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乾隆不由地心中一動:“哦!這位姑娘有何見教?”

“小女、不敢,只是請問老爺、老爺心目中的花航是何等樣兒?是不是象皇宮一樣華麗?”

和坤忍不住在旁怒喝一聲:“大膽,竟敢如此對我家老爺說話!”

乾隆一招手,止住和坤、一邊微笑地向這個女子打一個揖:“這位姑娘的嘴好厲害。我雖然沒有把這花舵想得那麼富貴,但似乎也不應該象今天這般俗氣。”

“原來客官也知道‘俗氣’二字!”

“此話怎講?”

“陽春白雪自然是大雅,下里巴人卻冠之以大俗這是世人的偏見,卻不知雅中有俗,俗中有雅。這雅與俗哪能分得那麼清楚?真正的高人卻能於雅俗之間遊刃有餘,依小女子看來,這樣的人才是真名士。”∫米∫花∫在∫線∫書∫庫∫?h

乾隆聽了愈發詫異了:“這位姑娘真是才高八斗,這雅和俗的問題一時之間真是難以分辨。雅即是俗,俗即是雅。今天我真是大愚了,大愚了,請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不敢勞動先生動問。賤婢名叫陳三兩。”

陳三兩不卑不亢地向乾隆屈了屈身。轉身退出了衆歌妓中。

“陳三兩?”

乾隆一愣,永琪、爾康聞言也一愣。

這時,老鴇滿臉堆笑地賠不是。

“各位大老爺快請上座。如意,上茶!姑娘們都給我好生侍侯幾位大爺!”

落座之後,乾隆仍然在念叨着“陳三兩”的名字:“陳三兩’這個名字真是讓人驚奇啊,不知道陳姑娘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名字?”

乾隆止不住頻頻向陳三兩注目。

陳三兩卻一臉端莊,一言不發,站在一旁,似乎不願回答這個問題。

老鴇趕緊過來打圓場:“老爺有所不知,這陳三兩陳姑娘是江寧地界上的才女,她到我這裡來八年了,都是賣藝不賣身,可遠近各府縣的公子少爺,都點名要她,甚至重金求見一面都排不上隊呀!”

“哦?那這位陳姑娘賣的是什麼藝?”

“陳姑娘有一手絕活,能夠雙手同時書寫梅花篆,向她求字的人絡繹不絕:,而且姑娘寫字有個規矩,凡是有人求字,只要金子三兩,多了不寫,少了也不寫,所以,人稱‘陳三兩’”

永琪忍不住讚歎:“真是奇女子啊!”

乾隆也讚許地點頭。

“陳姑娘還是個大孝女呢!”老鴇說起陳三兩,似乎得意非凡,如數家珍,意猶未盡:“當年她十四歲,父女倆從京城流落到江寧,父親不幸一病不起,陳姑娘爲了葬父,不惜賣身。說起來也是怪可憐的。”

乾隆不禁爲之震撼了。

陳三兩卻依然一臉地莊嚴,看不出喜怒哀樂。

乾隆忍不住走上前去,深深地一揖:“姑娘,剛纔我大過魯莽,得罪姑娘,還請姑娘原諒,請姑娘坐到席上來,咱們好好聊聊!”

陳三兩這才深深一個萬福:“老爺多心了,多謝老爺厚愛。”

然後,款款優雅地到桌前落座。

乾隆略一沉吟,緩緩地開了口:“陳三兩,我剛纔聽了你的遭遇,心裡很是震痛,想不到你一個弱女子,居然遭到如此多的苦難,又有如此高超的技藝和高貴的品德。‘三兩’這個名字聽起來俗而又俗,實則大雅呀,既不糞土金錢,又不惟利是圖,難得呀!來呀,賞給陳姑娘黃金十兩,一表我的歉意和敬意!”

和坤趕緊從侍衛的手中接過黃金捧給陳三兩。

誰知陳三兩巋然不動,目不斜視,正色對乾隆說:“老爺,陳三兩雖然是一個貧賤之極的煙花女子,卻知道人活着要有做人的尊嚴。老爺賞錢給我,這份心意我領了,錢卻不能收,我陳三兩還沒墮落到靠人施捨的境地。所以請老爺原諒,我不能收這十兩黃金,還請老爺收起來吧。”

乾隆見狀,臉上不易覺察地閃過一絲不快。

和坤察言觀色,立即斥責陳三兩:“你怎麼這麼不識擡舉,這是我家老爺賞賜給你的,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着,不禁殺氣四起,眼睛瞪着陳三兩。

這時,爾康挺身而出:“且慢!老爺,這位陳姑娘不是一般的凡塵女子,她並不看重金錢,不願接受無緣無故的施捨,這是多麼高貴、多麼堅貞的品性。既然陳姑娘有祖傳絕技,我們何不用這十兩黃金,換她三幅梅花篆字,我們也長長見識!”

