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墳。”
錢建平說完,氣氛一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錢宗華和徐鳳是震驚,而三叔和小姑兩家是已經知道了,又覺得其實不太好。
大約有半分鐘沒人說話,錢建平也是在蓄勢,等他們糾結一會,再逐個擊破。
這時,有人敲門走了進來,是劉文慧。
“哎呀呀,錢才,生意興隆啊,我家那個大小子,多虧了你的關照,你給他找的師父,那個餘元瀟餘總,真是個能人,他這段時間經常回家就說學到很多東西,人也踏實了不少。”
劉文慧滿臉帶笑,自己拿了酒和杯子進來,就準備敬酒。
倒滿一杯,劉文慧端着杯子又道:“你現在都是大老闆了,聽我家澤翾說,這段時間營收都上千萬了吧?來來來,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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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上千萬?”
三叔錢要武今天一直沒發話,就是因爲自己女兒錢小嘉要求着大哥給她在林城找個好老師,畢竟錢小嘉如果打定主意要學美術。
找個好老師是件頂重要的事,但是他現在感覺好像錯過了一尊真神。
劉文慧一見衆人驚訝的樣子,感覺壞事了,不知道錢纔是不是有財不露白的習慣,連連又擺手乾笑一下,看着錢才。
錢才眼看事也瞞不住了,只能站起來說道:“剛纔大伯說那家蔚來超市,就是我開的,現在是我媽在管着,總經理是餘元瀟,也就是剛纔大伯說的那個能人,但是老闆是我,這就是我那點大伯看不起的小生意。”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
尤其是三叔錢要武,一下午有尊真神在面前都沒開口跟人一家說過話,他正是需要幫助的時候,女兒學美術找名師需要很多關係和錢。
薛財珍這會也急了,她萬萬沒想到今天錢建平反覆說能讓他發財的人就在面前,她反覆思索着,能不能說兩句軟話,事情還有沒有迴轉的餘地。
倒是錢建平,這會是最清醒的一個,他在震驚之餘只稍加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以這個小子對自己的惡感,這事肯定辦不成了,回去以後也可以讓接觸餘元瀟的人不用去了,別花那冤枉錢。
其實錢才這種打折銷售的模式,最想巴結他的,就是供貨商,他雖然在超市同行裡掙的利潤不一定是最多,但是進貨量是絕對的龍頭,他手裡的訂單是巨大的。
錢建平眼看這事不成,心裡更覺得這肯定是祖墳的問題,祖墳旺着老二他們家,更是篤定要遷墳。
於是清了清嗓子,對着開口道:“既然這超市是你的,那大伯我就不提了,跟小輩討飯吃也不是我當大伯該做的。”
錢才嗤笑一聲:“那倒是謝謝大伯了,沒讓我爲難。”
薛財珍一聽急了,這是近水樓臺的事啊!就要開口說話,錢建平一看,不動聲色的拉了她一下不讓她開口。
繼續說道:“老二,老三,小妹,你們怎麼看?”
錢才一看,立馬跟劉文慧小聲說了什麼,劉文慧走了出去。
錢要武嘆息一聲,剛纔在車上錢建平也找他和錢文娟商量了,要遷祖墳改運,雖然隱約感覺祖墳不是能隨便遷的,但他和錢文娟也都不是什麼迷信的人,半推半就也就答應了。
此時錢要武也只能爲難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同意。”
小姑也只能答應了。
錢建平頓時眉開眼笑,心想今天也算扳回一城,然後看着錢宗華:“老二,你呢。”
“我不同意。”
聲音從邊上傳來,
正是錢才。
一桌人頓時看着錢才,如果是平時,衆人只會笑着說你一個小孩子不要說話,但是現在而今眼目下,大家也沉默了。
錢才見大家不說話,也笑着說道:“我說兩個我不同意的原因,第一,大家都知道爺爺以前最喜歡跟我這個小輩聊天,我很清楚,他忌諱這個,他不想死了人家還要動他的墳。第二嘛…”
錢纔看了看門外:“進來吧。”
今天看墳那個風水先生和楊三順走了進來。
錢纔對着風水先生道:“說說吧,他今天跟你說了什麼。”說罷指了指錢建平。
錢建平臉色變了,欲要阻止。
哪道這風水先生也是個爽快人,跟機關槍一樣說了起來:“他今天跟我說要改運,他是錢星混雜的運,不聚財,想遷墳改運,我跟他說他這個命,遷墳改運恐怕會影響同宗兄弟姊妹,他跟我說那更好,只保他家的運就行了。”
風水先生這些話出口,衆人都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們真沒想到大哥平時霸道也就罷了,竟然絲毫不顧兄弟姊妹情。
錢建平頓時一拍桌子站起來指着風水先生:“他騙你們的,這個小狗日的看不慣我,花錢找人來誆你們!”
