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吃辣條。
這是批發零售公司進門第一間辦公室，現在還是上班時間，這貨竟然拿着一包“霸王絲”吃得有滋有味，手上全是紅油。
集團公司初建，錢才就把所有草創時期的人員全部提到了領導崗位以資功績，銷售的原始五人自然也在其中，也就是說，雖然錢纔不記得羅彬是個什麼職務，但他至少是個科長，能在分公司管上一塊業務的小領導。
“董事長！你怎麼來了？”
羅彬擡頭看到來人，手忙腳亂的把辣條往旁邊垃圾桶一丟就站了起來。
錢才深呼吸幾口氣穩住情緒纔開口。
“羅彬，你丫的是不是上學的時候偷吃零食有癮？戒不掉是吧？”
錢才記得羅彬家以前是城鄉結合部的，跟着錢才幹了一年肯定有點小錢了，但他年齡不大，跟錢才差不多，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保留了一些年輕人的習慣完全正常，但你把這玩意帶到辦公室來上班時候吃，還是個領導，怪不得下達任務半年了，零售批發公司還是沒做出什麼成績，人家廠子來談合同看到你這副德行，能相信這公司有實力纔怪了。
“不…不是，最近公司沒什麼人來，我們也閒着沒事，就…”
“陳雲偉人呢？”錢纔不欲多說，心裡也想明白了，公司管理這事得找正主。
羅彬聽着臉上有些爲難。
“不知道，陳總早上好像出去了…”
“董事長！你怎麼來了？”
正說着，陳雲偉大喘氣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說的話跟羅彬如出一轍，好像他不該來。錢纔回頭一看，陳雲偉氣喘吁吁的，明顯是剛跑過來的，錢才語氣有幾分低沉清冷的開口。
“自己的公司，我不能來看看？陳總，你這眼線不少啊，兩個公司來回跑，挺忙吧。”
陳雲偉眼看沒法編了，賠着笑道：“董事長日理萬機，我是怕你太辛苦，你放心！那邊公司我答應了你，很快就關了，只是有一批貨還沒處理完…”
錢才擺了擺手，臉上已經相當的不耐煩。
“幾個月了？陳總，忍耐有個限度吧？我看你以前幫了我不少，沒你手裡那些貨，我也走不到今天，所以我給予了最大的容忍，你是覺得跟着我吃不上飯，沒有未來？手裡不留個後路，你睡不着，是吧？”
陳雲偉聽他這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嘆了口氣，開口道：“董事長，你來，我們進辦公室說，行嗎。”
錢才站在原地，不想再給他面子，今天來看到這個情況想着必須要給他個下馬威了，不然以陳雲偉這種在批發市場這個人堆裡混跡了多年的老油條，肯定是一推六二五，到處找理由，根本沒法好好交流。
“羅彬出去，我們就在這裡聊。”
羅彬聽着如蒙大赦，趕緊點着頭小跑出門，到了門口還給陳雲偉擺了個無辜的神色，示意“我啥也沒說”。
錢才把門關上，大馬金刀的往辦公桌座椅上一坐，側着身子右手把在靠背上，擡了擡左手看着陳雲偉。
“說吧。”
陳雲偉有點尷尬，這辦公室就一個桌子一張凳子，錢才挑在這裡說話，擺明了是不讓他坐，只好站直了身子，支支吾吾說起來。
“董事長…你三月份開會跟我說的事，我都記着，回來後也跟這些本地的代工廠積極聯繫了，但是集團這邊年中又說要搬走去滬上，我這家裡情況你也許不清楚，兩個孩子在讀書，我們家裡三兄弟也都在G省發展，
實在是走不開，你說我以後要是留在G省，集團走了，手裡業務也沒了，我能幹什麼？”
錢才早知道他有如此想法，也沒奇怪，只是咪着眼睛看着陳雲偉。
“這些事，錢解決不了？陳雲偉，我看你是個有能力的，還是個元老，還準備帶帶你，你現在告訴我，你對於這個公司日後的發展，到底是個什麼預期？”
陳雲偉頓時說道：“董事長，你也看見了這院裡的情況，還能有啥預期？我申請建公司辦公室的經費就批下來80萬，我只能搞了這麼個院子，我去談收購的幾個廠子老闆過來看，都覺得我們沒實力，我都搬出集團的名頭了，人家還是覺得集團根本不重視我們，幾次來回折騰，我也被折騰得個心涼。”
錢才隱約間好像知道了這事的根源。
“就這事你不往上反映反映？”
“那不就是楚總不滿意我不找他拜拜山頭，沒經常走動走動嗎，我在省城，總部在Z市，超市，健身，礦泉水，都是你的關係，我是後來的，人頭也不熟，人家撥款傾斜一下也正常，這種事我也見得多了，我還能反映啥？說了還遭人嫌呢。”陳雲偉不以爲意的笑了一下。
