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麼一個形象,方行卻不敢有任何的小覷。
“嗯,我希望向你購置糧食。”方行試探着說道。
“沒問題。剛好前一年有許多餘糧,現在是梅雨季節,不易存放,正煩惱着如何處理呢?”耕四郎說,回答的乾脆程度讓方行有些愕然。
“老師,你怎麼能同意,誰知道對方的身份是什麼,要是..”
“沒關係的,我知道的,他沒有關係的。”耕四郎笑着道。
這種異常的答案,卻因爲他臉頰上一直帶着的笑容,莫名的具有可信力。這或許是他一如既往的魅力,山迪默默地收回了嘴裡接下來的質疑。
“我覺得他說得沒錯,你再質疑一下我也是可以的。”方行道。
“..額,可我覺得沒必要額。”他說。
“如果你質疑我的話,給我一種你不知道我身份的感受,會讓我更好受些,而且我明面上的身份可是海軍啊..”
方行徑直地說出了讓山迪嚇了一跳的消息,可是耕四郎卻沒有任何動作,反而用奇怪的語氣說了一句。
“是這樣嘛?”
“耕四郎老師,那是海軍啊!他肯定是故意來探查的,他要逮捕你,你趕緊否認了!”
耕四郎帶着笑容,卻沒有說話。
方行嘆了口氣,他知道耕四郎或許知道了他的身份。如果是和革命軍打過交道的耕四郎,獲得一些內幕消息,知道他並不是真正的海軍,也是有可能的。
“那麼你大概,能提供多少人的食物呢?”方行問道。
“大概1000人左右。”
方行皺了皺眉,“太少了。”
“已經不少了,一座小島產生的糧食並不會太多,而且我會餘留一部分以備突發的情況。”
“是防止革命軍來這買嗎?”方行徑直地問道,他刻意地控制聲音只讓耕四郎聽到,山迪只是露出了茫然的頭,奇怪的看着愣住的耕四郎老師。
耕四郎意識到了山迪的這個反應所代表的意思,他恢復了正常的表情,笑着摸了摸山迪的頭。
“我只能賣給你則麼多,那麼..應該沒什麼事了吧。”
耕四郎的言外之意,便是再說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就離開吧。
方行聽出了他的意思,但卻不會如此輕易的同意,他摸索到這個消息,代替一笑來到這裡,可不僅僅只是購買糧食那麼簡單而已。
“我想請教你——劍道。”他說。
耕四郎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方行會提出這個要求,但隨即說道:“我知道,你跟我來吧。”
同時對着其他的道館弟子吩咐道:“你們去訓練吧。”
“可..現在還不到訓練的時間。”山迪擡頭望着耕四郎說道。他意識到這是老師在有意地讓他們退避。
耕四郎和藹地說道:“那今天就提早一些訓練吧,要想成爲一名劍客,努力可是前提。”
他稍微抖了一下腿,像是刻意的在詮釋剛纔發麻的動作,然後帶着方行來到了庭院之處,這裡足夠空曠,同時也距離道館一段距離,不會太過於影響到自己道館裡的學院。雖然在他的勒令之下,其他的人都到道館裡訓練了,可唯獨山迪卻是例外。他認爲是他把方行帶到了這裡,那麼他就又責任要負責這個過錯,即使是敬愛的老師的勒令,他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那般順從。
耕四郎拗不過山迪,也沒有堅持。他取過了木刃,遞給了方行。
“揮劍看看。”
方行瞅了耕四郎一眼,這個平淡的人從外表來看,並不像是一個強者,不管是已經略顯鬆弛的肌肉,還是說那略顯瘦小的四肢。
可是他現在的要求,就像是一個有能耐的劍術大師,能夠從別人的揮刃之中察覺到他人的劍術,習慣甚至於特點。
他並不認爲索隆的老師,同時能和革命軍進行交易的人,是一個普通人,果然..還是不簡單,這個人。
他握緊了手中這把極其普通的未開鋒木刃,進行了連續平凡的揮砍,然後停了下來。
“...什麼嘛,說得那麼了不起,結果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嗎?你這種劍,我也砍得出來。”山迪針對着方行發着牢騷。
耕四郎卻在其說完後,彷彿打臉一般,跟着說道:“令人感到詭異的精細,簡直可以說得上可怕。”
“誒...?”山迪奇怪的看着耕四郎老師,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對眼前這個看起來並不是很大的少年,發表那麼高的讚賞,雖然耕四郎老師平常和藹,但是想從他的口中獲得讚賞並不容易,在這個道館山迪待了已經兩個年頭多一些,但是他從未見過有人獲得耕四郎老師的讚賞。
方行挑了下眉,他說:“你看出來了?這個揮砍...果然你不簡單啊。”
他用同一份力道,沿着同一份軌跡,擊打在了同一個角度上,沒有任何的瑕疵,彷彿是在執行着一個寫好在程序板上的既定程序般精確。
耕四郎連忙搖手否認,“啊...你過譽了,我只是眼神好而已。”
“耕四郎老師,這不是普通的揮砍嗎?”
