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柔軟的墊子,到底還是被小嫌棄給嫌棄了,池遲晚上睡覺的時候想讓小狗睡在客廳裡的墊子上,它卻在池遲關了房間門之後拼命的撓門,還哼哼唧唧地鬧人。
可憐的池影后現在嗓子是啞的,連喊一聲讓狗狗安靜都做不到,只能認命地打開了遙控門,讓那個現在開始有點討人嫌棄的小嫌棄進來。
女孩坐在牀上看打印出來劇本,小嫌棄繞着牀晃晃悠悠地轉了一圈兒,又轉了一圈兒,最後把爪子搭在了牀上。
池遲對它搖了搖手。
它立刻對池遲搖了搖尾巴。
池遲搖了搖頭,從客廳裡把墊子拖進了臥室,又把小膩歪抱到了墊子上。
看來門邊和牆邊還要加一層防抓咬的東西,還有寵物玩具最好也弄得結實一點……畢竟是自己設計的房子,池遲估算了一下各種尺寸和細節的構造,心裡大概就有了設計的雛形。
趴在墊子上的小嫌棄用它那雙藍灰色的眼睛看了看池遲,嗚咽了一聲趴了下去。
“你乖乖睡覺,明天帶你出去玩兒。”
修長的手撫摸着狗頭,從眼睛上面的兩團白毛揉到了小狗還沒完全豎起來的耳朵。
小嫌棄把頭往她的手心裡一貼,又扭了一下屁股,這才閉上了眼睛。
看着小嫌棄安安分分地睡了沒有再作妖兒,池遲去洗了手,躺回到牀上睡覺。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池遲戴着一頂棒球帽,穿着黑色的t恤和白色運動短褲帶着小嫌棄出門了。
小嫌棄似乎也是從前被遛習慣的了,除了昨天下午和晚上各有一次沒憋住在池遲的衛生間裡解決了之外,它一直忍到了池遲牽着它出門下樓,才直奔了一棵樹底下。
早晨清新的空氣沖刷着池遲的呼吸道,她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咽喉下部的憋悶感似乎一下子就輕快了許多。
當然,深呼吸完了之後她可沒忘了戴上口罩。
那邊解決了自己生理問題的小嫌棄也覺得很暢快,晃了晃屁股,貼着綠化帶一路往前走。
遛狗這種事兒其實挺有趣的,要是這個人無聊呢,遛着狗看狗狗的一舉一動,他也能打發了時間,要是這人手頭有事兒做呢,比如打個電話刷個微博,遛着狗的時候也都能做——只要這個狗力氣比你小就行。
池遲就這樣一路遛着狗,順便刷一下時政要聞,看了看沒什麼感興趣的事兒就帶着小嫌棄跑了起來。
時間還早,整個城市都是一副沉睡將醒的狀態,這個小區裡住的又大多是一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精英人士”,池遲走了一路一直走出小區也不過看見了幾個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和巡查的保安。
又在小區外面跑了一段兒,女孩兒聞到了一股蒸包子的香味兒,一隻手拉好了小嫌棄,另一隻手在口袋裡掏了一下,確認了自己裝了兩張粉紅大票兒,她就順着那股香味兒一路往前走了。
小小的早餐店,門臉兒不大,門口有一個電蒸鍋,上面架着的蒸籠在熱熱鬧鬧地冒着熱氣。
現在時間早,店裡也沒什麼人,池遲走過去張了張嘴,想起自己的聲帶還不能說話,只能敲了敲桌子上的菜單,要了兩個精肉鵪鶉蛋的小包子、一籠茭瓜雞蛋的蒸餃,還有一份小米粥。
賣包子的是個大叔,爲人挺和氣的,看着池遲不說話只比劃,他也沒有什麼異樣的眼光,利落地把東西都打包好,還出聲逗了逗那隻繞着他家桌子轉圈兒的小狗。
“小姑娘你可要拿穩了啊,別光顧着遛狗把粥灑了。”
說着,他又給那個裝粥的袋子上多做了一層扣兒。
池遲笑了笑,拎着早飯拽着狗揣着一兜兒零錢往家走。
她快到家的時候,一輛車剛好轉了過來,轉的有點急,池遲搶上前一步把往路中間蹦的小嫌棄撈在了懷裡。
那輛車趕緊剎住了,等它徹底停下的時候池遲已經以一種充分展示身體柔韌性的姿勢倚在了冬青叢上——就算車子沒停,也傷不到她的。
車門打開,一個一看就很壯實的中年人從跟他身形很符合的大吉普上跳了下來。
“抱歉抱歉!是我開車太急了,也都怪我一晚上沒睡好,現在光想着趕緊貓窩裡睏覺了。”
戴着口罩、抱着狗、還得看看自己的早飯灑沒灑出來的池遲忙中偷閒地擡頭,依稀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有點熟悉。
她只不過覺得對方“有點”熟悉,對方瞟見了她的那雙眼睛,他自己的眼睛就像是探照燈一樣地亮起來了。
“池遲!這大早上的你這是……遛狗?順便買早飯?你也住這個小區?”
