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就往花小花的心口上插了十幾二十把刀,池遲還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花小花同學的前途問題,直到花小花徹底炸毛,說:“啊啊啊!七蛋我決定你討厭一小時!這一個小時我不愛你了!”
她才咂了咂嘴放下手機去看顧惜。
現在的小孩子們啊,問個成績跟問體重一樣,問個將來的打算更是像問初戀經歷……越來越不好懂啦。
顧惜捧着原本放在隔間裡的水果盒默默地吃水果,池遲盯着看了一會兒,發現她一個小聖女果必須咬三次才吃掉,就像是某種強迫症一樣。
“忙完了我這邊,你再幹嘛?”
顧惜擡眼看着池遲,從她的神情上,池遲看不出什麼不妥。
“出國繼續演戲,先把手上的這個smile演完,再進組《thugs》,要是翻譯成中文,應該是七個惡棍的意思。”
“斯坦利導演的《守望深淵》我知道,這個客串很不錯的。七個惡棍……”
“導演是巴西勒·杜蘭,主演我還沒搞清楚,應該有……幾個挺出名的女演員,講的是有超能力的七個女暴徒被逼着做好事的故事。我現在暫定的角色是夜鶯女,一個有東方血統的能用歌聲殺人的傢伙。”
包裹着長褲的雙腿叉開坐着,兩個手肘撐在自己的膝蓋上,十指交握在嘴邊,加上那一頭從白色褪到了灰色的頭髮,現在的池遲和當初的她又不太一樣了。
顧惜一直都記得自己最開始看到池遲的時候她是一副什麼樣子,黑色的長髮,簡陋到可笑的衣服,讓人驚豔的青春逼人,還有燦爛的笑容,哪怕她是光着腳在一個大明星的面前演戲,依然能讓人覺得她驕傲又從容。
現在的池遲明顯成熟了,五官更趨於成年人有棱角的精緻,曾經顧惜覺得池遲的美不具有特色,因爲她的五官每個拿出來都好看但是放在一起卻不會讓人產生這是一個大美人的感覺——在娛樂圈裡,這樣的美人還不如臉上某個地方很有特色,因爲這樣反而能讓人記住。
“除了那雙眼睛的眼尾,我不覺得她哪裡比我好看。”顧惜曾經這麼評價過池遲的外貌資質。
可是這樣的池遲因爲特殊的氣質反而有了更大的發展性,別人沒法子定義她是溫婉的還是清麗的,也不能說她豔麗或者帥氣,她只是美,特有的美就美在舉手投足間那一種越來越成熟又包容的氣勢,當她演戲的時候,她可以讓自己溫婉或者清麗,嬌豔也能帥氣,在拍戲之外,她又是一個不會被錯認和忽視的存在。
這纔多久啊,她就能成長到這個地步,不僅僅是簡單的皮相,更是彷彿經歷了千錘百煉的氣勢和涵養。
“嘿,跟我說話還出神兒?是累了麼?要不要睡一會兒?”
池遲準備了新的牀單,要是顧惜想要休息,她可以幫她把牀鋪了。
“沒,我不累……我突然想起來,我忘了問剛剛那兩個女孩兒一個問題。”
顧惜眯着眼睛看着池遲,臉上帶出了一點笑。
池遲用眼神表達了自己好奇。
“咱們兩個誰漂亮啊?”
“肯定是你漂亮,這個是肯定的。”
“真的麼?”
“真的。”
“那就行……”顧惜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它還在啊,我就心滿意足了。”
好歹,這是從一開始就沒輸過的地方。
想想當初自己希望池遲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希望她能走自己給她規劃的路,那時候的自己多麼狂妄又偏執。
就像是中了毒,毒在心裡長成了一團,冷不丁地就要從嗓子眼裡噴出來一點傷到別人。
看見顧惜一臉的自戀,池遲也笑了。
“你擁有的好東西多了去了,別總是一副自己已經一窮二白的樣子。”
池遲希望顧惜能儘快地開始新生活,而不是躲避着衆人的目光,又把別人放在道德的高點來進行自我譴責。
媒體的譴責無所謂,來自粉絲的各種言論卻會讓她的心情變得糟糕,甚至整個人都沒有精神了。
“我還有什麼呢?”顧惜攤手,“當初我汲汲營營的那些,我都丟了,這麼一想,這十幾年來除了那些之外我也再沒什麼了。其實別的還好,只是覺得那些喜歡過我的人,我有點對不起她們。”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句話來形容顧惜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她的想法總是容易走極端,一件事情如果是壞的,那麼與它相關的一切都是壞的,反之亦然。她對事對人是這樣,對自己的過往也是這樣,這是心結,得她自己一點點地打開。
其實,這種性格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當她被池遲感動了之後,她的眼裡池遲就是怎麼看怎麼好的那個人,說是世上最好的人也不爲過,當初的爭吵和分歧被她拋到了腦後,心裡只剩下了那些談笑吃喝的好時光。
可這不代表,她把那些事情都忘了。
“粉絲啊,今天喜歡你,明天也會喜歡別人,就算他們的喜歡真的很真誠,那也是牆頭上趴着的老鼠,今天喜歡這家的南瓜,明天喜歡那家的玉米,你別把她們看的太重要了,也別對她們太好了。今天我覺得心裡不舒服是因爲那兩個人都喜歡了我好幾年,事實上這樣的粉絲是少的,更多的是再出來一個漂亮的女明星她們就顛顛兒跟着跑了,將來想起你的時候也不過是說一句‘我以前喜歡過她’。
讓明星對粉絲負責,其實是不公平的,可是明星有錢有地位,粉絲在大衆眼裡都是大腦發育不健全的,不健全就得保護,所以啊,很多人就覺得明星就像是監護人一樣得爲粉絲的行爲負責……你呀,幹着明星的活兒操着老媽子的心太累了。”
當初和池遲吵架到決裂就是因爲粉絲啊,想想也挺可笑,當初一個要利用粉絲,一個不讓,現在就是一個被粉絲當面說希望自己去死,另一的粉絲越來越多,名氣也越來越大。
曾經以爲對方行差踏錯,其實是自己一步錯步步錯……這個世界真諷刺啊。
“你不也一樣,口口聲聲說就是用他們賺錢,你只要美美的就能回饋他們了,可是現在兩個粉絲來了,你就給自己套上了一層道德的枷鎖。”
“有麼?”
