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箏的母親是個很老實本分, 從來不思改變的女人,她在這個小鎮長大,學習成績平平, 一畢業就嫁給了許箏的父親, 做了家庭主婦。
後來婚姻不順, 受盡欺負, 也未曾與人抱怨。
她的世界, 幾乎只有窗口那麼大小。
但就是這樣平凡的塵埃,也往往會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固執。
這天她安排了兒子在屋裡學習,就下了樓到小店賣貨。
過節的時候, 東西往往比平日裡賺得多。
可是正當伺候走幾個鄰里的時候,不遠處卻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許媽媽的臉色立即變的很難看。
這種難看並不單純是一種抗拒和厭惡, 它摻雜進很多難以言喻的矛盾。
周銘見到, 只得苦笑着進店。
許媽媽放好零錢, 並不瞅她,低着頭猛擦桌子。
周銘訕訕的叫了句:“阿姨...”
許媽媽皺眉:“不要再叫我阿姨!”
周銘沉默了片刻, 又笑:“我知道您生我的氣,要打要罵我也無話可說。”
許媽媽當然不可能真的打他罵他,只是哽道:“我真後悔…”
周銘打斷她:“知道您都是爲了許箏好,我也不想害他,這次我是來告別的, 這兩年可能在南方待的多些, 很難再來看您了, 您多注意身體, 還有這個, 您給許箏吧,就說是您買的。”
他把手裡筆記本電腦的大紙箱放在櫃檯上。
許媽媽咬緊嘴脣不吭聲。
先是手機, 然後是什麼蘋果MP4,現在又…
周銘說:“人家大學生都用這個,上網學習起來也方便,許箏同學也都有,別讓他太可憐了。”
許媽媽還是僵坐在原處。
周銘尷尬的點了點頭:“那我走了,阿姨。”
直到他的腳快要踏出門口的時候,許媽媽才叫道:“你能不能和他…斷了關係?你們這樣…不是毀他麼…”
周銘淡淡的回首:“阿姨,我什麼都明白,我知道該怎麼做。”
話畢,他就一頭扎進寒風裡,飛快地離去了。
少年不識愁滋味。
許箏還很單純,想得事情也都簡單。
就比如這天晚上他偷偷的跑出來約會,聽到他要去南方長待的消息,全部的心思都是在發愁着以後會很難見到周銘了。
許箏盤着腿坐在韓國館的小包間裡,嘆氣道:“那你要每天打電話給我。”
周銘吃了口飯,點頭說:“我儘量吧,忙得時候你也別怪我。”
許箏不再說話,側頭看着他越發成熟英俊的眼角眉梢,微微的又嘆了口氣。
周銘笑:“你回去好好學習,幹嗎跟生離死別似的。”
許箏實話實說:“我很正常嘛,難道你不想我?”
周銘看了他一眼道:“想就想想,又能怎麼樣。”
是不能怎麼樣,但這話還是讓人聽不順耳。
許箏也知道他們倆誰都不是張學睿那樣的有錢人,可以有大把的時間來做瘋狂的事,他也不曾希望能在周銘身上得到些什麼切實的好處和關照,但就是幾句甜言蜜語也不會講,實在讓人失望。
周銘感覺到氣氛低落了下去,不禁亂摸了一下許箏的頭:“喂,我忙了一天大半夜的來看你,你就這麼瞪我?”
許箏打起精神來說:“不是。”
而後就爬到他旁邊摸過周銘的手機,又從衣兜裡拿出個銀色的手機鏈給他穿上,笑着說:“那以後看到它,就想着給我打電話。”
周銘點點頭,嘟囔道:“小孩子一樣。”
許箏傻笑,拿着兩人的手機上相同的鏈子比了比,而後才注意道周銘的電話已經很老很舊了,按鍵都有點模糊不清,而自己的竟然是同學都羨慕的新款,不禁有點心疼道:“我要攢錢給你買個和我一樣的。”
聞言周銘差點被菜嗆着,捂着嘴咳嗽了幾聲才說:“快歇着吧你,有錢就吃點好東西,我對這個不在乎,就找個人用,想要好的我自己不會買去?”
許箏訕訕的哦了聲,便放棄了這個想法,畢竟在北京處處都用錢,每個月並不少的生活費好像也沒怎麼花就沒了,要攢錢也不是個容易事。
周銘看他若有所思悶悶不樂的樣子,便放下筷子道:“好了,快笑笑。”
許箏笑了一下,靠在他的肩膀上說:“那你走之前再來看我吧。”
周銘道:“嗯,行啊。”
許箏遂滿意的閉上眼睛,淺淺的彎着嘴角不再亂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