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窗外秋陽正好,早菊初開,幾隻鳥雀在院子裡吱喳而過。
在太原李家後院深處的香閨裡卻清風盈室、書聲陣陣。
幾名梳着雙丫髻的小婢女面前都擺着用來習字的沙盤,手中還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張花箋,上面用端麗飄逸的筆觸寫着她們正在誦讀的句子。
“孔子被人說是聖人,不止因爲他見得多,更因爲他想得多,想得多了,胸中自能衡量世間萬物的是非曲直。在這句話裡,他就把自己如何去看人的法子說得極爲分明,先要看此人的行事,再靜觀此人的經歷,最後分辨此人的心境,就無人不能看透了……用眼,用時,用心,非辨人一道可用此法。”
穿了一身白色麻衣的女子斜倚在榻上,書冊放在一邊,支起一隻手撐着腦袋懶洋洋地給婢女們講課。
她的聲音清朗明淨,就像此時透亮的天空。
一陣微風吹動了淡青色的紗帳,擺在窗前書案上的蘭草隨風輕動。
“比如,我們李家二郎,做事瀟灑不羈,向來和街頭遊俠兒廝混,此時又有個妹妹要出嫁,定然是心情鬱結,要尋個名目來騷擾我等的。”
話音未落,衆人就聽見院子外面傳來了一陣呼喊。
“三妹,你手下僮僕又躲在院子外偷聽,你這次可要好好管管他!”
隨着話音,一個穿着藍衣的男子抓着一個僕人打扮的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被人喚作三妹的就是此時坐起身來的麻衣女子,隨着她的動作,身上的麻衣下襬垂到了地上,顯出了她有點弱不勝衣的嬌弱之態,只是這點嬌弱被她的氣勢壓了下去,一舉一動之中都帶了一點與旁人不同的瀟灑味道。
李三娘子還沒說什麼,旁邊在修習書文的婢女們都先笑了起來。
“你們都在笑什麼?”李家二郎鬆開手裡的僮僕,環顧四周,最後看向自己站在窗前的妹妹。
“她們笑我詩書滿腹,言出必中。”女子面帶微笑,輕輕擺弄了幾下蘭草之後慢慢走到了匍匐在地上的男子面前,“三保,我每三日一開課,也說過讓姣娘習過詩書之後爲你手抄一份,怎麼你又進後院偷聽?若非抓住你的是我二哥,你啊,又要捱打了。”
“若、若不是二郎,別人也抓不住我。”
聽見女子並沒有出言責怪他的意思,剛剛還戰戰兢兢伏地不動的男子立刻擡起了頭,滿面笑容笑容地看向自己的主人——李家大宅的三娘子。
“三妹,你從來寬厚,已然慣得這些人都無法無天了,三保明明是外宅馬僮卻再三摸進內宅,若是讓阿爺知道了,定不會饒他。”
李家二郎一臉的威風赫赫,左右看看,又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那哥哥你說,我該怎麼罰三保?”
跪在地上的三保又換回了可憐兮兮的表情,侍立在一旁衣着與旁人略有不同的姣娘臉上也有了一點的焦急神色。
“怎麼罰?李家向來軍規治家,有杖刑,有鞭刑,有曝刑……”不緊不慢地細數着聽起來就讓人悚然的刑罰,李二郎漫不經心地走到榻上,一屁股坐了下來,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湯。
李三娘一直看着他的動作,看他坐下了,她眉毛一挑,已經知道了自家兄長又在捉弄人了。
“馬三保,這些刑罰,你怕不怕?”
“二郎……您、您再說下去,小的就要尿了。”
“污言穢語,若是再當着我妹妹的面說一次,我定割了你的舌頭下酒。”
“割人舌頭下酒這話,也不見得雅緻到了哪裡去啊。”李三娘看看自己一貫吊兒郎當的哥哥,輕輕搖了搖頭。
“二郎,您好歹給小的一個痛快,到底如何要懲治小的啊?”
