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機忠實地將整個大高盧電影節開幕紅毯的畫面傳回了國內。
今天剛好是個週末,在網上閒着的人還真不少,尤其是前天爆出來封爍打了荊濤的事兒,後續的反轉、媒體的道歉聲明讓整件事情的熱度依然在延續。
比往常關心娛樂圈事情的人多了不少,知道今天有個電影節開幕式的人也就多了不少。
前幾年大家都是一邊看娛樂圈博主們的圖片轉播一邊尋找着國內女明星的影子,或者乾脆翻牆去外網守着某個娛樂圈相關的臉書賬號去刷一下,就能看見各位明星在紅毯上爭奇鬥豔的樣子。
今年,很多人的心態都不大一樣了。
池遲會穿成什麼樣子去走紅毯啊?
池遲到底會不會拿獎啊?
哎呀池遲長什麼樣子我都快忘了,過完年就沒怎麼看見她,她幹嘛去了?
這些問題就連路人都在關心着。
某個視頻網站在這個時候花錢買下了大高盧電影節紅毯的視頻轉播權,充分滿足了這些人想要看到第一手實況的需求。
人們一邊看着視頻一邊在視頻評論區、微博、論壇上用文字聊着天,等着從那些老外中發現幾個熟悉的面孔。沒有熟人就聊一下這次池遲拿獎的可能,討論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從作品質量、人生閱歷一路拔高到了在全球演藝圈中東方人所受到的隱形歧視……其實大部分人都希望池遲能拿獎,不是因爲他們有多高的國家榮譽感,而是因爲人們從來渴望着奇蹟的發生,比如在困難時希望有人從天而降提供幫助,比如在窘迫時能中一筆彩票大獎,比如在庸碌的人生中看到有人能創造不同的精彩。
忙碌於生活的他們可能未必對一個女明星感興趣,但是他們會對一個處女作就到處拿獎、每部片子都很有話題、亮相場合少而精、從來會給人驚喜的女孩子感興趣。他們期待看到她到底能走到哪裡,若成功,他們彷彿可以共享喜悅,若失敗,他們也又有了聊天的話題。
顧惜出現的時候,很多人還說今年的顧惜比往年更有氣勢了,顯然自己當了電影製片人就是不太一樣啊,可惜她的電影就從來沒有機會摸進大高盧,這也讓那些無聊的人們有了新的談資——去貶低一個爲了博關注度而不擇手段的女明星。
就在這個時候,光頭的池遲來了。
她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彎着腰,人們只能看見一個光禿禿的腦袋,鏡頭顯然不認爲那個是他們一直在等着的最佳女主角候選人,移開了一下之後才又猛地調了回去,在鏡頭的旁邊能聽見一個女人用中文激動地說:“那是池遲啊!你傻啊!趕緊拍!”
“小編爆粗了,小編好激動!艾瑪!我也好激動!”
“哦哦哦!!池遲!!光頭的池遲!!美的!!天啊!”
女孩兒……不,女孩兒這個詞在此時很難叫得出口了,她是年輕,但是她身上具有的女性特質彷彿被她的頭髮帶走了,如果“女孩兒的美”這個短語能夠讓人想起嬌弱的花瓣、雨後的新芽,那麼她就是矯健的松樹,一場大雪覆蓋在她的身上也擋不住那種勃勃的生機。
她脊背筆直地在紅毯上行走,就像是在散步一樣,要不是走幾步還會停下來讓人拍照,這個紅毯可能真被她當成了一個風景不錯的公園。即使是有了停留,她的行進還是太快了,通過視頻,大家能聽見有老外的攝影師在對着池遲大喊着“stop!”,她似乎是聽見了,停下腳步對着聲音傳來的地方輕輕揮手,臉上帶着很輕鬆地笑容,彷彿只是在對一個朋友說着抱歉。
伴隨着她擡手的動作,白色的外套輕動了幾下從側面露出了更多的腹肌線條,精美得彷彿藝術品一樣的馬甲線讓身在國內的人們重重地吞了一下口水。
“減肥算什麼!馬甲線纔是王道啊啊啊啊啊!吃總!讓我掛在你的腰上!”
“大家好,我現在已經是吃吃腰上的那條腰帶了!【手動再見】”
“光頭絕對是檢驗真實顏值的最大殺器!吃吃已經帥暈我了,我已經不是我了!”