“他連續幾劍都完美地砍在了原處,就彷彿是一劍一般。”
山迪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得的,他奇怪地說道:“我們每天不也重複着這樣的訓練嘛,揮劍,揮劍,有什麼大不了的。”
耕四郎笑看着山迪,並拍了拍他的額頭,“不一樣,你們是要求,而他卻是做到了。雖然聽起來輕巧,可即使是沉迷於劍道數十年的人都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可這種行爲有什麼用嗎?只是揮砍在一個地方而已,敵人可不會站在遠處等你揮砍。”
“這個行爲意味着他在揮舞刀刃的時候,可以如臂指使。輕鬆的把自己腦海中的技巧呈現出來,也意味着能夠更輕易地攻破敵人的破綻。”
山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並不真正的明白這個意思,但卻明白這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但因爲與方行的矛盾,他並不想承認這一點。
耕四郎並未全部說出,他有些話沒說。這個技巧或許是許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的,對於一名劍客來說,將刀刃當作自己的身體般揮使是一件最爲渴望的事情。而且不止如此,在方行剛纔揮砍的時候,他的軌跡...耕四郎在腦海中模擬了下,如果他按照正常的軌跡揮劍的話,那把劍會在恰到好處的時候擊中軟肋,將劍刃的力道給卸去了。
“啊..不好意思,沉迷於教導學生了。”
“沒關係,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我教不了你,你是一名出色的劍客,而且也在自己的方向越行越遠,並不需要我的教導。”
“....”方行沉默了下,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他想了想說:“我不知道該如何進步了,你能給我點主意嘛。”
一名劍客的進步是枯燥乏味的,頻繁的揮劍,鍛鍊力量,生死的對戰,這些都是最爲基礎的進步途徑。然而一名劍客卻忽略了這些,說出了不知道在哪裡進步這種問題,要麼是狂妄之輩,要麼就是對自己的實力異常的自信。
方行顯然出獄後這,他在單純的劍術上甚至超過了黃猿,以至於可以利用技巧彌補在戰鬥力上的不足。
“山迪,你跟他對戰一下。”耕四郎說道。
“我?”山迪不由得發出了愕然的聲音,他感覺有幾分後怕,剛纔他進行了偷襲都無濟於事,現在對戰又怎麼可能打得過,而且剛纔那股被牢牢束縛住的感覺,到現在都沒有忘卻。
似乎看出了山迪的擔憂,耕四郎說道:“你只能擊打山迪的劍,而且必須用跟他等同的力量,相信能夠揮砍出那樣劍式的你,應該能做到。”
方行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而山迪也在耕四郎所說的條件下鬆了口氣,他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在說完後,山迪隨即板起了臉,臉上的表情說明他對這場對決的重視,即使是他性格有些懦弱,可在握住劍後,他卻不想輸,他想贏...在有了那樣的條件之後,他認爲自己有機會能夠擊打到方行。
按照耕四郎老師所教授的方法,雙手持劍,將木刃牢牢地鎖在手心,防止脫落。
“不能急..不能急。”山迪在內心闡述道,手心被不自覺冒出的汗漬浸溼。這是他第一次與除師兄弟以外的人決鬥,難免有幾分緊張。