李世民知道馬三保仗着有三妹撐腰,慣於在規矩夾縫間動小手腳,此番見真的震懾了他,心裡也就有了那麼一點得意。
“那就罰你……抄寫《論語》五……”看着自己的妹妹眉眼帶笑,儼然已經洞悉了自己的虛張聲勢,李世民對她眨了一下眼睛,隨口就把原本想說的懲罰提了十倍,“五十遍。姣娘你看着他寫在沙盤上,別以爲我不知道他區區一個外院僕僮是怎麼能摸到內院來的。”
在沙盤上寫五十遍《論語》,對於別人來說是慘事,可對於從來好學的馬三保來說,就是能提前看到《論語》中他沒學到的部分,還能讓姣娘把他不會寫的字再多教幾遍。
看着那頑劣的僕僮強忍着得意和收起沙盤的婢女們一起退了下去,李家兄妹相對而笑。
“對着他們發了火,現在心裡可還煩悶。”
緩步走到李世民榻前的坐具上跪坐,李家三娘李纖阿拿起了自己丟在榻上的一本書卷又看了起來。
“我妹妹要出嫁了,還是嫁給柴紹那個浪蕩子,我怎麼可能不煩悶。”李世民俊逸非常的臉上帶着氣悶之色,看向李纖阿的目光中充滿了不捨。
“我記得婚事定下之前你還說他俠氣十足,英武不凡。”脊背挺直,手舉書冊,李纖阿一邊微微低頭看着手裡書,一邊揶揄自己的兄長。
李世民看着李纖阿的樣子,默默傾身給她添了一杯茶湯,才又歪回到榻上一臉無賴地說:“做朋友和做妹婿是絕然不同的,他的風流氣和他的俠氣一樣有名。”
“可我總是要嫁人的,阿爺爲我選了柴紹,我覺得已經是極好的了,總好過長安那些所謂的高門子。”
“長安……呵。”
李世民輕笑了一下,彷彿那個巍巍帝都是個什麼可笑的存在一樣。
“平原一戰楊義臣沒有打死竇建德,反而讓他捲土重來聲勢日盛,淮南的杜伏威也連下多城成了氣候……現在連中原腹地都有亂民集結……先帝何等英雄氣魄,到了如今,朝堂上滿是奢靡暴戾之氣……”
剩下的話,李世民不用說,李纖阿也懂的。
事實上,懂的又何止他們李家?楊家本就是取代了宇文家才一步步奪得了天下,天下門閥誰又不想步其後塵、問鼎天下呢?
“幾百年征伐未休,聖人又執意遠征高麗,百姓所求不過安居樂業,卻不可得……想來,若是誰有讓黎民衆生有安穩平順、休養生息之能……”
李纖阿從書中拿出一枚書籤,竹製的書籤上有一隻寥寥幾筆勾出的小鹿。
那隻纖細的手把竹籤輕輕握在掌中。
剩下的話,他們就盡在不言中了。
兩個人一個斜躺着,一個端坐着,一個藍衣瀟灑,一個麻衣飄逸,茶香嫋嫋,伴着他們口中的家事國事天下事。
屋外,鄭姣垂手肅立,兩隻蜻蜓搖搖飛過,越過了院牆不見了蹤影。
這世間,暮色漸起。
他們這樣相對而坐的日子,又剩下多久呢?
“好!”
米子明拍了拍手,示意幾個演員來看他們剛剛的拍攝成果。
“小塗演得不錯,馬三保的淘氣勁兒演得很靈,小蔣丫頭也不錯,在沒有你鏡頭的時候也能跟着情節的發展走情緒,準備的很用心啊。”
米子明先表揚的是兩個配角塗週週和蔣星兒,蔣星兒的表現在他看來是中規中矩之外又有出色發揮,塗週週那是真的驚喜了,整個表演的過程自然又流暢,把自己的情緒表達的很到位,還能跟別的演員產生劇本之外的互動,光這一點,他就已經把很多成熟的演員給比下去了。
這樣的新人,怎麼他們蘭月就沒挖到呢?
米導在心裡微微酸了一下,轉頭繼續跟跟兩位主演點評他們的這場戲。
“封爍你的表演進步很大啊。小細節上都很用心,眼神和情緒給的都很對,一會兒拍特寫的時候你要注意眼神要收一下,你的妹妹是要嫁人,不是要去死,你的情緒要保持一下適度,剛剛你這個地方和這個地方都讓我覺得你的感情處於一種微妙的臨界點上。”
封爍提着衣襬,露出了下面黑色的靴子,一臉乖巧地說:“好的米導,我明白的。”
“至於池遲嘛……”米子明拖了個長腔,然後苦着臉搖頭,“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你一開始說這場戲一鏡到底我還怕會崩,沒想到你不光演得好,帶戲也帶的不錯,這場戲我還以爲能拍一上午呢,居然……還剩了這麼多時間。”
“時間就是金錢嘛。”
池遲甜笑了一下,擡手扶了扶自己頭上的假髮,李纖阿出嫁之前的髮型並不是通常的雙環髻,而是把頭髮都挽在頭頂之後加了一個木冠,呼應的是李纖阿在母孝之後也儉素度日的做法。
