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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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內。

太后斜倚在牀上閉目養神。

晴兒坐在旁邊,溫柔地給太后捶着腿。

晴兒凝視着老佛爺安祥的神情,心裡直髮酸。晴兒自父母雙亡之後,一直跟隨老佛爺長大,加上老佛爺對她疼愛備至,晴兒心裡對老佛爺是很有感情的。

晴兒想起自己很快就要離開她了,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晴兒忍不住叫了一聲:“老佛爺!”

太后微微睜開眼睛:“嗯?晴兒,你叫我嗎?”

晴兒忙掩飾:“啊,沒,沒有……不,不,是的,是我叫你!”

“晴兒是不是有事要說呀?”

太后笑眯眯地饒有興致地看着晴兒。

晴兒笑了笑:“沒有!晴兒只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想問問老佛爺!”

“哦?什麼問題?”

“老佛爺,我在想,假如有一天,我突然離開了你,你會想我嗎?會怪我嗎?”

太后一愣:“傻孩子,怎麼想到問這麼傻的問題?晴兒你不會離開我的,就算你嫁人了,也會常來看我的,對不對?”

“假如,假如,嫁得很遠呢?”

“很遠?”

太后認真地想了想,笑了:“那我肯定會想你的,說不定也會怪你的。這麼狠心,拋下我一個老太婆不管,就走了。多沒意思啊!”

晴兒卻笑不出來,心裡難受極了,她猛的撲倒在老佛爺懷裡,喃喃地說:“老佛爺,你對我真好,我真的捨不得離開你!”

太后很意外,但也被晴兒的真情感動了:“晴兒,老佛爺永遠都會愛你。疼你的,快不要胡思亂想了!”

清晨,大牢的獄卒打着哈欠去給犯人們送早飯。

獄卒走到一個牢房的門口,叫道:“女賊!還不起來吃飯!”

一連叫了幾聲,只見那人蟋在草堆,一動不動,獄卒心裡忽然有點懷疑。

他放下飯勺,打開牢門,走進去,探那人的鼻息。

天牢裡傳來一聲叫喊:“不好了!這個女賊死了!”

屍體翻過來,一張慘白,已沒了血色的臉龐,原來正是易可。可憐一縷香魂,斷送在這人間地獄的天牢之中。

幾個獄卒聞聲而來,正準備用草蓆將屍首裹了擡出來。

這時一聲威嚴的喝問:“出了什麼事,慌慌張張地?”

話音未落,人已出現在門口。幾個獄卒連忙跪下請安;“奴才給五阿哥請安!給福將軍請安!”

永琪一臉的不屑與嚴肅。

“廢話少說,出了什麼事,一大清早就吵吵嚷嚷的?”

“回五阿哥,那夜捉來的女刺客今早不知怎的就死了,奴才正準備去報告、處理,沒成想五阿哥駕到,奴才該死,驚擾了五阿哥!”

“哦?原來是這樣?這就蹊蹺了,這個女刺客昨天還好好的,怎麼會死掉的,一定是你們暗中使了手腳,說!快說!是誰指使你們的?不然,要了你們這條小命?”爾康故意恐嚇道。

獄卒們嚇得叩頭如搗蒜:“奴才冤枉!奴才冤枉!請五阿哥和福將軍明察!”

永琪不耐煩地。“好了!好了!不管怎麼樣,你們看管的重要欽犯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們誰也脫不了干係!”

獄卒們連連求饒:“五阿哥慈悲,饒了小的們這一回吧!”

永琪與爾康交換了一個眼神,爾康會意,大聲說道:“好了,五阿哥今天就暫且不追究此事,但五阿哥必須要弄清楚這個女刺客的死因,好向皇上交差。”

“福將軍,叫兩個人把她擡到驗屍房去,我要好好檢查檢查!”

永琪故意捂着鼻子,一幅討厭至極的樣子,還揮揮衣袖。

爾康肚裡暗笑,表面上卻畢恭畢敬地應着:“喳!”

兩個御林軍打扮的人,走進牢房,用草蓆捲起屍體,擡出了天牢。獄卒們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好半天不敢擡起頭來。待擡起頭來,牢裡空空的,靜靜的,哪裡還有什麼五阿哥、福將軍的影子?獄卒揉揉眼睛,簡直懷疑早上做了一個夢,不禁回頭看了看柵欄裡面,那裡面已空空如也。

天牢外不遠的僻靜處,停着一乘軟轎。

易可的屍體被徑直放進了軟轎。永琪緊張地看看四周,低聲道:“快,快走!”

一行人急匆匆地穿行在宮內的小道上,疾向宮門而去。

轎子行到宮門時,侍衛攔住了他們:“轎子裡是什麼人,爲何出宮,請出示手諭!”