哪知這風水先生也是個事情做絕的,他悠悠開口道:“你既然信這個,那貧道今天就請祖師爺,和你賭個咒,誰說假話,誰全家死絕,行不行?”
錢才一聽頓時笑了,沒看出來這師傅還是個講職業操守的,這錢沒白花。
錢建平一時也噎着了,他一個做生意的,就算不是迷信,也有三分忌諱,斷不能賭這個咒,就算不考慮這個,跟一個跳腳先生賭咒,以後傳出去也是個笑話。
衆人心中已有了判斷。
幾個表叔互看一眼,帶着家眷離開了。
錢建平這會失了面子,又失了裡子,也不管了,又一拍桌子,大吼道:“我是大哥,我說老頭子的墳要動,就得動!”
說罷又指着錢宗華道:“你教的好兒子,簡直是個孽障!”
徐鳳這會也站起來了,看向錢宗華道:“他說的是你兒,你不講話?”
錢宗華也嘆了口氣,這個家族怕是維繫不了了,站起來說了一句:“走。”
錢才眼看人差不多到了,點點頭說道:“你們走吧,你們走了,我纔好辦。”
錢宗華有點猶豫,徐鳳卻拉了他一把,兩人走出了房間。
錢才這才放開了手腳,不顧三叔和小姑一家在場,站起來指着錢建平。
“錢建平,我看不慣你很久了,你家對我乾的齷齪事,我這會不想一一表述,我實話告訴你,我開這個超市,起碼一半因爲你,你他媽最好祈求你拜的那些神佛讓我不要把這個超市開起來,鋪到林城去,不然,別說吃肉,我讓你湯都喝不上!”
錢建平臉上陰晴不定,錢才說這話,算是動到他根本了。
錢才也露出了他野蠻的一面,冷笑着說道:“還有,這祖墳,由不得你!這祖墳是大家的,誰敢幫你動這個鏟子,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
錢建平感覺今天自己的面子被擼到了底,他自覺在Z市也不是沒有根底的人,頓時指着錢才怒罵道:“小兔崽子,有兩個錢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打電話叫兩個人,我看你敢不敢打!”
這時候門外聲音傳來:“錢才哪個房間?”
大家正好奇,一箇中年男人推門而入,是老聶來了。
聶德軍一進來,十幾個社會青年跟着就進來,烏泱泱房間頓時站滿了。
老聶也是個場面人,稍一看就看出了和錢纔對峙的人是誰,直接指着錢建平道:“就是你?你要挖祖墳?其他老子不懂,這個事我還是有發言權,我老聶家的祖墳就動過,要全族舉手同意,你一個人說了算?”
錢纔打斷道:“聶叔,他賭我呢,賭我不敢動手。”
老聶一聽,走上前去面對着錢建平。
“你要不賭我一個?”
