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原本想去飯店裡吃午飯的,可在上次的間諜案風波之後,海軍司令部裡的那幾家由軍人家屬開辦的飯店也關門停業了。結果,談仁皓與常薦新只能去司令部的軍官食堂打了盒飯,然後到了外面的大花園裡,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坐了下來。在吃飯的時候,談仁皓把他從甘永興那裡聽到的事情,郝東覺在第二特混艦隊惹出的麻煩、雷少卿與姜仲民的矛盾,以及他對海軍發生了重大事情的猜測講了出來,而甘永興提醒他不要插手雷少卿與姜仲民的建議,談仁皓沒有告訴給常薦新。
“郝東覺確實是個混蛋。”常薦新把飯盒放在了旁邊的花臺上,然後就拿出了香菸,“這小子混起來了,恐怕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治得住他。參謀長的話也不是危言聳聽,校長的手腕我們都是很清楚的,如果真把校長惹毛了,把郝東覺給撤職查辦還是小事,說不定,還給他定下動搖軍心以及造謠惑衆的罪名,那郝東覺這混蛋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這事我還不是很擔心,至少從參謀長的話裡來看,校長現在還沒有精力去處理郝東覺,或者說校長也最多認爲郝東覺是調皮搗蛋而已。就算校長想處理郝東覺,有參謀長幫着說好話,問題也應該不是很大。”談仁皓也放下了飯盒,“現在讓我感到擔心的是,從參謀長上午告訴我的話來看。在我們去印度洋與南大西洋的這幾個月裡發生了很重大的事情,不然的話,校長也不會在前天趕到京城去了。”
常薦新微微點了點頭,抽了兩口煙之後,這才說道:“我也覺得有問題,如果參謀長真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你的話,那肯定是很重大的事情。而校長在這個時候放下海軍的事情不管,趕到京城去,肯定是有很麻煩的事情必須要他親自出面處理,不然的話,校長沒有任何理由在這個時候離開海軍司令部。”
“我也這麼想,可問題是,到底有什麼事情嚴重到需要校長親自去處理呢?”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而且都在盡力猜測着校長在這個時候去京城的原因。
按理說,現在太平洋上美軍的反擊即將開始。而進攻澳洲大陸的作戰行動也馬上要開始了。海軍在太平洋上努力了四年多,眼看就能獲得重大的勝利,在戰略上向前邁出一大步了。不管出於任何原因,校長都應該在這個時候留在海軍司令部,統籌指揮海軍的作戰行動,而不是丟下衆多需要他來處理的事情去京城。而且,一年一度的戰時內閣會議也是在十月底或者是十一月初召開,而現在才五月初,有什麼事情值得校長返回京城呢?
兩人想到了很多,可都一一否決掉了。而最後,兩人都想到一點,那就是發生了重大的事情!而且是與國內的情況,甚至是政府內的情況有關,是能夠直接影響到海軍的發展的重大事情,不然的話,校長沒有理由去京城。
“也許,與上次的間諜案有關係吧。”
“這不大可能,調查已經結束了,而且涉案的軍官大部分都被證明是無辜的,首相也明確表示,不會讓調查影響到軍隊的作戰行動。就算有什麼麻煩,校長也不會去京城吧。”
常薦新微微點了點頭,“那麼,到底有什麼事情可以讓校長不得不去京城呢?”
談仁皓搖了搖頭,然後長出了口氣,“我們在這裡猜也沒有用,校長今天晚上就會回來,明天我們就知道了。”
“哎,希望我們的擔心是多餘的,在這節骨眼上,如果出了些什麼不好的事的話,這就不僅僅是海軍的損失了。”
談仁皓苦笑了起來,他也是這麼想的,可誰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在瞎操心?
與常薦新談過之後,談仁皓也沒有再去多想。當天下午,他就把精力集中在了那些戰報上,因爲妻子在醫院裡有幾個手術要做,晚上沒有回家睡覺,所以當天晚上他一直忙到半夜。通過前線各部隊提交的戰報,談仁皓對太平洋戰場上這幾個月內發生的事情也有一些大概的瞭解了。如同他在回國的路上所猜測的一樣,太平洋戰場上的局勢並不樂觀,美軍仍然沒有被徹底打垮,而且還有翻盤的機會。而帝國海軍能否在戰略上向前邁進一大步,就要看接下來幾個月內在西南太平洋以及中太平洋上的作戰行動是否順利了。
常薦新在下午去聯繫了給第三特混艦隊維修戰艦的事情後,也花了不少的時間來了解太平洋戰場上幾個月的戰局變化。當天晚上,他仍然住在談仁皓家裡,只不過,他在十一點多的時候就去休息了,而沒有像談仁皓那樣,在半夜裡還呆在書房裡。
凌晨的時分,談仁皓就要準備去休息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他一接起電話,就聽到了校長那熟悉的聲音。
“好的,我馬上過來!”談仁皓放下了電話,然後長出了口氣,校長已經趕回來了,而且讓他現在就過去。
出門前,談仁皓喝了杯濃咖啡,他沒有去驚動常薦新,也沒有叫杜興去開車,而是步行着走到了別墅區的另外一頭。來到校長住的那棟別墅外的時候,他就看到書房裡的燈還亮着,但只有一個人影印在窗戶上,大概校長沒有叫甘永興過去,只叫了談仁皓一個人過去。校長的副官就守在門邊,在談仁皓到了之後,他立即就把談仁皓帶到了書房去。果然如同談仁皓的猜測一樣書房裡就只有校長一個人,而且看樣子,校長是剛剛趕回來。
“坐吧,想喝點什麼?”聶人鳳的精神有點疲憊,他去泡上了兩杯茶,“開始從你家門外路過的時候,看到書房裡的燈還亮着,想到你還沒有睡覺,我就把你叫過來了。沒有影響到你的休息吧?”