五阿哥、爾康的心都提起來了。永琪上前一步:“晴格格要出宮探望紫薇格格,太后有旨,出宮自由,不用出示手諭!”

大後曾經的確這樣特許過晴兒。但這位侍衛好象是新來的,並不認識什麼晴格格,只見他生硬他說:“奴才奉命辦事,請阿哥和將軍原諒,只要有手諭,不管什麼晴格格、雨格格,奴才部放行,沒有手諭,就是皇上來了,我也不敢輕易放行!”

“放肆!”軟轎裡忽然傳來一聲嬌叱。“你是哪裡來的奴才,竟敢如此飛揚跋扈!小心我稟報太后,剝了你這層皮。”

只見轎簾一掀,探出一張俏麗的臉來,正是晴兒。侍衛中有認得晴兒的,趕緊跪下:“晴格格請息怒,這個人是剛剛當差的,不懂規矩,還請晴格格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他這一回!”

那個侍衛也傻眼了,心中不禁害怕起來,也連忙跟着跪下來求饒。晴兒高傲地:“今天我還有事,就饒了你們,永琪!我們走吧!”

一行人就此揚長而去。侍衛中有人伸出舌頭感嘆一句:“從沒見晴格格這麼厲害過!你小子今天真是命大!”

小燕子、紫薇早已在格格府等得望眼欲穿。

忽然柳紅跑進來了:“快,趕快收拾,那邊已經得手了。”

小燕子,紫薇驚喜地:“真的?”

“真的!快點,抓緊時間,否則就來不及了,我們到城北城隍廟東的樹林裡會合。”

“知道了!知道了!”

小燕子、紫薇手忙腳亂地準備着。

城隍廟東的樹林裡。一羣年輕人終於會合了,見面了。

小燕子,紫薇直奔易可而去。“易可!易可!”

易可躺在一棵樹下的草叢裡,悠悠地醒過來。夢中有永琪深情、焦急、憐愛的目光,那麼綿長,那麼熱烈,忽然小燕子來了,叫着自己的名字:“易可!易可!”怎麼還有紫薇的聲音。易可徹底醒過來了。

眼前的一切由模糊到清晰。一聲聲的呼喚就在耳邊。

易可欣慰地笑了,這些,這些可愛的年輕人都是她的好朋友。

永琪、小燕子,爾康、紫薇、蕭劍、晴兒……大夥兒都激動得不得了:“她醒了,她醒了,我們成功了!”

永琪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看着爾康、蕭劍,徵詢地問:“爾康、蕭劍,如今我們該往哪裡去”

蕭劍眼中閃出了熱烈的光彩:“大理!我們的理想家園!”

爾康也激動起來:“對,我們去大理!那裡是世外桃源,家家有水,戶戶有花,我們去建造我們自己的天堂吧。上一次,大理與我們失之交臂,這次,我們一定要去!”

紫薇、小燕子、晴兒、易可聽到三人的談話,都無限憧憬着。美麗的大理,我們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紫薇忽然吟哦道。“‘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從今往後,我們就要與皇宮生活永別了,再也見不到皇阿瑪了,再也見不到太后了。讓我們跟它告別吧!”

紫薇雙手合十,遙向皇宮的方向拜了三拜。

衆人受了感染,也紛紛把目光投向那晨藹中略顯隱約的皇宮。

大家的心悵然,天亦悵然:。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什麼?易可今早暴病而死?”

乾隆聽了福康安的報告大爲震驚。

福康安惶恐不安地說:“是的,皇上!而且更爲奇怪的是,一大早,五阿哥永琪就派人把屍首拉出去了,說是要送到驗屍房去,可臣去驗屍房,回說五阿哥根本就沒去過,而且也沒有收到什麼女屍。”

乾隆沉吟不語,忽然冷笑道:“朕明白了。來人,立即傳永琪進見,朕有話要問他!”

一名太監答應着匆匆地去了。

不一會功夫,太監急匆匆地跑進乾清宮,腳步踉蹌:“回皇上!五阿哥不在宮中,小燕子格格亦不在宮中,只留下一封信託宮女交給皇上!”

乾隆騰地站起來,幾步搶到太監跟前,接過信去,急急拆閱。

乾隆飛速地看着信,看着看着,不禁天旋地轉:“天啦,永琪,小燕子竟然真的要離開朕,離開皇宮,離開這裡的一切!”

乾隆腳步搖晃,跌坐在龍椅上。

“皇上!”

福康安急忙上前去扶,乾隆擺擺手,振作精神:“立即給朕傳福爾康及明珠格格進見!”

然而消息回來卻是:“福將軍與格格也不知去向。”

乾隆的臉上呈現出一種不知何如的表情:“朕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突然,一名太監飛快地進來稟奏:“太后遣奴才前來啓奏,晴格格今天一早就不見蹤影,太后老佛爺非常着急,請皇上起駕慈寧宮,老佛爺要與皇上好好商議,把晴格格找回來!”

