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兩個女人都有點沒弄清胡道遠的意思。
但成瑾梅清楚一件事：胡道遠大概真的想給那個錢才一個機會。
那接下來面臨的，就是老爺子這一關。
老爺子或許不會拿胡道遠的前程來鬧，但胡道遠和成瑾梅都不能真的當老爺子真的不存在。
“道遠…爸好像很聽那個黃醫生的話，而且他經常和爸在一起，你要不…從他那想想辦法。”
成瑾梅眉宇間有些焦灼，胡道遠聽了，盯着前面的路，有一陣沒說話。
半晌，好像想起什麼，嗤笑一聲。
“爸就是最近身體不好，想聽聽醫囑，多活幾年罷了，他要是真聽醫生的，老大那個婚不會結，胡步雲這孩子……也不會這麼可憐。”
成瑾梅聽完也點了點頭，覺得有道理。
“那…大哥，你能讓他說句話，老爺子或許…”
胡道遠嘆了口氣，搖搖頭道。
“大哥已經很苦了，何必讓他難做呢？其實來之前我也跟大哥打過電話了，勸他跟老爺子和解，大哥是個孝子，要不也不會娶了大嫂”
胡道遠正說着，成瑾梅趕緊拉了一下胡道遠的衣袖，回頭看了看胡蔚。
胡道遠看了成瑾梅一眼，隨即笑道。
“蔚蔚已經知道了，她成年了，有些事應該告訴她。”
成瑾梅恍然間想明白了胡道遠爲什麼對女兒報以這樣的態度。
或許他是真的想通了。
不止是對胡蔚，也許還有一些對於政治的看法，他是真的不在乎老爺子的意見了，也不再打算再從老爺子這裡借到一分力。
人無欲則剛，哪怕是親父子，大概現在胡道遠對老爺子只剩下了子對父的那層敬，親情都並不多。
這樣的家庭，這樣的父親，子女的親情感受極少，這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雖然胡道遠這些年在極力彌補，成瑾梅也還是受到了不少的耳濡目染。
“道遠，你是不是”
胡道遠拍了拍她的手，模棱兩可的答覆了一句。
“別多想，好好看路。”
他說罷，只覺心裡的一些暢快無人能明白，也不可能有人會相信吧。
凌晨快1點的時候，胡蔚終於在父親極不尋常的一番嘮叨後回了自己的酒店房間。
今天或許真的不該說錢的事，她一時心急，怕爸爸臨時改了主意，再次屈從爺爺的旨意。
而且今天在車上那一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真的不懂，對於這個結果她很開心，能正式去蔚來上班，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好事，但她很害怕那種沒有原因的好事。
所以她一進房間，就撥打了錢才的電話，在閱歷上，錢才比她見識多，這一年來，她也逐漸習慣了從“啓發錢才”變成了“遇事不決問錢才”。
電話掛掉了。
過了一會，信息回過來了。
“等我十分鐘。”
胡蔚心安了許多，彷彿只要這十分鐘過去，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另一邊。
一行人把錢才送到了停車場。
“我說錢總，伱不能老這麼不合羣吧？沒聊幾句就要走？”郭廣倡有些不滿地說道。
今天本來還有個搞房建的朋友準備給他慢慢介紹呢。
房建，房開，利益在大家的圈子裡轉一圈，圈子才能真正的共榮嘛。
錢才當即回頭，看了看郭廣倡，有些皺眉地小聲道。
“老郭，你合適點行嗎？怎麼？全滬上的生意都要從你手裡過一道？”
郭廣倡臉上沒什麼不好意思，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同樣小聲道。
“你放心，我從來不坑自己的朋友，給你介紹的人，都是業內的強手，你合作一段時間，就會明白。”
說罷，又有些大聲道：“再說了，你剛纔不是還準備跟馬總談事情嗎？人家馬總還在，你就要走了？”
馬芸也立馬接上了話：“對啊！今天你準備跟我說什麼？晚會你就走了，現在話還沒說，不會又準備把我撂到這裡就走吧？”
“你們說的啥話？一會還在，一會走了的，兩句話把我人都說沒了！老馬，我就是準備告訴你四個字，網絡支付，你要想通了，就自己做，想不通的話，你明早來找我，條件就是我上次說的，拿股份來換。”
馬芸聽罷，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那你着急忙慌走，不讓人家姜秘書長在這裡玩會？”
郭廣倡這一會的功夫也瞭解了姜右薇的身份，知道她是蔚來的董事會秘書，應該不屬於小秘之流，開口挽留了一句。
姜右薇像個受驚的小兔子般連連擺手，
“不了不了，謝謝郭總，我跟董事長一起回去。”
錢才也哈哈笑了一聲。
“小姜今天這麼漂亮，我可不放心交給你們一幫老爺們！”
說罷，跟葛偉東，沈雯，李殊福，王靜，樑信君幾人打了個招呼，跟姜右薇說了一句自己有事，讓她去了後面的奔馳車，交代安保給她送回去，隨後轉頭上車。
“老李，回家。”
錢才一上車就給了李廣平一個許久沒有聽到過的指令，李廣平愣了一下，隨後緩緩啓動車子，往仁恆濱江園駛去。
錢才盯着手機看了幾秒，隨後撥通了胡蔚電話。
“喂？”電話只響了一聲，立刻傳來了胡蔚的聲音。
“你到了？”
“嗯。”
“彆着急，慢慢說。”胡蔚接電話的陣勢和打電話的時間，已經讓錢才感覺到了她的急切。
“嗯今天我和我爸媽去了爺爺那兒.”
