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格蕾塔不同,萊爾來得極早,他靠着圍欄看了看羣山的夜景。月色並不明亮,可以用慘淡形容。他景色看得不清楚,風倒吹的夠嗆。
塔樓較高,城堡又處於羣山之間,微涼的夜風時不時吹過。要不是他穿着的魔法袍有恆溫保護功能,他已經感冒了。
接着我還要決鬥……萊爾幾乎想笑。
他們兩個以塔樓的中軸線爲分割,各自站在一半的位置。兩人刻意挑選在半圓的正中間,雙方中心對稱,距離中軸線的距離基本一致。
山間的夜風吹襲而來,將幾根蠟燭吹的一陣搖晃。燭火明滅,投射到兩人身上,連帶着影子也輕輕顫動。
塔樓頂部的木門沒有關緊,被風一吹便洞開。木門年久失修,鉸鏈處吱呀作響,打破塌樓樓頂的靜默。
格蕾塔伸開手指,雙臂僵硬地伸在身體前方,左手距離魔杖不到十公分。
她感覺到一滴汗珠順着額頭下落,流過臉頰,直接落在衣袍上。
她覺得全身彷彿都浸入一塊牛油,正在變得凝固僵硬。可是她必須穩定身體,控制呼吸。時刻做好閃躲進攻的準備。
我絕對不能先拔杖,她在心中告誡自己。
儘管西部巫師的決鬥禮儀早就不再使用,她也不能容忍屈辱的勝利。只有把握此時的機會,只有光榮地擊敗萊爾,才能洗刷她的恥辱。
哪怕再怎麼想動手,也必須剋制住,等待他先拔杖……一定不能先伸手。
如同一隻鎖定獵物的雌鷹,格蕾塔死死盯着萊爾的手,那隻手和她的手一樣,距離魔杖不過十公分。
只要一個失神,他就會將咒語打過來。
見狀,萊爾啞然失笑。
“你知道你的眼神是什麼樣子嗎,格蕾塔?”他挪動僵硬的腳,換了一個位置。“你的眼神像一隻……我該怎麼形容它,應該可以用‘可愛’形容。”
他只是在嘲諷。格蕾塔告誡自己。他只是在等待機會,逼我先拔杖。萊爾的眼睛轉都沒轉,他也在緊緊注視格蕾塔的手。
這麼說萊爾也想光榮地戰勝她?格蕾塔轉念一想,這和她的預料不一樣。
按照魔法決鬥課的表現,萊爾應該符合巴特萊的教導,爲了勝利不擇手段。在第一節課裡,他就不在乎是不是偷襲,喊她一起進攻巴特萊教授。
現在,他反而想要光榮地戰勝她?
一定是破綻。在心裡快速想通,格蕾塔更不敢輕舉妄動。他一定想在說話中突然施咒,她現在不能分心。
“格蕾塔,你是不是認爲我對你充滿敵意。”萊爾一邊說話,一邊輕輕挪動步子。“你是不是認爲我心胸狹隘,覺得我因爲一件小事開始記恨你?”
“不,我沒有。”
沒等少女回答,萊爾就接着說下去。
“我不覺得我們應當是對手,至少不應該現在就是對手。想想吧,我們都在雷鳥學院,都注重榮譽感,都願意給學院加分,我們不該在同一陣營嗎?在魔藥課上,咱們合作的很愉快。”
按照格蕾塔判斷,她至少有三個出手的機會。萊爾只是自顧自地說個不停,根本不在乎在沒在決鬥。
如果她不顧榮譽率先出手,萊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專注……她已經忘了這是第幾次提醒自己。
“你錯了,我甚至有些欣賞你。”
“如果我們沒有在書店裡碰見過,我們或許還會成爲朋友。”
朋友?
格蕾塔微微動容。
“……不不,我覺得我們不會成爲朋友。”萊爾立刻接上。“我還想談一些話題。我一直抱有疑問,爲什麼你似乎沒有朋友呢?”
“你——”
格蕾塔禁不住出聲呵斥,又很快控制住。
“是不是因爲你拒絕了所有人交換Mchat的請求?我覺得不是,因爲友情的出現比Mchat的出現更早。”
萊爾的手在微微擺動,動作不大。他的左手停留在魔杖前,距離握柄只留有一小塊距離。
“你看,你爲什麼沒有朋友呢?我是一個無聊的人,總會想一點無聊的事情。”
格蕾塔想對自己放一個閉耳塞聽咒。萊爾的言語就像烏鴉鳴叫一樣,討厭的聲音迴響在塔樓頂。
“女性朋友,我認識克里斯汀·英格拉姆,她是肅清者一名議員的女兒,幾乎和所有女生都談得來。她唯一抱怨的女生就是你。”
“你長得並不醜陋,恰恰相反,其實還是很漂亮的。可是爲什麼都沒有男性同學接近你呢?別跟我說是怕你的障礙咒。”
爲什麼他就不能閉嘴……
格蕾塔甚至不敢看萊爾的眼睛,只是低頭看着他的手,恍惚地等待他先拔出魔杖。
“格蕾塔,你或許不知道你的自尊心強到什麼地步。很多時候他們都不知道怎麼冒犯到了你,我不明白你爲什麼會將不經意的誤會當成冒犯……”
“爭強好勝,處處想要贏一口氣,你不是第一次在教授提問的時候滔滔不絕了。難道其他人就沒有爲學院加分的資格嗎?”
別去管……別去管!
格蕾塔的最後一點理智提醒她,她正在和萊爾決鬥,她的計劃是等待對方先拔杖。
她不是來接受批評的,她也不是來吵架的。集中注意力,她在決鬥!
“我還記得你真正的姓氏,約翰斯頓。我用Mchat引擎搜索了一下,也問了問克里斯汀相關的事件。約翰斯頓家族的醜聞可不少。”
格蕾塔的心提到嗓子眼。
“某系遠親被肅清者殺死,這一類小事我就不提了,你應該知道更多。我要說的是最近發生的,讓純血統聯盟震驚的醜聞——”
格蕾塔不知道她的魔杖怎麼出現在手中。
什麼狗屁計劃,什麼該死的光榮戰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