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牀上起身,已是月上枝頭。
點星微亮,天色漸晚。
夜刀神源治在侍從的提醒下不情不願的換好了衣服,又隨手抓起刀架上的太刀。
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將刀插在腰間,看着這把隨身兵刃,夜刀神源治不禁有些出神。
這把刀曾經是他的驕傲,現在也成爲了他的恥辱。
他敗了,敗的那麼徹底。
他夜刀神源治輸給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源治少爺,您的時間......”
不敢去打擾夜刀神源治暗暗出神,幾個隨身侍從欲言又止。
“哦,沒什麼,我該走了。”
聽見侍從的提醒,夜刀神源治忽的回過神來,將刀佩於腰間。
在出門前,他在落地鏡前逗留了一會兒。
鏡中之人,身形俊挺。
夜刀神源治的確有着極爲不錯的外表,足以讓一衆同齡異性着迷。
但是這樣的他,卻不是今晚的主角。
作爲一個陪襯,一片綠葉。夜刀神源治心情實在說不上好。
理了理身上的不妥之處,他輕嘆一聲,在侍從恭送的眼光中緩緩走出房門。
今晚,他要陪那個外來人一同赴宴。
不光是他,他們夜刀神家足足有二十多個黑衣子弟都需要跟在那人的身後,參見傑克.安格勞斯的宴會。
這是夜刀神家家主,夜刀神泰三親自下的命令,所有人不得違抗。
穿過道場,走到夜刀神家的大門口。早有十多個黑衣子弟在那裡等候。
夜刀神源治見了熟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聲開口,和那些人打起了招呼。
“喂~信彥,俊雄。”
他揮揮手,穿過人羣,快步走到那兩個相熟的同胞身邊。
“源治,你也來了。”
那兩個黑衣子弟挑了挑眉毛,算是迴應了夜刀神源治的話。
不過從他們眉宇間的慘淡來看,似乎心情也如夜刀神源治一樣不是很好。
“該死,真是倒黴,爲什麼會選中我啊。”
夜刀神信彥懊惱的抓着頭髮,似乎在感慨自己的運氣不佳。
而夜刀神俊雄聞言,則是深有同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同身受。
所有人都知道,今晚必是宴無好宴。
跟在那個外來人的後面,他們只會平白無故的承受敵意,但是沒有辦法,他們畢竟頂着夜刀神家的名號。
家族利益大於一切。
“你們已經算不錯的了,我纔是最慘的好不好。”
夜刀神源治苦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夜刀神信彥和夜刀神俊雄微微一愣,不再懊惱。到最後,兩人竟齊齊的點了點頭,異口同聲的說道。
“那倒是......”
“你們啊~”
夜刀神源治無語的看着自己的朋友,剛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周圍的氣氛突然一滯。他心中一凜,連忙扭頭。
目光穿過人羣,果然發現了那一襲白衣。
夜刀神家的少主,下一代鬼徹的繼承人,夜刀神龍一。
“少主。”
待那白衣少年在最前方站定,所有黑衣子弟皆是忍着心中的不甘,彎下了腰身,輕聲行禮。
龍一泰然自若。
這份尊敬,是他用一把刀和一條命換來的。
“好了,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今天傑克.安格勞斯請我喝酒,我夜刀神龍一沒有怕的道理。”
手扶腰間的夜狩刀柄,龍一頓了頓。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黑衣子弟,他繼續說道。
“我知道就算我把你們打趴下,你們心裡也是不服我。沒關係,我不在意。但先說好了,今晚咱們代表的是夜刀神家,爲了這所謂的臉面,還請你們好好配合。你們知道的,這也是老爺子的意思。”
一衆黑衣子弟皆是不語。
“既然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們默認了。難聽的話說在前面,今晚我丟人,你們也別想好受。”
龍一語落,便不再贅言。看了眼天色,他心中暗自疑惑。
難道那人,不來了?
......
“靜雪,聽話。”
幽深小院,光頭老者正一臉無奈的面對冷若冰霜的少女。
夜刀神靜雪沒有回話,只是一味的用手中的白綢擦拭刀刃。
她從沒聽過話,這次當然也不會。
所謂的夜刀神家的臉面......她爲什麼要在乎?
夜刀神泰三苦笑,似乎料定了這樣的情況。只見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突然一變。
“如果你去參見了今天的晚宴,那我就告訴你一些關於你父母的消息。”
手上的動作不自覺的停頓,少女的藍色的眼睛中第一次出現了感情波動。
不過很快,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他們......還在不在.......”
良久,夜刀神靜雪緩緩開口,聲音中盡是難以掩飾的顫抖。
光頭老者嘆了一口氣,輕輕搖頭。
夜刀神靜雪暗自神傷,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對於這個結果,其實她心中並無意外。
固有此一問,也不過心存最後一絲僥倖。也是,如果那兩人還在人世,又怎麼會把她一拋就是十五年之久。
“我有沒有仇人?”
既然沒有了念想,那就創造出一個念想。夜刀神靜雪再次開口,語氣中再無波動。
“算有。”
光頭老者點點頭。
“那好,我去。” www ●ttk an ●¢Ο
夜刀神靜雪收劍入鞘,從草蓆上起身,穿上鞋子走出小院。
少女走出小院,夜刀神泰三依舊沒有起身。直到夜刀神宗守踏入小院,這位執掌了夜刀神家幾十年的老人才悠悠一嘆。
“你說我是不是太急了,現在把真相告訴那孩子,以她的性子,可能會死的。”
望着夜刀神靜雪遠去的方向,夜刀神宗守輕聲糾正。
“不是可能,是一定。你我都很瞭解她,她會不顧一切的去報仇。”
光頭老者微微一笑,也從草蓆上站起身來,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着說道。
“話說回來,我纔是那孩子最大的仇人,畢竟當年是我下的命令......”
夜刀神宗守沒有反駁,反而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的確害了不少人,也害死了不少人。你有愧於很多人,但無愧夜刀神家。”
說到一半,他話鋒一轉。
“除了那小鬼的事。”
光頭老者聞言一愣,然後便是大笑不止,前仰後合。
鳳簫動,壺光轉,魚龍舞。
夜宴,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