之威更加可怕。

不知道什麼時候,轟然一聲,北面的山城倒了一大片,望樓搖搖欲墜,終於倒塌。人潮從這個缺口瘋狂向北奔流,誰也不知道多少人被捲到腳下踏成肉泥,被尖利的木刺穿成肉串,被擠破肝腹,悽慘的嚎叫。

中軍人羣中,被縛的黑塔巨人哈哈大笑道:“殿下不必驚慌,大出海並無傾害琉球之意,大家稍安勿躁,看一場天地大戲如何?”

來財牛聲如獅吼,卻並不能安撫這些驚恐的心,法司官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你胡說些什麼!你沒看見這是天神阿摩美久發怒麼!”

黑塔巨人厲聲喝道:“這是軍中!蠱惑軍心是入孃的死罪!海嘯會止於知念岬、久高島海域,不會進中城灣,你入孃的婦人女子一般亂喊亂叫,你想害死世子殿下麼!住口!”

來財牛如怒獅般的一頓咆哮,倒把這些嚇破了膽的傢伙鎮住了,尙巴志抖抖索索的問道:“壯士。。。所言是真?”

黑塔巨人向尙巴志躬身施禮,沉着的說道:“大出海與殿下誠心相交,跋涉幾千裡而來,卻無贄見之禮,特設一戲,博殿下一笑,不必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