錢建平這會心裡有點後悔了,今天怎麼也該叫幾個有點社會關係的朋友來撐撐場面,於是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
“你等我…”
聶德軍兀地擡手,對着錢建平“啪”的就是一耳光。
錢要武和錢文娟兩口子都開始捂孩子眼睛,這兩家人現在看也看不得,走也走不得,甚是尷尬。
但是那幾個孩子更是好奇了,壓根不怕,要說這錢家第三代心理素質確實不錯,都這會了,還敢扒拉着父母的手指頭偷偷往外看,這大伯,以前沒少諷刺教訓他們,他們看着,心裡也挺爽。
也可見錢建平平時拉了多少仇恨。
主要也還是錢才這個當哥的平時對弟弟妹妹還不錯,要不是錢偉太作死,錢才也不會揍他。
只有錢偉和薛財珍站起來準備開罵,還沒開口,又被幾個大漢按了下去,幾個聶德軍帶來的人凶神惡煞的往兩母子身邊一站,兩人也嚇得閉嘴了,剛纔還訓斥錢偉慫包的薛財珍,此時也吃上了真香盒飯。
錢建平這會也是經歷了人生從未有過的屈辱,在真正的社會人面前,他還是有點發抖,是真的在抖,他感覺腎上腺素都在被激活。
聶德軍又湊近了錢建平,瞪着眼睛道:“我告訴你,錢纔是我們家的恩人,你要說你要搖人,行,我給你半小時,半小時你要是找不到人來把我擺平了,今天我就弄你。”
說罷,直接拉了張椅子,端坐在錢建平旁邊。
錢建平也不知道是聶德軍湊太近口氣太重薰到他了,還是嚇到了,癱坐在板凳上直喘氣。
錢才一看也樂了,今天他是打算模仿諸葛亮氣死錢建平呢,沒想到人沒氣死,嚇尿了。
今天一切都是他有意安排的。
下午跑出去拉住那個看風水的假道士,塞了1000塊就知道了他想要的信息。
問了他錢建平給了多少錢後,猶豫一陣,他給錢才比了個“二”,錢才說那你幫我拆穿他,然後給他比了個“六”,這道士毫不猶豫就同意了,還大罵錢建平,說他也看不上這種坑兄弟姊妹的角色。
錢才讓他去三順那裡先拿了三千,然後帶到了酒樓,這人也不愧是個給活人看風水,連死人都蒙的狠角色,當場讓錢建平的三寸巧舌拉了稀。
剛纔錢才說超市是爲錢建平開的這話,也不算是假的,超市和零售業他是一定要打開的,但他爲了錢建平,把這個選項放到了最好賺取第一桶金的批發市場後面,也是因爲他知道錢建平在做什麼。
甚至如果不是自己打亂了原本的事情發展,錢建平也會在明年順利的回到Z市,逐漸拿下幾個超市的供應渠道,掙了錢的他會愈加猖狂。
而且三個月前他對胡蔚說過要報復,那就一定要報復的。
他想賣水,賣礦泉水,賣飲料,他知道簡簡單單的一瓶水,能養好多個富豪。
這需要一個龐大的銷售體系,他目前有幾種渠道可選。
第一種是打通批發市場環節。
第二種是現在的零售渠道。
第三種,運動型場所。
第四種,快餐渠道。
把握了這些渠道,任何一瓶水,飲料,在他手裡,都能產生巨大的利潤,每一個人仰頭的瞬間,都有可能爲他帶來利潤。
其實還能做網絡零售,不過目前還不是時候。
不過賣水也只是爲了保證他所需要的龐大現金流而已,他還有更大的計劃。
……
錢建平憋了10分鐘也沒敢掏出手機打電話,怕叫來那幾個社會上的“兄弟”擺不平聶德軍,再捱上一頓揍。
錢才也覺得無趣,說了聲“算了”,便把聶德軍拉了出來。
走出酒樓,錢才感覺心裡一件大事落了聽,轉頭對聶德軍說道:“聶叔,這件事真的謝謝你了。”
老聶頓時哈哈大笑,摟着他的肩膀道:“說這個就生分了,誰都有幾個煩人親戚,不過像你做得這麼絕的可不多啊。”
錢才頓時一翻白眼道:“那是你不知道有多煩人。”
聶德軍看看他:“挺好,我老聶懂的不多,但是我聽過一句話,快意恩仇纔是男兒本色。”
錢才笑呵呵的點了點頭。
這要是個煩人的熊孩子,自己還能花錢給他買一摞練習題,甚至花費時間和精力給他請幾個名師指導他的週六與週末。
但如果是個討厭的老頭,那隻能掏空他的錢包,壓垮他脆弱的前列腺,甚至氣他個面癱。
自己從不是個好人,甚至是個純粹的,與低級趣味作伴的人,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