乾隆聽了,極爲高興:“太好了,陳姑娘不知是否願意爲我們表演一下你的絕技?”

陳三兩這才展顏一笑:“絕技不敢說,只不過雕蟲小技,聊以餬口罷了!”

和坤見風使舵,滿臉餡媚的笑容,回頭吩咐老鴇:“老闆,看文房四寶,陳姑娘,這邊請!”

一輪明月,在夜氣蕭颯之下,顯得冰冷淒涼。

聖駕南巡的船隊,就停泊在江寧的水岸邊。

其中一條船上,皇后與容姐姐站在窗邊,仰望着天上的明月。

良久,皇后才喃喃的說:“又是一年月圓時候了,記得那年中秋,皇上到我坤寧宮裡,送給我一對玉如意,一對金鴛鴦。我們一起對月飲酒。皇上還稱讚我高貴、與世不爭。現在回想起來,就象是發生在昨天一樣。那個時候,我和皇上是多麼的恩愛。如今,月亮還是那樣的圓,皇上卻再也不來了……”

容漠漠安慰皇后:“皇后娘娘,你不要多心,皇上心裡還是愛你的。只不過是宮中那麼多的狐媚子、妖精,把皇上給迷住了性,皇上纔會這樣,如今令妃身體不好,整天有氣無力,也不會再跟你爭了,你就寬着心,皇上早晚會來看你的。”

“我也希望是這樣,可南巡了這麼些日子,皇上只臨幸過我一次。還有一次就是在太后那見過一面,便再上下見他的蹤影。不知他現在怎麼樣,身體好不好?”“皇上乃萬金之體,又有太醫早,晚侍侯着、調理着,不會有事的。倒是皇后你要好好保重身體。皇后不舒服,容嫫嫫我看着心裡難受。”

“容嫫嫫!”

皇后感動地拉着容嫫嫫的手:“容嫫嫫,我知道你對我好,爲廠了,你也受了不少委屈。”

容嫫嫫也感動得老淚縱橫。

這時候,門外太監一聲傳:“還珠格格到!明珠格格到!”

皇后、容嫫嫫趕緊抹抹眼淚,笑着起身迎接。

小燕子拉着紫薇的手走了進來:“小燕子給皇后娘娘請安!”紫薇給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趕緊拉起兩位格格:“都起來吧,不要多禮了!這麼晚了,還難爲你們倆來看我。”

小燕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反正晚上坐在船上也沒事,太后老佛爺年紀又大了,早早就安睡了,永琪和爾康又跟皇阿瑪出去體察民情去了,我和紫薇悶得慌,就約好出去走走,正好看見你的船還亮着燈,所以就來看你!”

紫薇也含笑對皇后說:“娘娘,我和小燕子想請你和我們一塊出去走走,看看這江寧城的夜景。娘娘一直呆在宮裡,想必很少機會出來看看,不如我們今晚也學學皇阿瑪的微服私訪,我們也去私訪一下。”

皇后聽了,苦笑一聲說:“我哪有你們年輕人這個興致啊,再說,后妃私自微服是要受到懲罰了。要不你們自個去,我就不去了。皇上那,我替你們掖着藏着。”

小燕子卻不依:“皇后娘娘,你就去嘛,你整天這樣呆着,這樣悶着,多難受啊!去吧,我和紫蔽一塊陪你出去散散心!去嘛!”

容嫫嫫也在熱烈地看着皇后,鼓勵皇后:“皇后娘娘,難得小燕子格格和紫薇格格一片孝心,你就去吧!”

皇后想了想,無可奈何。

“你們呀,真拿你們沒辦法!”

小燕子、紫薇喜出望外。

“皇后娘娘你答應了!”

皇后鄭重地點點頭。

小燕子、紫薇、皇后、容嫫嫫身着便裝在江寧街頭遊玩着,賽威賽廣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保護着她們。

皇后看到夜市上的商品琳琅滿目,覺得新奇無比,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問長問短,容嫫嫫的…,張老臉也神采飛揚,興奮異常。

小燕子、紫薇興高采烈地爲皇后、容嫫嫫一會兒介紹這個,一會兒介紹那個。四個人一時間親密無比,無不融洽。準都不能想到就在不久前的皇宮裡。她們還是死對頭,正把皇宮鬧得天翻地覆。

漸漸地,皇后、小燕子一行人遊玩到了繁華的秦淮河邊。

皇后看着江中燈火通明的樓船,聽着傳來的柔曼的歌聲,不禁皺皺眉,問站在一邊正伸頭伸腦的小燕子:“小燕子,這些船都是幹什麼的,怎麼會有好多女於的歌聲,聽起來嬌聲嬌氣的?”