胡蔚娓娓道來，錢才認真聽着，她的記憶力很好，幾乎完整的複述了一遍過程，但錢才還是重複問了幾個地方。
約有十來分鐘，他才摸清了整件事的過程。
其實錢纔跟胡蔚一樣，忐忑又興奮，但他得先給胡蔚一個解釋，穩住她的情緒，思索了半天，他有些遲疑地開口道。
“你爸讓你來還讓我給你安排工作，這一定是個肯定的態度，他大概也有讓你培養自身能力，早點接觸工作的意思，如果再往惡俗一點猜測.他也許是不放心我，怕我花天酒地，讓你管着我。”
“啊？.”胡蔚一個“啊”字，連續三個音調，先是驚奇，後是恍然，最後是遲疑。
“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事，你要是能明天就來，就更好了。”錢纔沒等胡蔚發問“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就先給了她一個肯定的態度。
“嗯我也很想”胡蔚的語調溫柔了起來。
半晌，她想到了什麼，又有些爲難道。
“可我爺爺那裡怎麼辦呀？他很兇，我爸又不讓我開口說話，今天剛到的時候，我聽醫生說他還在鬧絕食。”
錢才心知這老人前世的壽元還得有個七八年，愣是挺到胡道遠升任後一兩年的光景，應該挺惜命的，開口安慰道。
“其實老人跟小孩的心態差不了許多，要得到什麼東西，就會撒潑打滾的一定得讓人順着他，只是有的老人會剋制一些，但你爺爺明顯不在此列
不過我覺得你不用擔心，你爺爺都用上了這些招數，也說明他對你爸是真沒辦法了他既然聽醫生的話，醫生大概也是幫他傳達信息罷了，既然他能裝病住院，應該也不是真的絕食，你爸心裡應該清楚。”
胡蔚“嗯”了一聲，彷彿陷入了回憶，有一陣纔開口道。
“但我覺得爸爸很擔心他，不能讓他一直這麼下去.其實我爺爺以前很喜歡我的，每次去，他都會拉着我聊很久，但是這次..他沒有叫我。”
錢才摸了摸手邊的皮質扶手，摩擦了一下，緩慢說道。
“這件事也許旁觀者更容易看明白，你堂哥已經那樣了，大概不太能生育後代，第三代就還有你，你小姑家的孩子還小，他怕活不到那個時候，掌握不了，家族延續就只寄託在了你身上，這種情況下，他沒逼着你爸和你媽離婚再找一個年輕的生個孩子，大概也是心裡清楚這事沒戲，而且會對你爸仕途有影響。”
“啊？？他真會這麼想？”
“我代入他的角度和他的執念，應該就會這麼想。”
“.天吶，你不準這樣！”
“哈哈，我對子嗣問題看得很淡，放心吧不過說起子嗣，我倒有個辦法.”
錢才正準備開口，胡蔚卻打斷了他。
“我知道。”
“你知道？”錢才瞪大了眼睛。
“嗯昨天前天晚上，你喝醉了跟我說過，我想了想，這樣做不好，我知道你是爲了我，但是…不行。”
錢才拍了拍腦門，恍然大悟。
我當時把胡蔚哄得樂滋滋的，說的就是這個？
他當即有點喪氣。
這招數…一輩子也用不了幾次啊！
隨即沉下心想了想，有些肯定的語氣道。
“沒什麼不行的，就這麼辦吧，如果你覺得你爸搞不定你爺爺，你就這麼跟你爸說。”
胡蔚有些失笑，又有些爲難道：“怎麼能這麼說啊！你又不是上門女婿，我們第一個孩子姓胡，以後我怎麼跟你爸媽見面啊！”
錢才擺了擺手道：“沒事，不就哄哄老的嗎，以後再改回來不就得了？而且你還這麼小，27歲以後再生孩子也完全來得及。”
胡蔚突然沉默。
“爲什麼27歲啊？”
錢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好像把老頭的壽元給暴露了，腦子飛快運轉，趕緊補救道。
“優生優育嘛！有專家說過，女性最佳生育年齡在25到29歲之間，咱們就取箇中間數！”
“噢…”胡蔚心裡有事，也不再糾結，隨後又有些堅定道。
“不行！我這麼跟我爸說，他也不會同意的，而且…而且我這麼早就跟他提生孩子的事，他會生氣的！”
錢才聽着愣了愣。
也是啊。
胡蔚去提什麼生孩子的事，搞不好會有逆反應，說不定胡道遠覺得他和胡蔚已經發生了什麼事，改變想法了，把胡蔚看管起來…
得不償失。
“行，這樣吧，明天你先去什麼情況，有什麼事及時告訴我，我再想想怎麼處理。”
“…好。”
“嗯，好好睡一覺吧寶貝兒，一切有我，晚安。”
“.安。”胡蔚有些依依不捨道。
就在錢纔要掛下電話時，胡蔚忽然有些柔弱的聲線道。
“你能不能等我睡着再掛？我聽見你的聲音睡得香，你.你要是有工作的話，把手機放在旁邊就行。”
胡蔚說得小心翼翼，彷彿做了賊。
錢才聽得一晃神。
前世倆人相隔兩地，胡蔚也經常這樣，每當那邊天氣不好，有雷什麼的，就會黏着要打視頻給他，讓他看着她睡，兩人就會把電腦打開放在身邊，看着對方入眠。
有時候錢才能一邊工作一邊看着她，一整晚。
有時候錢才醒來，也可能看到視頻上是一整個放大的俏鼻，隨後臉頰移動，是星眸，再然後聽到胡蔚咯咯咯的笑，說他打呼聲音太大，把她吵醒了。
時隔真的許多年了。
再次聽到胡蔚這樣說，他心裡只有感動。
“好，我不掛，聽你睡。”
“嗯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