“嗯,時間就是金錢,快去準備吧。”米子明目送這些年輕人去補特寫鏡頭,臉上一直帶着笑。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說真的,米子明本來對封爍的演技是不抱什麼希望的,封爍的成名作那部仙俠偶像劇有很多讓業內研究的營銷點,但是在作品本身來說,除了竭力展現男性角色的帥和女性角色的美之外,對於演員的演技要求也就那麼回事兒了。
米子明很清楚地知道,他們歡迎封爍來演李世民這個角色並且給這個角色適度加戲是爲了什麼,爲的是話題,是封爍粉絲的免費宣傳,是他們蘭月一直在竭力做的事情——在正劇和偶像劇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能達到作品口碑和人氣的雙贏目的。
雖說來了池遲,可是蘭月在歡迎池遲的同時也感到了壓力倍增,池遲有幾十億票房護身,又有風靡全網的網劇做加持,如果這個《平陽》的成績不好,有演技有獎項的池遲可以轉身再去拍別的片子,他們蘭月辛辛苦苦做起來的口碑可就保不住了。哪怕是高收視率也不行,蘭月從創建伊始,要的是就是讓人在看見蘭月兩個字的時候就直接想到“精品劇”、“良心劇”。
說白了,就是他們不光貪利,也貪名,所以做作品必須更加的小心翼翼。
同意封爍入局,某種程度上是爲了以防萬一——要是這個劇的口碑不如預期,他們就有了甩鍋的地方,一個偶像人氣大於演員價值的主演,當然可以被推出來當那顆弄壞了一鍋湯的老鼠屎。
米子明並不贊同這種想法,卻又沒有反對的立場。
只能埋頭做好這部劇,讓那些見不得光的小心思永遠就潛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黑暗之中。
封爍演技的進步讓他欣喜,至少他在這個年輕的“偶像”身上看到了想要成爲一個好演員的決心,另一方面,也讓他更有了幾分不能言說的難堪。
“老米啊,別想了,什麼都好纔是最好的。”
一直躲在監視器旁邊乘涼的傅明樓拍了拍自己老夥計的背,算是安慰,也算是開解。
這點心思,誰不知道呢?他們這些老東西都知道,那鏡頭下面認認真真表演的年輕人們能一步步走到這個圈子裡同齡人中的頂尖位置,又有幾個是傻的? ωωω▪ тт kдn▪ CO
“哎呀,我有這麼一雙兒女,真是基因不錯。”傅明樓對着監視器嘖嘖讚歎了一下兩個年輕人的悟性,想到他自己是要演他們的爹李淵,頓時得意了起來。
“呿,別擱這兒裹亂,你趕緊準備下一場戲去。”
下一場戲就是李淵在李纖阿婚前對她的訓示,中心思想爲:“別忘了自己是李家血脈,別忘了自己身後還有個李家。”
老戲骨傅明樓和年輕影后池遲的搭戲又是別樣的精彩,如果不是還記得自己是個導演,米子明都想給喝彩了。
……
九月初,也是各個學校開學的時間。
錢曉樺的宿舍裡,有一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個人,就是時夢。
“小花,不認識我了麼?”
剪短了頭髮的時夢看起來比上個學期黑瘦了一點,可是她的雙眼有着錢曉樺以前沒見過的亮光。
“啊……”錢曉樺呆呆地驚歎了一下,接過時夢手裡拎着的包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
“八月底我就回學校了,這幾天一直忙着訂雜誌的事兒,一套雜誌全年75塊錢,訂出一年的我就能賺6塊錢。”
時夢從包裡掏出一個小本子給錢曉樺看自己這些天努力的成果。
“兩個半學院我訂出了三百多份雜誌,下午我再去東校區看看。”
“你現在給他們訂雜誌,以後還要給他們送麼?”在心裡算了一下三六一十八,時夢忙乎到現在賺了一千八百塊錢。
她花一千八百塊錢去減肥都未必有時夢現在的效果。
“不用,送雜誌是別人的活兒,我就負責賣訂閱……”
“那我也訂吧,都有什麼雜誌呀?”說着話,錢曉樺已經掏出自己粉色的錢包。
時夢瞪了她一眼:“你這是想資助我?要是真想資助我下次帶阿姨做的椒鹽大排回來,多分我兩塊。”
“沒有。”錢曉樺覺得幾天不見時夢的氣勢都增強了不少,“我是真的想買雜誌了。”
“你要是想看那我就給咱們宿舍訂一份,這份錢我自己出就行了。”
時夢刷刷在本子上記了幾筆,自己從錢包裡掏了七十塊錢放進去,又給自己找了兩張零錢。
“我們這些人自己訂,還有兩塊錢優惠。”
錢曉樺眯着眼看了時夢半天,突然就笑了。
“小夢,你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可愛啊?”
“怎麼,我以前不可愛麼?”
