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只在一瞬之間。
活着，需要更大的勇氣。
思索了足足三分鐘，洛洛終是穿上了那一件白衣。
雖然他的年紀要比龍一大上一些，但是身材卻不能和龍一相比。
半新的海軍制服披在他的身上，總有種說不出的鬆垮之感。
不過洛洛並不在意衣服是否合身，在龍一的注視下，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似乎要想觸碰一下嶄新的衣衫。但是他猶豫了一秒，瘦弱的手掌卻直直的停在了半空沒有落下。
洛洛擔心自己的髒手染污了這件他有史以來得到過的最好的衣服。
訕訕的收回了手，洛洛有些坐立不安。
他突然心煩，不想再穿着這件白衣了，但是內心深處又捨不得脫下。
一個矛盾的人，一個可悲的人。
可以爲了註定不可能實現的自由木然赴死，也可以爲了一件半舊的衣衫繼續苟延殘喘。
或許洛洛自己都不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恩，有些大了。不過沒關係，以後我送你一件合身的。”
看着洛洛臉上侷促不安的表情，龍一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自顧自的說了一句。
“不，這件就很好了。夜刀神龍一聖，多謝您的賞賜。”
聽見龍一的話語，洛洛回過神來，連連擺手。他不敢要求更多。
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說着，他便要再次跪伏在地。
“停！”
看見對面瘦弱的少年雙膝一彎，龍一眼疾手快的抽出腰間的佩劍，不講道理的橫在了洛洛的身前。
感受着黑色刀鋒上傳來的寒氣，洛洛身形一滯，沒能如願跪下。
“在我這裡你沒有自由，是因爲你差點要了我的命，我自認不是壞人，但是也那麼大度。但是，你記好了，千萬別動不動就下跪。和你見過的那些貴族不一樣，我......我看不慣。”
雖然頭頂夜刀神家的名頭，但龍一也不認爲自己比常人更尊貴。
也許那些天龍人說的不錯，他這個半路出家的夜刀神少主身上始終沒有流淌所謂貴族的血脈。
“我......”
洛洛語塞，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正因爲對面人臉上的表情不似作僞，他纔會如此爲難。
奴性已深深的植入了洛洛的骨髓，向貴族下跪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經地義。
現在突然被人說以後不用再下跪了，瘦弱少年心中反而產生了迷茫。
“龍一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以後你就跟着他，他的話就是命令。讓你活着，你就好好活。讓你去死，你也不要遲疑。”
夜刀神泰三始終關注着那邊的動靜，聽見龍一和洛洛之間的話語，他不緊不慢的吃着飯，淡淡的插了一句。
“是。”
洛洛趕緊低下頭，不敢再有任何質疑。
正如光頭老人所說，他現在的命，已完全屬於眼前的白衣少年。
“行了，別把我和那個邁爾斯混爲一談，我留下你雖然不是同情心氾濫，但也沒想着讓你去赴死刺殺誰，我做不出那樣的勾當。如果我真想要殺人了......我更習慣自己動手。”
趕緊利落的收刀入鞘，龍一再度在餐桌前坐下，掃了一眼面前的食物，他對那邊面色發愣的洛洛招了招手。
“坐下，吃飯。”
說着，他又好像想起了什麼。
“維羅姆，再添兩套餐具，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站在龍一背後的維羅姆微微一笑，沒有遲疑的轉身進入廚房，拿了兩套餐具出來。
“夜刀神龍一聖，洛洛不敢！”
對洛洛來說，龍一的這句話甚至比剛纔的刀劍更有威懾力。他心中一驚，說着便要舊態復發。
“不許跪，過來坐下！”
有些牙疼的喊了一句，龍一眼神一凝。愣是生生嚇住了想要下跪的洛洛。
“沒點禮數，這要是被人看到了，我們夜刀神家會被人說成什麼樣子。”
沒好氣的和龍一的說着，光頭老人卻沒有反對龍一的意思。除了一些原則性的問題，他不會干涉龍一的任何選擇。
“你沒教我籠絡人心的手段，我自己嘗試一下總沒有壞處。再說老爺子你是知道我的，我的志向可不在這瑪麗喬亞，外面的世界纔是我的舞臺。”
龍一熟知眼前老人的脾性，他嘴上總是強調着規矩禮數，但心裡卻是最不以爲意的。要不然他也不會扛着天大的壓力，讓龍一這個沒有貴族血脈的平民小子成爲天龍人。
“外面的世界有什麼好的，難道掌握了瑪麗喬亞不算是掌握了世界？到頭來，你又何苦多此一舉。”
夜刀神泰三搖搖頭，在他看來，龍一的志向就是在捨近求遠。
“要學劍，要清除我體內的隱患，要找機會向安格勞斯家報仇，將來我還想肅清大海上的海賊，登頂世界之巔......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可掌控瑪麗喬亞可不在我的計劃。再說.....”
龍一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
“那些天龍人也不全是飯桶不是麼，就拿咱們本家來說吧，我可不相信只靠夜刀神三百黑衣子弟就能維持住這麼大的場面。”
“別忘了，你現在就是天龍人。”
夜刀神泰三搖了搖頭，看向龍一的眼神有些無奈。
聽了光頭老人的話，龍一不以爲然。他把玩着純銀的餐刀，頭也不擡的回答道。
“恐怕除了老爺子你......哦，還有動不動就要向我下跪的這位，其他人可沒把我當成天龍人。”
聽聞此言，夜刀神泰三突然冷冷一笑。
“別人不認？好啊，五個月後的天龍祭，他們有的是機會當面向我反映。”
龍一心中一動，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呵呵，要不然以安格勞斯家的底蘊，真以爲他們會對我夜刀神家的繼承問題感興趣？歸根結底，不還是怕你掌握了這把“鑰匙”後存有二心，做出一些有違天龍人利益的事情。”
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光頭老人忽的一笑。
“以前我還不敢確定，但是現在看來，他們的擔心似乎並不是多餘的。”
夜刀神泰三笑了，龍一也跟着笑了。盯着老人的眼睛，他故作輕鬆的詢問道。
“既然這樣，那這把刀你到底要不要給我。”
夜刀神泰三微微一笑，肯定的點了點頭。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