這種熱烈的氣氛在池遲於臺階頂端回眸的時候也達到了最□□。
被無數目光關注的那人動作很放鬆,雙手插在褲兜裡,肩膀微微有點塌,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緊繃和做作,隨着她的轉身,半截腰身再次顯露在衆人的眼前,攝像師這次鼓足了勁兒去抓緊自己立功最後的機會——他給了池遲一個從全身慢慢拉到上半身的特效,人們能隨着鏡頭從仰視的角度一路往上,看到她的長腿、勁腰、有力的手臂、修長的頸項、精緻的臉龐和格外迷人的眉目。
在這短短的兩秒鐘,太多人連字都忘了打,池遲笑着轉過頭去的樣子勾了他們的魂,攝了他們的魄。
短短几分鐘後葉琴琴所供職的網站官方就掛出了葉琴琴拍下的那張照片,從時間差上來看真是連給照片做個磨皮的時間都沒有。
絕佳的光照效果被照片忠實地捕捉到,加上構圖和圖上那人的樣子,已經足夠馬上拿去作爲某個時尚雜誌的封面了。
下面那些已經被池遲迷住的人們看着照片就已經難以呼吸了。
“如果有人組織投票問世界上最美的光頭是誰,我現在一定投池遲,我的天哪,看視頻的時候感覺自己已經不能呼吸了。”
“樓上1!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拜倒在一個光頭女孩子的闊腳褲下,那個顏值!那個氣場!!她以前的照片都是在黑她吧!讓她長頭髮的人是跟她的美貌有仇對吧!!”
“看着她我竟然想要去剃光頭。(拜拜)”
“樓上你千萬冷靜,沒有她的那個臉部線條,你只會把自己變成悲劇!”
“好多人光頭的時候畫個濃妝感覺都有點不良,沒想到她的這種淡妝讓她顯得很自然啊。”
“池遲從來很自然。”
“池遲就沒有不自然過……”
一場紅毯爲池遲獲得了無數人的好感,池遲的粉絲們一邊花癡着一邊趁機在各大熱門平臺維持着輿論走向,把照片下面好的評論都點贊成爲熱門,把不好的評論都刷掉或者乾脆舉報。
前天池遲避過送機粉絲出發去電影節的時候,還有人說池遲自覺逼格高了根本不在乎她的粉絲了,也真有一些“吃貨”被這樣的說法蠱惑了。幾個月都沒見着人,好不容易能有張機場照拿來瞅瞅居然還不讓粉絲送機,粉個明星又不是玩異地戀,很多人不喜歡這種等待,對池遲的喜歡也就沒有那麼多了。
現在那一直些堅定的粉絲們簡直開心得像過節一樣,見得少又怎麼樣,每一次相見都是巨大的驚喜,每一次出場都有奪人的光彩,你家倒是跟大寶一樣天天見呢,有用麼?能拿獎麼?能讓老外這麼咔嚓咔嚓拍個沒玩呢麼?
“與有榮焉”不也是明星對他們的粉絲最好的回饋?
“ch官方微博已經發圖了,池遲穿的是ch今年還沒發佈的秋款,腰上的腰帶是ch的非賣品。”
“我!要!去!紋!身!就找池遲頭上的那個圖案!太可愛了!”
“某寶上已經有了同款假紋身,我對照了一下其實不是一模一樣的。”
話題從池遲的光頭、美貌、腹肌……一路延伸到了她的紋身、她的鞋子……她的全部。
她給國內的網絡和娛樂媒體帶來的熱度轟轟烈烈,人們忘記了今年格外美貌的顧惜,也忘記了那些爲了蹭紅毯而怪相百出的“蹭星”,眼中只剩下了她而已。
在某個高檔酒店的套房裡,安瀾微笑着搖了搖頭說:“看完了池遲,其餘都顯得乏善可陳,關了吧。”
沒等同樣坐在沙發上的封爍有所動作,安瀾的助理已經關掉了電視,還中斷了電視和電腦的信號鏈接。
“看着池遲,我偶爾會想起我自己的一個老師,他當年跟我說過這麼一段話‘不要以爲人會隨着成長變得溫和包容,所有的容忍都不過是不在乎的表象,而成長的本質,就是分清楚哪些是不值得在乎的,哪些是值得爲之奮鬥終生的。’
聽這句話的時候我才二十多歲,身上充滿了自以爲是的東西,比如對待這個世界一切不公的苛刻,比如對於哪些不正當不光明手段的鄙薄……很多年過去,我都沒領會這段話的意思,直到有一天,就是我突然明白我是我想成爲的那個人……的那一天,我明白很多東西就應該被捨棄掉。”
封爍沒說話,他在回味着剛剛看見的那個女孩兒的樣子,明亮地像是一團光,也像是一枝鋒利的箭。
他還穿着自己拍戲時的衣服——白色的襯衫和舊款式的西服褲子,爲了看池遲的這段紅毯,他和安瀾昨天就跟導演打了招呼,要了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在荊濤進組之前,安瀾休息的時候都是坐在太陽傘下面喝茶,荊濤進組之後,她休息的時候都是直接回自己的休息室。
這次看池遲,她也是直接邀請了封爍和他一起看。