“校長,我沒有這麼早睡覺的習慣。”談仁皓說了句謊話,“你纔回來?”
聶人鳳點了點頭。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後,他就在談仁皓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纔到,這次去京城跑了一趟,幾天都沒有休息好,不過現在反而精神了起來。”
談仁皓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而且他怕自己說錯了話。
“昨天見到首相的時候,首相還誇獎了你跟常薦新,要我好好嘉獎你們兩個,而且首相會親自給第一特混艦隊與第三特混艦隊頒發嘉獎令。”聶人鳳微微的笑了一下,“你們在南大西洋上的勝利非常關鍵,也非常及時,可以說,這正好救了海軍的急。不然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在首相那裡彙報海軍在這幾年的作戰行動了。”
談仁皓微微皺了下眉毛,他本來想忍着。可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校長,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哎!多事之秋啊!”聶人鳳嘆了口氣,“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處理起來挺麻煩的,你對帝國的戰時機制有多瞭解?”
這下,談仁皓有點不解了。帝國的戰時機制是比較特殊的,可以說是數百年來,自從張紹廷首相之後,帝國在數百年的戰爭經歷中,總結出了大量的經驗,而這其中就包括了怎麼在戰爭時期管理好國家,以及讓國家在戰爭中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來。而帝國的戰時機制是針對戰爭而誕生的,與和平時期的政治體制有着巨大的差別。
在和平時期帝國的政治體制分成了三個重要部分,一是內閣,二是議會,三是最高法院。內閣主導行政權,而內閣首相通過全國普選產生,是帝國的最高行政首腦。議會負責監管內閣,並且主導立法權,而內閣的議長由多數派政黨領袖出任,而議員是按照各省的人口比例進行分配,由各省進行大選產生的。最高法院負責解釋帝國的各項法律,以及監督法律的執行情況,而最高法院的九名大法官由議會與內閣協商推薦,最終由帝國元首,也就是皇帝直接任命,而只有皇帝,以及議會在多數支持的情況下才能撤銷大法官,因此首相無權過問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人事問題。三個機構相互牽制,因此首相併無絕對權力,而且議會只要有50名議員聯名就可以提交彈劾首相的議案(不信任案),如果得到三分之二的議員支持,那麼首相與內閣政府就得集體辭職,由最高法院的九名大法官委託合適人員組成臨時內閣,隨後提前進行大選,確認新的內閣政府。這種體制從張紹廷首相在任時期確立下來之後,數百年中,只有一些小範圍的修改,本質上並無變動,而且數百年的歷史也證明了,這是一種比較有效的政治體制,在給了首相足夠的大權的同時,也約束了首相的行爲,避免了集權現象出現。
戰時體制就與和平時期的政治體制完全不一樣了。帝國如果受到戰爭威脅,那麼首相就有權提出進入戰時狀態的議案,只要議會有三分之二的議員支持該議案,那麼首相就可以宣佈帝國進入戰爭狀態。而在帝國正式進入了戰爭狀態之後,議會將被臨時解散,由其中部分主要議員成立戰時議會,而戰時議會並無實際立法權,帝國進入了特殊時間,首相成爲了最高統帥,掌握一切軍政大權。也就是說,在這個時候,首相的權力是非常巨大的,在戰爭時期,首相就是國家的最高領袖,連議會都得靠邊站。而要結束戰爭狀態,那麼就得由戰時議會向最高法院提出解除戰時狀態的正式書面請求,最後由最高法院的大法官進行投票表決,如果最終多數支持,那麼就由最高法院來解除首相的戰時權力,同時由帝國皇帝宣佈帝國結束戰時狀態,恢復到正常狀態。而在首相交出了戰時權力之後,議會恢復正常活動,最高法院也將權力下放給議會,帝國進入到和平時期。而這套體制也最終決定了,就算首相希望利用戰時狀態來獲得巨大的權利,而在最高法院以及帝國皇帝、戰時議會的約束下,首相不可能使帝國一直停留在戰爭狀態之中,只要戰爭結束,那麼帝國就將恢復正常狀態。
對談仁皓來說,這些政治問題並不是他關心的,所以他對帝國戰時機制的瞭解也是比較膚淺的,而且在談仁皓的印象中,數百年來,帝國經歷了不下二十次的大規模戰爭,自張紹廷之後,到大戰爆發之前,帝國先後有五次宣佈進入戰時狀態,而且每次都是在戰爭結束之後就恢復了正常狀態,所以在談仁皓看來,由張紹廷首相設立的平時與戰時兩套政治體制是沒有多大問題,如果有人想在這上面做文章的話,那麼前幾次的戰爭就已經把帝國拖垮了。
“也許你對政治不是很瞭解,但你應該知道戰時議會吧?”
談仁皓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可是……”
“戰時議會與平常的議會是完全不一樣的。戰時議會是由議會各大政黨,按照所佔議席的多少來確定名額,其規模只有平時議會的十分之一。”聶人鳳的神色逐漸平靜了下來,“而戰時議會沒有決策權,只有建議權。也就是說,就算是在讓帝國結束戰爭狀態這個問題上,戰時議會也只有向最高法院提交建議的權力。而在別的問題上,戰時議會只有向首相提交建議的權力,而沒有做出決定的權力。”
這一點談仁皓還是清楚的,在戰時,首相就是帝國實際上的老大,皇帝只是名義上的帝國元首,一個象徵而已。
“問題就出在這個建議權上,雖然首相一般不會受到戰時議會的影響,但是戰時議會的建議仍然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談仁皓暗暗一驚,當他注意到校長的神色時,立即明白,這次確實是出大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