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2日。
大年第一天，新聞報道引發的餘波下，錢家一些後知後覺的遠房親戚，失散多年的朋友也終於獲知了消息，開始陸陸續續的或打電話，或登門拜年。
錢宗華經過了前幾天的狂轟濫炸，也慢慢有了些經驗，把“下次有空”，“一定”和“XX的時候肯定”這些推脫句式用得爐火純青，儼然有了點熱門單位領導接電話的派頭。
徐鳳的往來明顯就要少一些，大概也跟她平時都待在餐館有關係，到公司接管財務後也沒有太多的人情往來，知道她的電話的人也不多，偶爾接到兩個電話也都是熟人，還有一些並不知道情況的朋友打電話拜年，也都是幾句就掛，明顯要清閒得多。
倒是錢總，從早上9點開始，這一個個的電話，從年後調度安排，到某個二號店員工的全家老小的拜年電話，不到錢才主動喊停，對面就能說個沒完，錢才也主動打了楚文明和餘元瀟這兩個正在一線戰鬥的集團領導的電話表示慰問，並表示明天就會到集團值班。
小小的三口之家，在家裡整出了一個推銷公司的氛圍，三室一廳被劃分出了“工作片區”，錢纔在自己屋裡，錢宗華在客廳，徐鳳在廚房弄飯，偶爾電話來了就去主臥，直到中午快一點飯做好了，三人才在客廳裡會和，錢纔看着錢宗華嘴脣一圈都是口水沫子，呵呵直笑。
“爸，您這可比我還忙，你看看你嘴，快擦擦。”
錢宗華瞪了錢才一眼，道：“還不都是你，我跟你說啊，劉校長今天又打電話來了，到時候他孫子生了你自己去一趟，你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我就不去了。”
錢才幹笑一聲，道：“您放心，到時候我進屋直接喊劉爺爺，斷了給他孫子當乾爹的念想，取名我也不摻合，拜年帶的東西我肯定選貴的，不讓人家挑禮，行了吧？”
錢宗華扯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聽着點了點頭，喝了口茶，還沒等着嚥下去，又說了起來。
“對了！你就得讓人拿你沒辦法，又挑不出毛病，老劉校長對我們家有恩，年齡上比你爺爺也小不出多少，還是你爺爺的朋友，你說這讓我去叫人家一聲老哥，我不得尷尬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午飯我就不吃了，我出去一趟，明天就得到集團值班了，開業第一次過年，我得在。”
錢才說着就開始刨菜就着飯吃，徐鳳聽着也開始發問。
“這麼早，就開始值班了？我說你還是…”
錢才擡起頭看着徐鳳。
“副總監也要輪流值班，給你安排到初四，你別說我了，自求多福吧，徐副總監。”
…
“我想起來老四還叫我一起去爬山，下午不做飯了，錢宗華你自己做了吃。”
“你們都出去，留我一個在家？…徐鳳你給我添碗飯。”
“添什麼添？自己添！大過年的就你一個人不忙，老孃累的很！”
……
下午，錢才約了聶俊林在健身會館見面。
今天會館沒人，錢纔到門口的時候，聶俊林正拿着一大串備用鑰匙試着鎖呢。
“聶總，許久沒來，貴府的門怎麼開都忘了吧。”
錢才揹着手看老三搗鼓了一會還打不開，調笑道。
老三訕笑着，手上又使勁拽了拽門口玻璃門上的大環鎖。
“這不是…這不是他們加了好幾把新鎖嘛，這鑰匙也太多了！狗日的也不打個標記，折騰人，
這他孃的你給我開不開！”
“咔。”
……
三十分鐘後。
“感謝啊兄弟，幫我跟你們吳大隊帶個好，兄弟們值班辛苦。”
錢才說着遞過去幾包煙，不等那人推脫就塞到了他搶險救援服的口袋裡，又幫忙一起收了地上的切割機。
消防帶隊出警的幹部也不知道錢纔是誰，不過聽到“吳大隊”，原來準備訓斥幾句，也變成了抱怨。
“你們這個…還是要注意開鎖方式，不要太暴躁，這明顯不是一把鎖的鑰匙，就別亂擰，這大過年的，城市火災，山火都挺多的，這不是消耗警力嗎，要不是看你們這掛牌的共建單位，我們也剛好有人在隊裡，你們等開鎖王上班不得等到初三初四去了？”
錢才賠着笑道：“對對對，我這兄弟太魯莽了，一天盡給國家添麻煩，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消防的這兩天確實很忙，沒說兩句匆匆提着機器就走了。
錢才轉頭看着聶俊林，哂笑着。
“聶大俠，你這一下就幹壞一把鎖，外帶今天買不了鎖了，還得從樓上調個保安下來值班，真是拉動GDP就在你擡手之間啊。”
聶俊林許是經過了這段時間身份鉅變和泡妞的雙重歷練，終於有了些進步，聽到錢才今天不斷的說話刺激他，擺正了臉色發問。
“老大，有話你直說行嗎，老是嘲笑我，我這大小也是…也是個總經理了！”