安瀾喝了一口茶,這次的茶是一家老店手製的花茶,把經過特殊處理過的茶葉包裹着鮮花壓成茶團,喝的時候把整個茶團浸在熱水裡,能看見茶葉一層層地剝離,如開花一樣地露出其中隱藏的麗色。
茶和花湊在一起,交付給對方屬於自己的芳香,因爲他們的命運被緊緊地壓在了一起,向着既定的芳香前行。
安瀾看着透明的茶壺,也透過茶壺看着那個有些失魂落魄的年輕人,時光兜兜轉轉,總有那些人生目標不同的人在某一個時間相遇,在某一個時間他們的靈魂那麼貼近,命運卻不像是壓制茶團的石器,能讓他們的未來再不分離……就像她和荊濤,也像眼前這個年輕人和他沒有成型的情思。
封爍終於長出了一口氣,他把自己兩隻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都放在胸口,像是要將心中突然被塞入的那些驚豔和悸動隨着嘆氣聲一起壓出來。
“池遲的表現真的很好,人很好,衣服也很好……嗯,都很好。”
除了很好,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安瀾面前說什麼、
“是的,都很好,行雲流水一樣的美好,因爲她知道自己遲早都會走到這一步,不用激動和緊張,也不用刻意去表現什麼……別人以爲她會表現出來的東西。”
封爍覺得安瀾話中有話,他放下胸前的手,拿起小小的水晶茶杯,沁着花香的茶水像是一枚滿載傳說的琥珀。
“我……們都知道她會成功。”對於一個演員來說,能在這樣的一個紅毯上如此讓人驚豔,已經是很大的成功了。
“成功?”
安瀾晃了一下茶杯,慢慢將杯子放下,可能很久之後她都會覺得自己實在是殘忍,但是有些事情,作爲池遲的朋友她應該去做。
對,朋友。
好像……不到一年的時間,她成了池遲的朋友,當初那個爲了顧惜而警告池遲的自己,爲了池遲也爲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又要做一些讓人不喜歡的事情了。
“前一陣,小池遲演得那個電影換了一次導演,明面上的原因是和投資方理念不和,事實上,是池遲把他趕出了劇組,原因可以說出很多,畢竟那個導演確實素行不良,但是歸根到底,是池遲不希望他執導自己拍的電影。”
面前的那個年輕男人有些驚訝,彷彿不明白安瀾爲什麼要用這樣帶着剖析的語氣說起自己的朋友。
“這纔是她主演的第三部電影,她就已經有能力有決心有手段去趕走會破壞自己作品的導演。”
安瀾俯身,給封爍的茶杯點了一點熱茶,又把水壺原封不動地放回了茶臺。
“你想過麼,她要的成功,就是一部又一部讓她自己滿意的電影。現在這個世界,能破壞一個演員作品的東西太多了,導演、編劇、投資方、別的演員……甚至媒體和輿論。也就是說,這些東西以後都會成爲池遲的敵人,她會走一條外人看起來很辛苦的路——不斷地去改變自己身處的環境,不斷地去將自己的意志變成別人的意志。
和她合作過的溫潞寧被她改變了,和她合作過的杜安也被她改變了,這次的電影整個電影的走向都因爲她的加入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想,一個喜歡她的人,恐怕要在兩條艱難的道路中選擇一條……”
她面帶笑意地看着封爍,眼神中帶着細不可查的同情。
“要麼讓自己擁有和她一樣改變一切的心胸和強大,要麼就成爲她靈魂的附屬品,任由她去改變,放棄自己的人生軌跡……不能變強也不能妥協的,就會是被她拋棄的。”
就像顧惜,沉浮於魔障之中不能前行也不能灑脫,池遲又會有多少耐心去隱忍和等待?
封爍久久不能說話,從安瀾的語言中,他所聽到的是一個和他認知完全不同的池遲——女孩兒並不是一個需要保護和安慰的弱者,而是一個需要同伴或者駿馬(?)的將軍。
“這段時間我也是看明白了,你的那個經紀人不想你和池遲接觸太多,當然她的原因是很複雜的,而你,也把她當成了一個阻力。
其實她根本不是什麼阻礙,真正的阻礙是你們兩個人靈魂之間的距離,有一堵高牆讓你們無法彼此貼近,而不是你以爲的……現實中那些物質的、時間性的問題所組成的河流。”
站在安瀾的房門之外,高大的男人一隻手就扶在門上,他頭髮已經灰白,唯有充滿了情感表現的臉龐永遠散發着讓人着迷的魅力。
他聽見裡面那個人緩緩地,傷感地說:
“無論是單向的還是雙向的,從來沒有被外在事物阻礙的情感,只有不敢靠近、不能靠近、不願意再靠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