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海軍司令部派來協助談仁皓的幾名軍官到達了,隨後關於降低飛機採購價格的談判就正式開始了。
在與馮祥楚談過之後,談仁皓對談判已經不抱多大的希望。事實上確實如此,代表哈飛前來談判的不是馮祥楚,而是其他幾個高層管理人員。而在談判的第二天,問題就被細化,這顯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這隻能使談判的時間延長,對海軍沒有任何的幫助。在哈飛呆了五天後,談仁皓接到了司令部的電話,他將幾名軍官留下來繼續與哈飛商討細節問題,他則乘坐飛機返回了舟山。
甘永興也同期返回了舟山,在知道甘永興的飛機即將到達後,談仁皓就決定在機場等參謀長。這次甘永興不僅僅去了松江,還去了大連與廣州,只有威海還沒有來得及去了。讓談仁皓回舟山的正是甘永興。
“你說的情況我也遇到了。”甘永興天完談仁皓簡單的講述後,他也苦笑了起來。“與飛機制造廠一樣,帝國的幾家主要造船廠實際上也是控制在一些大資本家手裡的,而且大批的零部件都是外包生產,要降低價格的話,就需要在下游廠商那裡動腦筋,而這些下游廠商也控制在那些大資本家的手裡,說白了,我們是在與那些大資本家鬥爭。”
“校長也知道這一情況嗎?”
甘永興點了點頭。“是我先給校長打的電話,校長才讓你回來的。”
“也就是說,我們不用與廠商談判了?”
“不,這個恐怕還得繼續進行下去。”甘永興鑽進了轎車,等到談仁皓上來後,他才接着說道。“校長現在也很惱火,也許他已經向首相反映了情況。如果這事扯開的話。那就不僅僅是我們海軍的事了。”
“也許陸軍也遇到了同樣的麻煩。”談仁皓立即聯想到了陸軍。
“這也不是陸軍的事,或者說,不是我們軍隊的事了。”甘永興讓司機啓動了轎車。“這麼說吧。如果價格因素沒有控制在廠商的手裡的話,那麼,我們就得在別的方面着手,而不僅僅是與廠商談判了。”
談仁皓沒有再多問,他已經想到了這個關鍵問題。真正控制着帝國軍事製造業地是一些寡頭資本家的話。那麼問題就嚴重了。
“校長大概要明天才會跟我們詳細談的,你抓緊時間多瞭解下情況。”甘永興拿出了香菸,有點心煩意亂的樣子。“在檔案室的丁區,有幾份重要文件,你可以先看看,這對你有很大地幫助。”
談仁皓微微皺了下眉毛,檔案室丁區裡存放的都是與海軍無關的個人資料,當初他就是在這裡找到馮祥楚的個人檔案的,他不知道甘永興要他看什麼,可他決定還是先看了再說。參謀長至少不會在這個問題上開玩笑吧。
“另外,儘快把你這幾天的收穫總結出來,也許校長會想我們要總結報告的。”
談仁皓又記了下來,回到海軍司令部後,他首先就完成了這幾天的總結報告,然後直接去檔案室尋找甘永興所說的那些有用的資料。這些資料都屬於秘密資料。談仁皓有資格接觸絕密文件,自然也就有資格接觸秘密文件了。當談仁皓在檔案室找到了那些資料的時候,這才明白,甘永興爲什麼要他看這些文件了。這實際上就是一些帝國大資本家的個人資料。談仁皓沒有急着離開檔案室,他還去存放帝國國內產業文獻的庚區找到了另外一份重要文件,這纔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帝國的軍事工業體系是極爲複雜的,原本沒有這麼複雜,可是在幾次大規模戰爭中暴露出來的問題,差點導致帝國輸掉戰爭。因此,在數百年的發展中。爲了能夠在極端情況下仍然能夠爲帝國軍隊提供足夠的武器準備,彈藥物資,帝國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同樣也是非常複雜的軍事工業體系。包括新生的航空工業,其基本的構建形式都與船舶,車輛,火炮,槍械等老牌軍事工業沒有太大的區別。