錢才聽着一驚：“可以啊，現在三兩句話都能領會我意圖了，行，還記得你是個總經理，你進來，我跟你談談工作。”
兩人說罷徑直進了大廳，找了個休息區坐下。
錢纔看着聶俊林，又指了指大廳旁通往樓上的大理石樓梯。
“這裡當初我們預算200多萬，最後實際花了440萬才弄下來的，現在加上樓上接着開發的區域，接近700萬，對吧？”
聶俊林點了點頭，錢才又繼續說起來。
“700萬，佔了我們集團總體價值評估的20分之1，你說我廢了這麼大勁弄出來，爲了什麼？”
“招牌，這你說過。”聶俊林回道。
錢才聽了終於露出了一下午比較正常的一個笑臉。
“對，招牌，這地方再怎麼賣卡，一年也賣不回本，我的目的其實也就是打出這個蔚來的精品招牌，我今天找你來，就是爲了這件事，接下來，我們要開始同步鋪設蔚來在林城的中心店，規模與這個店一樣，然後以每個地市一箇中心店帶三到四個二級店的形勢鋪開，逐漸形成規模，讓顧客能選擇就近的二級店健身，也可以到城市中心店體驗。”
聶俊林聽完站了起來。
“要搞大了？”
錢才眯着眼睛，道：“要不然呢，就搞一個店，圖啥？還專門給你註冊個公司併入集團門下？”
聶俊林撓了撓腦袋，道：“我還以爲我這是個閒職呢。”
“你要這麼想那趕緊辭職吧，守着你那2%集團股份安安心心當個富家翁得了，下一步集團預計會逐步投入4一5千萬用於體育健身公司的發展，會員卡權限也會做出一些調整，普卡僅用於單店消費，二級店的普卡價格則會有下調，中心店不變，其他卡價則會有一定上漲，但可以全國通用，之後隨着我們的門店越來越多，我們的高級用戶也可以憑手中的會員卡到各個城市的蔚來店鍛鍊，休閒。”
聶俊林頓時開心起來：“那我…我不是閒職了？對嘛！我這種人才，以後公司發展怎麼能缺得了我！等我出去和寫字樓，地產公司談地段，談樓層，我就可以自己拍照片發給於…”
聶俊林說着說着突然覺得不對，看到錢才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我他媽越來越想換個人了。”錢才無語的說着。
聶俊林立馬拍着胸脯保證。
“董事長！這事給兄弟一次機會，肯定行！”
錢纔沒答覆，撐着桌子故意猶豫了半天才開口。
“你這…一會泡姑娘一會又旅遊的，要不還是找個人接替你算了，你好好娛樂生活。”
簡簡單單的一個欲擒故縱，可老三就喜歡吃這種半生不熟的大鍋菜。
“我保證沒問題！耽誤了事，從我分紅里扣！”
“真行？”
“真行！”
“那你和我去樓上公司看看，我看怎麼給你排個班。”
“啊？今天才初一啊，再說我一個人哪知道怎麼值班啊。”
“沒關係，跟着學學。”
“可…”
“你不說行嗎？？”
“行！”
……
兩人來到11樓時，一堆人正聚坐在大會議室吃着飯聊天，楚文明正和一個戴着厚底眼鏡，學者模樣的人探討着，看到錢才進來，大家都站了起來。
“董事長好！”
“新年好董事長！”
“董事長，你怎麼今天就過來了，不是明天值班嗎？”
最後一聲是楚文明走了過來。
聽着大家打着招呼，錢才這時終於回到了工作狀態，輕咳了一聲。
“你們吃你們的，我過來看看，大年初一的，兄弟們都不容易，我看外面也沒吃的賣，還說帶大家出去搓一頓。”
楚文明立刻笑了起來：“放心吧董事長，年前就談好了，樓下那家餐館專門爲我們開着呢，有吃的，每天三頓，早上包子，中午下午都是炒菜，昨天放得也早，近的都回家吃了年夜飯，家裡遠的也統一安排加了餐，在大會議室看聯歡晚會。”
“還得是有你啊，辛苦了楚總。”
錢才聽着由衷的欣慰道，說罷又看了看其他人。
“大夥呢？加班都習慣嗎。”
剛纔和楚文明討論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笑着答道。
“沒事的董事長，我們好多都是沿海城市來的，本來也習慣了過年不回家，平時加班也習慣了，就盼着多掙點錢，有了錢什麼時候不是過年？我們公司待遇好，加班工資也高，我們很滿足。”
楚文明見他說話，估計錢纔不認識這人，便搭腔道：“這位是新來的工程部經理，黃文剛。”
錢才聽後明瞭，點頭笑道：“聽說沿海一些經濟前沿城市是“週六保證不休息，周天休息不保證”，你們辛苦啊，能適應那裡的環境，以後也更能適應更快的發展。”
說完錢纔想到了什麼，又嘆息一聲。
“可惜啊，隨着以後社會經濟條件的發展，能吃苦的人可越來越少咯，你們也是最苦的一代人，進入職場的時候被職場整頓，可等現在的00後長大，說不定那些00後進入公司，你們成了職場，他們卻要整頓職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