“不是啊,你變得更可愛了……”錢曉樺說得很真心。
時夢也笑了,就是笑得有點無奈:“因爲我現在得自己賺錢了,以後都沒人給我打生活費了,要不是我的卡里還有上個學期學校發的五百塊錢獎學金,我連這幾天都過不下來了。”
錢曉樺聽着時夢的話,是真的呆住了。
要是別人說這個話,錢曉樺不會驚訝,可是時夢……她還記得自己一開始不喜歡時夢,就是因爲她總是滿口說:“我爸爸說了……我媽媽說了……我爸爸不會同意的……我媽媽會罵我的……”
錢曉樺不止一次腹誹時夢還是個“大寶寶”。
可是現在大寶寶居然要自己養活自己了!
“先爭取賣雜誌賺到兩千多塊,我還接了兩份家教……我要努力在期中考試之前能賺夠這個學期的生活費,這樣我也不會耽誤期末考試了。
早知道我就該趁着畢業季的時候收一些四六級的筆記什麼的,現在新學期一轉手也能賺不少,失算了。不過現在大二的都在備戰四級,我打算把我自己的四級複習的卷子和筆記複印一下,十塊錢一份,怎麼說我四級成績還是很不錯的……”
時夢對於自己的“事業規劃”還是很用心的,聽得錢曉樺一愣一愣的。
正在這個時候,和錢曉樺關係很好的小唯猛地衝進了宿舍。
“啊啊啊!我家封爍和瑞欣解約啦!說我家封爍插足別人婚姻的渣渣裡面的那個男渣渣說了是瑞欣指使他們陷害封爍噠!嗷嗷!我要唱歌!我要跳舞!”
說着,小唯把自己的書包往地上一甩就真的跳了起來。
錢曉樺和時夢一臉莫名地看着小唯發癲兒,只能等她冷靜下來在聽八卦了。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竇經紀人~”
“你找的家教靠譜麼?是通過中介找的麼?我去年也想當家教來着,結果中介要的錢太狠了,我想想就算了。”
“是一個學姐介紹的,她不是畢業了麼,就把工作轉交給我了,沒收我中介費。”
“哦,那聽起來還挺靠譜的樣子。”錢曉樺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們家封爍是要去別的大公司呢還是建自己的工作室呢?哎呀,大公司資源好,工作室能自己做主,好難選啊。”小唯不唱歌了,開始對着自己牀頭擺着的兔子說話。
一個宿舍兩種智商的情況持續了十幾分鍾,小唯才終於恢復了正常。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竇寶佳在瑞欣的股東大會上發了大招,這下走的人可不止封爍,好幾個瑞欣勉強拿得出手的藝人都要走了……加上去年走的楊菲兒,瑞欣現在是真的沒人了。”
小唯沉痛地癟了一下嘴,然後笑得倍兒燦爛。
“真開心!記者想採訪我家封爍都找不着人,《平陽》的劇組太牛了,光安保人員就上百,那些記者們根本沒有可趁之機!當然,最精彩的就是那個渣渣突然反口咬瑞欣了,他老婆居然還留在瑞欣,也不知道這對xx是在玩什麼,反正我家封爍不是小三啦!絕對不是啦!”
看着小唯越說越high恨不能再引吭高歌一曲,錢曉樺猛地打斷了她。
“小唯,你不是跟咱們學校的閃閃們關係都好麼,問問她們誰要訂學習的雜誌。”
幾個小姑娘吵吵了一會兒,最終是三個人結伴而行去賣雜誌了。
正處於風口浪尖上的竇寶佳在應付完了一大批的記者之後得意洋洋地叫婁藍雨來喝慶功酒。
“欠了一大筆賭債還敢惹我,這個智商也基本可以告別這個圈子了。”
“說得好像那些不入流的貨色真的進了圈兒了一樣,他們明明是進了豬圈(juan)。”
婁藍雨笑那些人蠢笨如豬,愉快地跟竇寶佳敲了一下杯子,再喝一口紅酒。
“下一步就是你和封爍合夥建工作室,從此最有人氣,最有號召力的新生代男女藝人就都落在你手裡了。”
“和瑞欣撕破了臉,我還得從c娛樂那裡找補回來,幸好有池遲……”想到池遲和池謹文不爲人知的關係,竇寶佳頓了一下,岔開了話題,“她再演幾個高票房的電影,我就萬事不愁了!”
“萬事不愁?小心點,最近一直有人說顧惜是拉皮條的,現在蒂華的統治權爭奪韓家父子明顯落在下風,要是韓家倒了,顧惜也要完,別讓髒水潑到池遲的身上。”
婁藍雨說這個話的時候顯然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記憶,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懶懶地嘆了口氣。
聽見顧惜這個名字,竇寶佳輕輕地笑了一下:
“你啊,不瞭解顧惜,要是韓家倒了,顧惜才爽呢……不過,餓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是顧惜衝得猛了,她說不定會被韓柯那個神經病拖着一起死。”
誰死無所謂,那血別濺到池遲的身上就行。
竇寶佳眯了一下眼睛,對着京城的萬家燈火舉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