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一週前。
蘇格蘭荒原上大雪紛飛。阿格萊亞一手拿着魔杖,一手扶着法蒂爾,在雪地中一腳深,一腳淺地跋涉着。
此刻,兩人的狀態都是極差,阿格萊亞手指凍得發青,臉上沒有多少血色。身上的袍子破破爛爛,頭髮上全是積雪,耳朵都被凍出了兩道口子。
而法蒂爾則小腹纏着繃帶,跌跌撞撞,一副半死不活得遊離狀態。
在他們的身前,有一間破舊不堪的木屋,大概是某個獵人夏天打獵後留下來的建築。
此刻,距離法蒂爾遇襲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半個月前的山洞中,半巨人海格將法蒂爾捅了個對穿。阿格萊亞精通魔藥,在山洞內搜刮了一點藥材,粗劣了煉了一副白鮮,這才吊住了父親的生命。
她希望可以儘快帶法蒂爾帶回霍格沃茨。可無奈傷勢太重,再加上突如其來的大雪,她能做的只有走走停停,一邊走一邊採集草藥,試圖緩解法蒂爾不斷惡化的傷勢。
站在這棟廢棄獵人小屋前,她放下法蒂爾,一腳踢開木門。廢棄木屋內什麼都沒有,只有零星的一點木柴。
“該死!”
阿格萊亞暗罵一聲,她摸了摸法蒂爾的脖子。
脈搏細若遊絲。
她解開自己背上的行李袋。行李中只有寥寥數件東西,一顆灰色的龍蛋,幾瓶藥罐。龍蛋是從那個山洞中繳獲的,阿格萊亞對它並沒有興趣。
她拿着藥罐,緩緩揭開法蒂爾小腹的紗布,那被半巨人捅出來的傷口依舊猙獰,其間血肉模糊,臟器蠕動。
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將法蒂爾如木偶般拉了起來,把他擺成一個姿勢。
阿格萊亞一邊塗藥,一邊看到一團黑色的影子在地上緩緩蠕動,每次蠕動,法蒂爾都變幻了一個姿勢,如同有一個幽靈抱着他。
塗完藥,阿格萊亞看了看藥罐,剩下的藥物已經不多了。
可是離霍格沃茨還有一週左右的路程,她必須要找到一些備用的止血生肌藥物。否則,法蒂爾可能會捱不過這短短的一週。
她整理好紗布,站起身看了看屋外白雪皚皚的林地。
她必須在短時間內收集到足夠的療傷藥物,否則法蒂爾很可能會在死在這片荒林之中。
打定主意後,她給火堆添了一把乾柴。走出小木屋,重新進入了大雪紛飛的林地。
孤身一人在冰天雪地的蘇格蘭北部尋找藥物,即便是巫師,這場任務也艱難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不斷的扒開積雪,試圖尋找埋藏於雪地之下的草藥,但往往得到的卻只有失望。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草藥,她也不能憑空把魔藥變出來。
這時,遠處的雪地中傳來了吱嘎吱嘎的踩踏聲。她一扭頭,立刻站直了身體。
一隻高達兩米的聲影緩緩從雪地中出現。它有着褐色的鱗片,杏黃色的眼珠,滿身尖刺。
正是那隻被他們救回來的匈牙利樹蜂。不過,相對於半個月之前,這隻匈牙利樹蜂又大了一圈。
樹蜂出現後,其他被救回來的火龍也緩緩從雪地中出現,蛋白眼,毒牙龍......其中一頭肥胖的瑞典短鼻龍的嘴裡,叼着一隻還在抽搐的麋鹿。
那隻麋鹿被咬穿了小腹,鮮血在雪地上如妖嬈的梅花般滴了一地。
是龍羣捕獵回來了,阿格萊亞心裡既是高興又是警惕,高興是可以填飽肚子了。警惕的是龍羣可不會乖乖把那隻鹿交給自己。
果然,瑞典短鼻龍把馴鹿扔在雪地上,哼唧哼唧地晃來晃去,打量着阿格萊亞。
而爲首的匈牙利樹蜂看着阿格萊亞,試探性噴出一團火焰,杏黃色的眼球中,帶着挑釁。
雖然狀態疲憊,又冷又餓,但面對龍羣,阿格萊亞昂首挺胸。神色肅然至極。目光絲毫沒有退縮。
她知道,如果自己精神有絲毫懈怠,龍羣會毫不猶豫地撕碎她,隨後選拔出新的龍羣領袖。
少女和龍羣對峙了大概有半分鐘,龍羣中大部分小體型的火龍都低下頭。
但唯獨那幾頭比較大的火龍,它們氣勢更加旺盛,不會輕易放棄挑戰首領地位的機會。
瞪了很久之後,樹蜂把腦袋一伸。
“吼!!”