錢才也冷笑了一下，是啊，陳雲偉還有句話還沒說出口呢，人家自己有產業做着，又不是沒有退路，他急啥？
“陳雲偉，老子讓楚文明給你預留了2000萬的發展資金！2000萬！！你就不去問問？”
陳雲偉也愣了。
“這事我沒聽說啊？再說了，2000萬，幹嘛拿80萬讓我建公司？後期攏共也才撥了300多萬給我當收購費用，300萬？還讓我多收購，我能收啥好廠子？那錢我都沒法用，現在還在賬戶上擱着呢。”
錢才擡手讓他閉嘴，起身走出房間給楚文明打電話。
過了幾分鐘，錢纔回來有些異樣的看着陳雲偉。
“老陳，你是真會過日子啊。”
“啊？”陳雲偉有點懵。
“你就沒考慮過，那80萬是給你當寫字樓租金的？後面的300萬，是裝修費？”
“什麼？？”陳雲偉大驚失色。
“你是說…380萬？”
錢才黑着臉點了點頭。
“你的收購資金都沒申報過，現在還在集團帳上，還沒撥呢。”
“我操，這個楚文明，他也沒跟我提過啊？”
陳雲偉聽着眼裡全是懊悔，當初花80萬買了這個院子，還搞完了裝修，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精打細算，現在才知道有380萬，氣得爆了句粗口。
“楚文明說他打電話問你還有沒有什麼困難，你就說搞公司的錢不夠，沒提收購的事，所以他回絕了你。”
“他…他是回絕我了啊！對啊！所以我再沒跟他提過了。”陳雲偉一聽楚文明承認，也理直氣壯起來。
錢才眯着眼睛道：“你還沒聽懂？他給你撥了380萬，結果集團公司的人來了一趟，看見你搞的這個破院子，回去告訴了他，所以他覺得你在裡面貪了錢。這種情況下，你還跟他說不夠，他沒找我直接舉報你，那已經是給你留了情面。”
陳雲偉頓時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愣了半天，突然上來拉着錢才就往外走。
“我這帶你去財務就給你看看！那300萬還在帳上呢，一分都沒動！”
錢才手一甩掙脫了他。
“我以爲你是個老江湖，這點溝通能力都沒有，你在這幹簡直是耽誤我的事，這事有楚文明的責任，所以我剛纔罵過他了，你覺得你有沒有責任？”
陳雲偉聽着手也垂了下來，但還是有點委屈的說道：“董事長，建公司總部和收購廠子這兩個事，你當初是一塊安排的，又先後下來兩筆款子，我確實是誤會了，以前我都是自己當老闆自己幹，也不知道這撥款有啥流程，前期辦公室人也不夠，所以都是我自己聯繫，這事…這事是我的責任，您放心！這院子，就算我自己的！那80萬，我自己貼進去，一定重新把公司弄好！”
錢才聽他這麼說，心裡也有些不忍，好歹陳雲偉還有責任感，而且80萬能把這事弄了，沒到集團找過自己鬧，也算個能忍得起委屈的人了。
“算了吧， 你這一天兩頭跑，掙點錢也不容易，這院子你也買下來了，就改一下，把這當個倉庫，我看也挺好，這樣吧，我叫楚文明再撥100萬給你，你拿着這400萬，好好給我租個辦公樓，搞個公司總部出來，給你兩個月時間，讓我看到一個嶄新，像樣的總部！”
陳雲偉一聽，眼淚都要下來了，他剛是真做好自己掏錢買下這裡的準備了，心疼啊，一聽錢才這麼說，立馬拍了一下桌子大聲保證。
“放心董事長！兩個月，肯定完成任務！就是…耽誤了不少時間，是我的責任，我申請扣掉我今年的獎金和分紅。”
錢纔有點無語的擺擺手。
“得了吧，就這你都兩頭跑，獎金分紅給你扣了，你怕是更不捨得放手那邊了，關於這個公司的規劃，我已經跟楚文明細說過了，我不想再廢話，建議你抽空好好去Z市跟他聊一聊，我是報了極大的期待的，以後超市和礦泉水的發展，都得靠你！我給你的是百分之15的分紅，幾個公司老總，給你的是最多！你聊完以後，好好衡量，這個公司值不值得你去好好幹，說實話，按照我的規劃發展，你別說你兩個孩子，你全家再帶上你兩個兄弟全去滬上，一人買一套別墅都夠！”
陳雲偉這麼多年自己做生意，哪嘗試過老闆畫大餅的滋味，這麼一聽，眼神也越來越激動。
“好！我這就去一趟，說實話，您要是不來，這幾個月我都以爲我是個棄子，我誤會楚總了！我一定和他打好關係，積極彙報！”
“好好做吧，看你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