他的腦海裡響徹起一句話,“握住木刃,由上往下劈砍。”這是耕四郎老師教授的第一招劍式,也是他在訓練之中最常使用的招式,他準備用這招試探,試探着方行會如何阻擋。
急促的破風聲響起,勢大力沉的一擊,從山迪瘦小的身軀爆發而出。但隨之的是“鏗”的一聲,後來居上的木刃由下往上抵在了那個着力點上,輕易地將木刃的力氣化解,隨即又往前推,只是輕易便橫在了山迪的脖頸之處。
山迪嚇了一跳,急忙跳開,眼神中充斥着幾分慌亂,在親身的體驗下,他從剛纔的那一擊,察覺出來了差距。這是遠比其他師兄身上感受到的壓力還要深得多,如果不是條件的束縛的話,即使那是一把木刃,只要擊中他的脖頸,也可以造成致命的傷害。
他是故意的...山迪既感到後怕,又感到憤怒。
在憤怒中,他瘋狂的揮打着,像是一個肆意揮打着雜草的小孩一般,劍顯得沒有軌跡和規律,可是就是這樣的攻擊,眼前的少年卻輕鬆的,彷彿提前知道了方向一般,全部接了下來,而且每一次都讓劍停留在他的要害一會。
在發泄完後,山迪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明白眼前的少年,並不是他能打贏的,他們之間的硬實力差距很大。可是他並非沒有機會,條件對於他來說是有利的,因爲在這個條件下他已經事先站在了不敗的角度。
他再一次退後,繞着方行的身子尋找着機會。眼前的這個少年,卻沒有跟着他的身軀行動,而是站在那裡,是在小瞧他嗎?山迪想到。他來到了方行的身後,以一個他絕對看不到的盲角發起了攻擊。他控制着刀刃,這一次甚至於還沒使用揮砍的動作,因爲揮砍時會帶起風聲,這會告示敵人,他的揮砍方向和軌跡,所以他使用了刺的方式。
利刃直直地刺向了方行的背部,可在即將靠到前的一刻,方行用拐手的揮劍動作,以詭異的角度打在劍頭,輕鬆地改變了山迪的揮砍角度。山迪更是在慣性下,向着前方摔倒而去。他的背部,也就是原先想要攻擊方行的地方,就這麼赤裸裸的暴露在方行的劍下。
山迪咬了咬頭,沒有氣餒,反而露出了得逞的面容。剛纔的攻擊方行在化解之後,還隔開了他的距離,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對他造成打擊,可現在不同,他就趴在他的身旁,而他只要將木刃抱在懷裡,然後隨便一撞就能攻擊到他。他的先天條件,決定了方行無法攻擊他。
“..我贏了..”山迪喊道,可還沒等他碰到方行,從方行手中揮出的劍風,將其掃飛了數米。
“..你犯規。”山迪吃痛地爬起,面上帶着不善和憤怒。
耕四郎卻道:“他沒有犯規。”
“耕四郎老師,我的力氣根本就不可能掃出劍風!”山迪說。
“只要擊打在薄弱的點上,還是可以辦得到的,萬事萬物都存在着線,只要擊打在線上,便能擊打出難以想象的威力。”耕四郎回道,沒等山迪繼續迴應,他便先看向了方行,“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都斬不斷的劍士,可是這種劍士卻能斬斷鋼鐵以及其他任何東西。”
“你說的是守護的劍嗎?”
“最強的劍就是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斬斷自己想要斬斷東西的力量,會傷害自己所碰到所有東西的劍,在我看來那並不是劍。在我看來..你的劍的弱點便是精確,針對敵人的弱點,而使出的精確之劍。”
方行沉默,他並沒有反駁。因爲他做的便是如此,在腦內分析出最恰當的反擊方式,然後按照對力量掌控,以合適的角度合適的力道在合適的時機擊打而出,他所做的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