“沒有麼?”
“有就有唄,反正我現在退圈了,明星也好,粉絲也好,都跟我沒關係了。”
疏落的樹影從窗外探進來,火車在減速,顯然是到了一個停靠站。
池遲拿起一個蘋果用削皮器開始削皮,顧惜盯着她的手,每次蘋果皮要斷的時候,池遲都能聽見顧惜語氣興奮的提醒。
“對了,那啥鳥兒人的那個角色,你喜歡麼?”
鳥、鳥人?
池遲愣了一下才明白顧惜說的是夜鶯女。
“還好吧,還沒正式定下來,導演覺得我適合夜鶯也適合孔雀,我個人……打算爭取一下毒蛇這個形象。”
以歌聲作爲武器的夜鶯有天使般的面龐和一顆不諳世事的內心,相比較其餘的六個人,她更稚嫩單純,在故事的發展中還有那麼一點感情戲,可以說是整部戲的一點清流。這個角色是薛涯爲她辛苦爭取到的,而杜蘭導演在看過《跳舞的小象》和《以彼之道》之後認爲池遲更適合孔雀這個角色,光鮮亮麗的外表、衝動刻薄的性格,在這些東西的掩蓋下是她一顆鮮血淋漓難以康復的心。
池遲更喜歡毒蛇,整部電影都是七個壞人做好事的時候發生的碰撞,在這個過程中,有人漸漸變好,有人面對心結,有人在成長……唯有毒蛇,她拒絕這種變化,自始至終,她是七個人中最壞的那個,在戲份上比夜鶯少,在人物塑造的厚度上比孔雀弱,可是池遲就喜歡那種“你們愛幹嘛幹嘛,我就要一心把壞蛋事業發揚光大”的勁兒。
顧惜長長地哦了一聲,打了個哈欠靠在了身後的枕頭上,池遲要給她鋪一下新牀單,她掙扎了一下還是懶得起來,差點被池遲以公主抱的方式把她弄下牀,才老老實實地從牀上站起來讓池遲給她把牀打理好了。
躺在池遲鋪好的牀上,懶洋洋地吃着池遲切好的蘋果丁兒,顧惜晃了晃頭讓自己別睡着才繼續剛纔的話題。
“那個蛇,是怎麼個壞法兒?”
“嗯……雌雄同體,生冷不忌,始亂終棄。”
“噗!”
……
回了京城,顧惜直接住進了池遲的家,一進門就被一條灰色的鴛鴦眼的哈士奇給嚇了一跳。
“這啥?”
“她叫小嫌棄。”
“我不是問它叫啥!你什麼時候有興致養狗了?”
看着小嫌棄站起來半人多高直接撲到了池遲的身上,顧惜嚥了咽口水自己往後退了一步。
“我不喜歡這個傢伙。”
顧惜對毛茸茸的動物從來沒什麼興趣,尤其是像小嫌棄這種這麼大隻的。
池遲見小嫌棄撲完自己之後一直拿肉呼呼的屁股對着顧惜,笑着爲自己家的寵物狗充當發言人:“它也不喜歡你。”
這一天夜裡,顧惜看到了一個文件袋,是柳亭心當初拜託顧惜轉交她的那一個。
池遲不知道柳亭心究竟留下了什麼東西給顧惜,即使到了現在她也對文件夾裡的東西不感興趣。
她只是發自內心的希望,依靠對顧惜的瞭解,柳亭心能用她留下的東西填補上顧惜心裡的那個空洞。
晚上十一點多,聽見顧惜在客房裡且哭且罵柳亭心,再也不顧自己的儀態和形象,在外面準備煮點湯水當宵夜的池遲默默地搖了搖頭。
那一鍋湯放了一夜,除了池遲喝了一碗之外沒有人去碰過。
池遲家客房的燈,也孤孤單單地亮了整晚。
第二天中午,顧惜才從房間裡出來,此時她已經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去歐洲,在某個華人社區,柳亭心留下的遺產正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