宮行書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跟人應酬了一晚上等着酒勁兒散了就趕緊開車回住處,居然就能在家門口碰見池遲,而且還差點把人家的狗給撞到。
一邊說着,他伸手要把池遲從冬青叢里拉出來,池遲沒用他幫忙,光憑這自己的腰力就直直地站了起來。
宮行書瞄了一眼她的細腰,剛好看見露出來了一點白肉被黑色的t恤重新遮蓋住。
“咱們上次青年電影節的時候見過。”不拍戲的時候從來在外形上自我放飛的宮行書猜到對方大概認不出自己是誰了,扒拉一下自這滿臉的鬍子,努力露出自己的“慈眉善目”,“我叫宮行書。”
他一說自己是宮行書,池遲立刻想起來了,上次這位大導演的鬍子還不過是草叢,現在已經跟他的頭髮都連成一片,也難怪記憶力高超如池遲都沒辦法把他和當初的形象對的上號兒。
“宮導演,您好。”
池遲清了清嗓子,吃力地打了聲招呼。
宮行書一聽就知道這個小丫頭這是生病了。真倒黴,生病了還差點被自己撞到狗哈。
“你這是感冒了麼?哎呀,真是抱歉,你說你生病了還碰上我開車這麼冒失的。”
宮行書揉了揉自己的臉,因爲上半年的時候決定了這一年不拍戲,他過的就有點太放縱了,天天和京圈兒一羣老油子喝酒聊天,今天還膽大包天地疲勞駕駛,這是碰上了池遲身手利落,要是換了別人,那小狗指不定就成了自己的車下亡魂了。
面對着演藝圈兒裡的前輩,池遲當然得摘了口罩,把口罩對摺窩在手裡,她把小嫌棄也放在了地上。
小東西完全不知道自己剛纔差點要去閻羅殿的狗族專櫃排隊抽號了,回到地面上之後擡頭看看池遲,又往宮行書的腳邊湊。
男人擡了一下自己的腳,鞋子尖兒從小嫌棄肉呼呼的下巴上蹭了過去。
“這個奶狗啊,有名字了?”
池遲張了張嘴還沒說話,他自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得得得,你甭說話,我忘了你現在嗓子不舒服。”
池遲客氣地笑了一下。
宮行書的身高將近一米九,因爲他的衣服總是穿得寬鬆隨性,從背影一看就是個老頭兒,倒是讓人忽略了他的高度。
現在他這麼站在池遲的跟前,讓池遲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點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來自於對方已經習慣於居於人上的氣勢,雖然他此刻和顏悅色,那也不過是因爲他理虧而已。
既然是認識的人,池遲也不會想去追究他剛剛差點撞到狗的事兒,畢竟也是她還不太會遛狗,總是不能讓小嫌棄乖乖貼着路邊走。
這事兒不追究,池遲就有點想走了。
偏偏她這邊不追究了,對方卻跟她的想法不一樣。
“這麼一個小玩意兒差點讓我這鐵馬給踩了,真可憐哈。”
宮行書蹲下摸了摸小嫌棄的狗頭,剛剛還蹭着他腳邊聞來聞去的小嫌棄趕緊退後了一步。
男人哈哈一笑,乾脆把小狗抱了起來。
“你住哪個樓?我把你家這個小可憐送回去吧,也算是跟它賠不是……”說着話,宮行書大手一翻,讓小嫌棄露出了肚皮,他還上手摸了一下,“這還是個小姑娘呢。哎喲,小公主,大爺我送你回家當賠不是了好不好?”