乾隆的心裡越發地明白了,他站起身:“起駕慈寧宮!”

太后在慈寧宮已是坐立不安,大發雷霆:“晴格格去哪裡了?她怎麼會不見了?你們都幹什麼去了!真是要把我給氣死!”

周圍的宮女太監都戰戰兢兢地侍立着,不敢吭一聲。

“皇上駕到!”

乾隆走了進來。

太后急切地迎上前去:“皇帝!晴兒不見了!我……”

乾隆扶住顫巍巍的太后:“皇額娘,你不要着急,朕已經知道了!”

“那你趕快派人去找啊?”

太后急不可待,恨不得立馬就能看見晴兒。

乾隆心痛,悔恨地:“額娘,不必去找了。你知道嗎,不光是晴兒不見了,小燕子,永琪、紫薇,爾康,還有蕭劍都不見了。他們不是失蹤,是離開,他們想要離開!”

“離開?爲什麼要離開?”

太后聽了大吃一驚。

“他們不是好好的一對兒嗎?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爲什麼要走?……難道是爲了晴兒和蕭劍的事情?”

“不?不單是這些。這些年輕人他們重情義,重自由,而在這皇宮裡面,什麼都有,金銀財寶。古玩珍奇,樣樣俱全,缺的就是感情、自由,如今他們要去找他們的自由,他們的情感去了!”

太后怔住了:“感情?自由?”

太后呆了半晌,自顧自地出神,忽然想起:“怪不得昨天晴兒的神情怪怪的,話也問得怪怪的,說捨不得離開我,當時我還以爲晴兒是怕以後嫁人了,離開了我,才捨不得我!……晴兒怎麼這麼狠心,拋下我老太婆就不管了,我,我真是白疼她了……!”

太后說着禁不住老淚縱橫。

乾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太監這時來報:“三阿哥求見!”

乾隆與太后都有些意外。乾隆抑制住自己的心情:“宣!”

永漣走進宮裡,滿臉堆笑給太后及乾隆請安:“兒臣永漣給老佛爺,皇阿瑪請安!”

乾隆注視着永漣:“永漣!你有事要啓奏嗎?”

永漣忙說道:“兒臣今早從福康安將軍那得知永琪,福爾康的陰謀敗露,已畏罪潛逃,兒臣深感意外。兒臣不孝,兒臣無能,沒有教好皇弟,辜負了皇阿瑪對兒臣的期望,兒臣願戴罪立功!”

乾隆冷笑道:“哦?怎麼個戴罪立功法?”

“兒臣願帶兵去追拿永琪等一千人犯歸案,爲皇阿瑪效力!”

“效力!只怕是爲你自己效力吧?你想借追拿永琪之名置永琪於死地,對嗎?”

永漣一聽,驚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兒臣不敢!皇阿瑪誤會兒臣的意思了!”

太后在一旁也忍不住了:“誤會?永漣,你爲人怎麼就不學學你母后孝賢皇后?一味地勾心鬥角,爭權奪利,老佛爺我奉勸你一句,別搬了塊石頭到頭來砸了自己的腳!”

乾隆忽然間疾言厲色:“永漣!是誰說永琪有陰謀?又是誰說永琪、小燕子他們是畏罪潛逃?朕要徹查,好好地懲治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永漣,朕已經告誡過你,你倘若再不自重,不要怪朕不念父子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有些事情。看在你死去的母后份上,朕就不再追究,你好自爲之!”

太后不耐煩地揮揮手:“你跪安吧!”

永漣已是面若死灰,冷汗直冒,屁滾尿流。

太后、乾隆互相對坐着…

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些年輕人走了,難道不是因爲我們做得太過份,強加給他們的東西大多了嗎?

我們也是出於無奈呀,這皇家的規矩,社會的陳習,一時之間,是那麼容易能改變的嗎?

沒有了小燕子,沒有了紫薇,沒有了晴兒,還有爾康、永琪,這皇宮從此再也不會熱鬧了,冉也不會生氣勃勃了,再也不會有歡聲笑語了。

天色漸漸晚了,太陽漸漸西斜。

太后,乾隆仍失魂落魄地坐着,思索着,仟悔着,同時也擔憂着:“可憐的孩子們,你們離開了皇阿瑪的庇護,將要走到哪裡去啊?”

京城以南五十里的一條官道上,一輛馬車飛馳而來。

車廂裡傳來快樂高昂動情的歌聲:當山峰沒有棱角的時候,當河水不再流,當時間停住,日夜不分,當大地萬物化爲虛有,我還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你的溫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馬車向南駛去,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