以沈飛爲例,在正式列入了海軍的供貨商名單之前,沈飛也是一傢俬人性質地飛機廠,主要的客戶不是軍隊,而是私人,以及新興地航空公司。直到海軍開始正式從沈飛採購飛機後,沈飛的性質才發生了重大的變化,而最重要的就是,海軍直接爲沈飛注資,成爲了沈飛的第一大股動。到戰爭爆發前,海軍已經控制了沈飛三成的股權,可並沒有佔到半數以上,因此海軍並不直接管理沈飛的業務,而是通過董事會來控制沈飛,讓沈飛按照海軍的需要進行發展。說白了,在海軍注資之後,沈飛已經由一傢俬人企業成爲了半國有化的企業。其他的所有進入了軍隊供貨商名單的企業也都一樣,而且不管是陸軍,還是海軍,都不會控制半數以上的股票,以此避免直接操控企業,出現壟斷情況,這也是帝國的法律所不允許的。
戰爭爆發之前,是由海軍司令部下設的裝備技術辦公室,以及後勤部負責管理海軍在各家企業的資產的,這也是讓企業儘量與海軍合作的有效手段。戰爭爆發後,海軍不再直接負責管理這些資產,而是將管理權上交給了內閣政府。薛希嶽也早在22年初就成立了“國有資產管理處”,該部門直接向首相負責,而其涉及到的國有資產不僅僅有軍事工業,還有其他的重要基礎工業。這也正是帝國能夠在短時間之內完成工業轉型,讓帝國經濟迅速進入戰爭狀態的有效辦法,在戰爭初期產生了巨大的作用。可以說,帝國能夠在兩年多之內戰勝日本,並且在各個戰場上頂住強大的壓力,逐漸獲得戰略優勢,與帝國控制國內工業的措施有着很大的關係。
因爲帝國有明確地法令禁止壟斷經營。同時禁止政府參與商業活動,以避免出現官商聯營,而引發貪污腐敗。因此,帝國內閣政府是不能直接控制國內工廠的經營活動地。“國有資產管理處”也不能直接介入到工廠的正常經營中去。爲了避免與違反法律,唯一的辦法就是不直接出面管理企業。因此在帝國政府注資地企業中,國有部分的比例都在一半以下,絕不會超過一半。而由股東選舉出來的董事會,以及由董事會選舉出來的董事長,都是普通商人。而不是帝國政府,或者是帝國政府的官員。
問題就出在了這裡,由民間商人管理企業這並沒有多大的問題,可問題是,這些工廠都有國有資產,也就是說,由民間商人在經營國有資產。政府的一些法令會限制這些商人的行爲,可無法從根本上杜絕出現侵吞國有資產的行爲。可以說,任何一個帝國的商業鉅子在其發家史上都有污點,而利用國有資產來牟取私利。這是發家的最好途徑。
這套體制的弊端是明顯的,可好處也是明顯的。對帝國來講,最大的好處就是在緊急時刻,可以集中全國的力量來進行戰爭,從而贏得戰爭。至於因此而產生的,或者是附帶引發的問題。曾經有人想過解決辦法,可都沒有成功。特別是在戰爭時期,更不可能有效地控制住所有的國有資產。數百年下來,帝國內部也形成了一個規律,即在戰爭時期,國有資產大批入注私人產業,推進國有化。只要戰爭結束,政府就將逐步變賣所持有的股份,降低國有化。甚至完全撤銷國有化,恢復市場經濟體制。當然。這一來一去,兩次大規模地流動,中間所出現的國有資產損失就更加難以估計了。真正精明的商人就可以很輕易的找到其中的漏洞,並且利用這些漏洞發家致富,將國家財產揣進自己的口袋裡!