“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是供遊客遊玩的船?紫薇,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紫薇以手搭檐,眺望了一下,不敢確定他說:“我聽說江寧秦淮河上的花肪是很有名的,往來的客商官宦、文人墨客都喜歡去花肪上游玩,裡面其實是於什麼的,我也不知道。這些船可能就是花肪吧。”

賽威、賽廣正在不遠處四處查看。

皇后揮手叫他們過來:“賽威、賽廣,你們可知道這些船是用來於什麼的?怎麼燈火通明,籤歌不斷?”

“回娘娘,這船是江寧有名的花肪。這花肪……”

賽威正回話,準備說下去,賽廣暗地裡推了推,賽威欲言又止。

皇后神情一凜,喝道:“說!難道你這奴才還有什麼事要隱瞞本宮?”

賽威嚇得急忙跪下。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不便說,怕污了娘娘的耳朵。”

“快說!”

“是,這花航實際上就是妓船。”

“妓船?原來是妓船,怪不得我聽着這些女子的歌聲輕浮淫蕩。原來都是些下賤女子呆的地方,還說是有名。”

皇后聽得賽威的話,露出一臉輕蔑鄙夷的神情,轉身拉着小燕子、紫薇的手:“小燕子、紫薇,我們走吧,這種骯髒的地方只有那些臭男人,不知廉恥的人才會來。”

紫薇一臉很驚訝的神情,容嫫嫫一臉的不屑,跟着皇后走了,只有小燕子仍一步一回頭好奇地向花肪上張望。

走出沒多遠,忽見前面幾棵柳樹後面跳出幾條黑影。

賽威、賽廣警覺地拉開架式,保護皇后,一邊喝問道:“誰?報上名來?”

對方卻哈哈大笑:“賽威、賽廣,連我們兄弟都不認識了?”

賽威、賽廣定眼一看,原來是隨侍皇上的幾名侍衛,這才鬆了一口氣,回身稟報皇后。

“娘娘受驚了,是自己人,是皇上身邊的幾名侍衛弟兄。”

對方這才發現皇后、小燕子一行人,急忙跪倒在地:“奴才該死,奴才叩見皇后娘娘,還珠格格和明珠格格。”

皇后驚魂未定,皺了皺眉:“都起來吧,做事這麼莽撞!”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們不是一直侍侯皇上,怎麼會在這裡……”

話未說完,接着又驚喜地問:“怎麼,皇上是不是也來了?”

皇后下意識用手抹抹鬢角,臉都變紅了。

幾名侍衛卻吞吞吐吐:“回娘娘,皇上……皇上他……”

皇后見此,滿臉狐疑:“怎麼回事,皇上究竟怎麼了?他現在在哪裡?快說!”

“娘娘請恕罪,沒有皇上的旨意,奴才不敢說!”

“你就不怕我處置你,大膽奴寸,你說是不說?”

幾名侍衛嚇得面如土色:“娘娘開恩!娘娘饒命!”

皇后抑制住自己的怒氣,威嚴地說:“只要你們坦白告訴我,我不會爲難你們的。”

幾名侍衛對望幾眼,終於一名侍衛艱難地說:“回娘娘,皇上……皇上此刻正在花肪之上。”

話剛落音,皇后頓覺如五雷轟頂:“皇上!他,他居然在這花肪之上?小燕子、紫薇,你們不是說他微服私訪,體察民情去了嗎?……怎麼會在這種下三濫的骯髒的地方?”

皇后怒視着紫薇和小燕子。

紫薇聽了也很震動,她挽住皇后的手,急切地解釋:“皇后娘娘,我和小燕子也不知道皇上來了這裡,今天下午,爾康和永琪到太后船上來看我和小燕子,就是這麼跟我們說的,我們也不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燕子也急忙表白:“是啊!是啊!而且永琪和爾康今天下午確實是跟皇阿瑪一塊出去的,說是要微服私訪,體察民情。”

停了停,紫蔽和小燕子忽然異口同聲他說:“皇后娘娘,我真的不相信皇上會到這裡來!他們肯定弄錯了。”

皇后這時已漸漸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故作平靜地:“我也不相信,可是這的確是真實的存在,已成的事實。”

“賽威、賽廣,你們隨我去花肪上瞧瞧!”

“是!”

賽威、賽廣口上應承着,身子卻是不動,卻對容嫫嫫拼命使眼色。

紫薇和容嫫嫫上前勸說皇后:“皇后娘娘請息怒,這可千萬使不得,使不得呀!”

唯獨小燕子性子直,義憤填膺地摩拳擦掌,鬧着要去看一看。

皇后悲憤地說:“爲什麼使不得?有什麼使不得?皇上乃一國之君,萬金之體,居然混跡於這種市井之徒淫蕩享樂的地方,還有什麼尊嚴可言?有什麼高貴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