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的毛巾放在許箏滾燙的額頭上, 讓他痛苦的表情略微變得舒緩。
許媽媽微嘆口氣,輕聲道:“怎麼就病了呢,這剛回家, 都快過年了, 哎。”
自那日同學聚會後, 許箏就一病不起, 燒的迷迷糊糊。
當然, 把他氣成如此的罪魁禍首,也並沒有因此而再現身。
看着憔悴的兒子,許媽媽的臉顯得哀愁。
此時, 許箏放在牀頭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她瞅着已經契而不捨打了很多天電話的那個“張”,終於起身走到客廳輕聲接了起來。
在自然界中, 很多動物都會像變色龍一樣利用外表的掩飾來保護自己。
人也不例外。
而自小性格複雜的張學睿更是深諳此道的箇中高手。
當他衣冠楚楚禮貌有加的站住許家門外時, 是任誰也不會起厭惡之心的。
“小箏, 你朋友來看你了。”許媽媽推開臥室的門,輕聲對略微清醒的兒子說。
許箏朦朧間看到那個已經熟悉的身影, 掙扎着起身,
張學睿趕忙走過來扶他躺好,微笑說:“是不是不適應家這邊的溫度了,身體不好更應該注意保暖。”
許箏沒回答,倦倦的閉上了眼睛。
許媽媽笑笑說::“我去燒菜, 張同學就留下來吃吧。”
“阿姨, 麻煩您了。”張學睿一邊倒着謝, 一邊把帶來的進口蘋果拿出來說:“想吃麼, 我給你削個?”
“你說的對。”許箏就這樣啞着嗓子, 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張學睿何等聰明,只是淡淡的說:“把身體養好吧, 別的事情都是可以改變的,我知道你呆在家會有很多回憶,會胡思亂想,我小姨她們報社正在招實習生,你要不要去?找點事做吧。”
許箏那幾乎就要爆發的痛苦,抱怨,難過…通通被這句平淡的話阻止住了,他表情恍惚的不知如何回答。
張學睿笑的無害:“你知道麼,你經歷過得這些我都經歷過,我只能說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溫柔的撫摸了下許箏的碎髮,補充道:“真的。”
再見到周銘,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那時小城下了大雪,天寒地凍,許箏每天都跑到報社實習幫忙,也真的不再有時間去顧及其它,偶爾張學睿來看他的時候,兩人便順理成章的會一起吃飯聊天,而周銘遇見的,也正是他們從餐廳出來的樣子。
張學睿眼尖,首先發現了街邊的周銘,立刻就拉住許箏的手說:“真巧啊,好久不見了。”
許箏擡頭,瞬間石化。
周銘本是和人約好談事,但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被那相握的手吸引住,過了好半天才勉強問道:“小箏,你怎麼在這?”
許箏說不清自己的心情,他咬住嘴脣,又忽然回答:“我在這怎麼了?”
而後就拉扯着張學睿說:“我們走。”
話畢,真的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張學睿一邊配合着許箏,一邊回頭留下個意味深長的笑。
周銘頓時握緊手骨。
大約是從小的習慣,許箏每天忙完正事後便會早早休息,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即便現在自由了許多,十一點之前也會老老實實的躺在牀上。
誰知這天都快睡着了,許媽媽卻忽然推開門道:“小箏啊,周銘找你。”
許箏猛地睜開眼睛,悶悶的回答:“說我睡了。”
許媽媽道:“你這孩子是怎麼了,快起來接電話,人家對你那麼好,你這是什麼態度。”
禁不住媽媽的嘮叨,許箏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走到客廳拿起話筒:“喂,有事麼?”
周銘的聲音顯得很遙遠:“你睡了?”
許箏不說話。
周銘索性開門見山:“你怎麼還和張學睿混在一起,你明知道他…”
許箏輕聲道:“我爲什麼要回答你呢…”
周銘語塞,過了好半天才說:“就算你不回答我,也要考慮一下你媽媽…她不是什麼都能接受的,知道嗎?”
許箏心疼的瞅着還在廚房忙碌的母親,語氣絕望的問:“可是,如果我本來就是那樣的呢,如果我沒辦法改變了麼,這是錯誤麼,我要改變麼,我該怎麼改?”
這一連串的問題,令周銘無暇回答。
許箏淺笑了下:“你說你爲我好,可你知道什麼對我纔是好的嗎?倒不如說你是在爲自己好吧,你放心,我會尊重你的想法,也請你,能理解我那麼一點點,要消失就徹底消失吧。”
說完,他就放好了電話。
周銘並沒有再打來。
這次的興師問罪,令許箏即有了希望,又異常絕望。
問,是因爲關心,但,關心實在分了太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