可以說,帝國現在數得上號的二十多個大家族,大資本家,幾乎全是依靠發戰爭財而起家的。比如在第一次全球戰爭後以生產汽車而出名的池家。在第一次全球戰爭期間以生產槍炮而發家地夏家。在第一次全球戰爭前以化工工業爲主,後來擴大到了彈藥生產工業的華家。還有更早地,在唐日百年戰爭期間就已經出名的慶家。這四個大家族就全是通過發戰爭財,最終成爲了帝國的名門望族的。當然,與其類似的,通過在戰爭中發國難財而起家的大資本家絕不在少數,段玉麟就是一個典型代表。
從根本上講,帝國的資本家族與西方的那些大家族不一樣,因爲在歷史上,帝國政府多次下狠手鏟除這些危害國家的大家族,在殘酷的鬥爭中,帝國的資本家族吸取了寶貴的教訓,那就是絕不在某一個行業,甚至是某一家企業佔有過多的份額,絕不拋頭露面。這就形成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幾個,甚至幾十個家族相互滲透,相互參股對方的產業,從而分散自己手裡的資產,另外,還通過聯姻,結盟等等方式,形成地下聯盟。最重要的是,這些家族從不主動出面參加政治活動,甚至很少直接參與到經濟活動中去,而是扶持其代言人,由其代言人來實現他們的利益,推廣他們的影響,而他們則在幕後操控。
以當時控制帝國飛機制造業的四大家族來講,這四個家族一共控制了六家大型飛機廠超過四成的股份,這已經在帝國政府控制的股份之上了。可他們沒有在任何一家大的飛機廠有超過兩成的股份,而且股權名義上是分散在家族中的每一個人手上的,因此每一個家族成員所控制的股份就更少了。再加上其他小股東,這四大家族完全有能力控制帝國的飛機制造業,也就完全可以控制飛機的價格!
當然,在政治方面,大的資本家族是不會讓自己成爲被打擊對象的,而最有效的辦法不是進入帝國內閣政府,因爲任何一個有點雄心壯志的帝國首相都不會讓這些大家族有好日子過的。所以這些家族以扶持,支持,贊助議會議員的方式來實現他們的政治影響,這要比進入帝國政府,乃至扶植帝國首相划算得多,而且風險也要小得多。通過在議會中獲得發言權,就能夠干預帝國首相的行政活動,甚至影響到帝國的法律。對這些資本家來說,這算得上是一筆回報豐厚的投資活動了,而且這也是這些大家族能夠生存下來的重要保障。
當談仁皓詳細的瞭解到了帝國國內的這些情況後,他也知道問題的結症在哪了。只要這些大資本家還想賺取高額利潤,還想發國難財的話,那麼就別想降低軍購的價格。同時,談仁皓也隱約感覺到,正是這些人在暗中破壞着帝國的基礎,而這一切,都源自於薛希嶽首相在21年底提出的一項至今仍然沒有正式實施的戰時法案。
數百年來,數十任帝國首相都認識到那些資產豐厚的大家族是帝國的毒瘤,是帝國身上的蛀蟲,雖然有很多首相爲剷除這些毒瘤而戰鬥,但是結果都沒有能夠取得真正的成功。薛希嶽也知道這些大家族的危害性,在和平時期,薛希嶽是不會指望議會批准他用來對付這些大家族的法案的,只有在戰爭時期,他纔有機會利用首相在戰時所擁有的巨大的權力來剷除這些危害帝國的毒瘤。因此,在戰爭爆發之後不久,薛希嶽就提出了一項旨在將重要的工業在戰爭時期實現全面國有化的法案。結果,這部法案還沒有正式提交給最高法院,薛希嶽就差點倒下了。
談仁皓對這部戰時法案的內容並不瞭解,但他知道,這是首相用來對付寡頭家族的有力武器,而且,首相遇刺的事情肯定與這部法案有關,至少現在談仁皓想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