池遲看着宮行書用那張已經看不大出來臉部輪廓的大鬍子臉去蹭小嫌棄的腦袋,在心裡默默地搖了搖頭。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以宮行書目前在國內甚至國際演藝圈兒的地位,他根本沒必要也沒有理由對自己把姿態擺到這麼低。
這麼耽擱了一會兒,池遲手裡的包子都溫了,她擺了擺手,表示不用麻煩宮行書送小嫌棄,遭到了宮行書的斷然拒絕。
“小東西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和它這也是有緣分。我呀,最信緣分了。”
宮行書咧嘴一笑,在黑漆漆的鬍子中間露出了兩行白牙。
一個人非要跟狗扯着緣分,那別人又能說什麼呢?池遲就這麼看着宮行書放着自己的車不管,就這麼“挾狗自重”一路跟着她往家裡走。
“池遲你剛搬來這裡沒多久吧?”
女孩兒點了點。
“這個小區環境不錯,外面生活也挺方便的。”
女孩兒繼續點頭。
“你這是在小區出門左拐走兩個路口那裡買的包子吧?她家的蛋黃五花肉挺香,前幾天還有香椿菜餅也不錯……”
池遲抽了抽鼻子,又看看宮行書的樣子,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對方對小嫌棄這麼感興趣,不會是因爲現在餓了想吃肉吧?
看着他又作勢要咬小嫌棄的肚皮,池遲不覺得自己是想多了。
走到樓梯口,池遲對着宮行書笑了笑,把自己手裡的早餐往對方的手裡一遞,順勢接過了小嫌棄。
“宮先生您太客氣了,包子剛好是您喜歡的那種餡兒,您再回味一下吧,謝謝您送我到這兒。”
女孩兒的聲音很啞,聽到人的耳朵裡都替她覺得難受,對於宮行書來說,他倒覺得這樣的聲音比池遲原本清脆的正常嗓音更符合他腦海中的形象。
結果就在他愣神兒的時候,女孩兒已經快步進了電梯了。
“也是,乖乖讓我送回家的,那就不是池遲了。”看着電梯上一層層跳着的數字,宮行書自嘲地笑了一下。
池遲,從他聽到這個名字到現在,他一直關注着這個女孩兒,人們以爲她會抱着顧惜的大腿拍商業片的人氣配角,她卻入了杜安的法眼,人們爲她的身手和容顏傾倒,她卻靠着文藝片拿了影后,人們以爲……所有人們以爲的事情,她幾乎都沒做過,這樣的性格,真要較真起來,那真是一百個顧惜都比不了。所有說她乖巧懂事兒的人,那都是瞎子。
這也是爲什麼宮行書就想找池遲來演自己的戲,他打心眼兒裡喜歡池遲的這股子一倔起來恨不能把天都翻個個兒的勁兒。
看看自己手上的包子和稀粥,這個大男人也不管自己剛剛還對一隻小狗又摸又抱又啃,直接從袋子裡掏了一個包子放進自己的嘴裡。
“也不是蛋黃的啊,這是鵪鶉蛋啊!”
這麼帶着點小哀怨地嘟囔着,他還是一邊往自己車子那裡走,一邊把兜裡的包子蒸餃都吃了,哪怕蒸餃是他以前從來不碰的茭瓜雞蛋餡兒。
顯然,折騰了一晚上又一早上,他現在也是真餓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今天讓我找着了這個和尚廟,我就不信不能把你這個和尚抓出來演我的戲。”
想到前幾天自己讓助理預約池遲明年的檔期卻一直沒得到確切的答覆,宮行書吹了一下蓋住自己嘴脣的鬍子,把抓過包子的手在自己的褲衩子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