它叫了一聲。
似乎想有進一步的動作。
阿格萊亞立刻擡手打了個響指。一隻隱身的威爾士綠龍從雪地中現出身型,重重地撞開了匈牙利樹蜂。
樹蜂吃痛,想要發火。
阿格萊亞厲聲斥責:“夠了。”
兩個字重若千鈞,挑戰阿格萊亞龍羣領袖地位的樹蜂安靜了下來。它身後那隻瑞典短鼻龍哼哼唧唧地上前,把還在低號的馴鹿拱到了阿格萊亞面前。
阿格萊亞暗自鬆了口氣,這個動作意味着龍羣尚且還認可她領袖的地位。在龍的社會中,只有首領纔有分配食物的能力。
她抽出一把匕首,按住了馴鹿的脖子。
“對不起。”
她腦袋貼在馴鹿腦袋上,低聲說道。
匕首刺進脖子,切斷了馴鹿的脊椎。馴鹿哀鳴一聲,雙目渙散,鬆弛下來。
阿格萊亞吐出一口白霧,強忍不適地冷着臉,從馴鹿的後腿上割下了一塊肉,這動作甚至讓她產生了幻痛,但她別無選擇。
割完肉,把匕首插回腰間。
匈牙利樹蜂立刻貼了上來,阿格萊亞點點頭,摸了摸它佈滿尖刺的腦袋,讓開一個身位。樹蜂圍着馴鹿轉了一圈,重重的咬掉一條腿。
這個動作如同敲響了開飯的鈴聲,龍羣都撲了上來。看着羣龍爭食,沒有龍在意自己。阿格萊亞才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該死......這活簡直不是人乾的。”
阿格萊亞自言自語地靠在樹幹上,和火龍在一起,她必須無時無刻保持絕對的自信,保持絕對的領袖姿態。
如果被龍看見自己有頹喪的模樣,只怕自己會分分鐘被吞噬掉。即便是那隻和自己最親近的綠龍,從本質上來看,它也是一隻綠龍。
龍類的社會法則,沒有絲毫溫情可言,只有統治與被統治。
喘息休息了一會兒,她提着鹿肉,用木棍把鹿肉架在上面,找了個遠離龍羣的角落,打算生個火堆。吃點東西再上路找藥。
她可不想和龍羣一起上路,那樣太累了。
她迄今爲止的高姿態都是裝出來的,即使是那隻最熟悉自己的綠龍,她也不能露出絲毫軟弱的破綻。
就像一個去銀行貸款的落魄商人,再窮也得打扮得一副光鮮亮麗的模樣,那那種光鮮,想想也是心酸。
鹿肉漸熟,一絲肉香逐漸在林間瀰漫開來。阿格萊亞拿着匕首,準備切一塊鹿肉食用,
“喂。”
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她警惕扭頭一看,一個持着弓箭的男人緩緩從林地間走出,那人有着糾結的頭髮,凍得青紅的臉,戴着髒兮兮的皮手套和鼴鼠皮帽,腰間插着一柄魔杖,是個獵人。
“喂,你的肉在哪裡弄的?”
獵人看着阿格萊亞質問。
看見有人過來,阿格萊亞立刻站了起來,警惕地抽出了魔杖,這是她這麼些天,第一次看見除了法蒂爾之外的巫師。
這荒郊野外的,她不得不多加幾個心眼。
獵人舉着弓箭,一步步地走到阿格萊亞身邊,上下打量着她。
“這是鹿肉,我剛剛丟了一頭鹿。”
獵人說。
丟了一頭鹿,阿格萊亞心想,難道自己的龍是從他手裡搶來的。她稍微側頭看了一眼身後,那些爭食的火龍在風雪中十分模糊。
“不知道。”
阿格萊亞撒了個謊,冷漠道:“這是我從家裡準備的。”
“你這麼大的小女孩,怎麼跑這裡來了。”
獵人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阿格萊亞。
“迷路了麼?”
“野餐。”
阿格萊亞半真半假地說,“和我朋友們一起。”
“你朋友呢?”
“在其他地方,關你什麼事?”
“我可以一塊吃點麼?”
獵人指着鹿肉問:“我走了大半天了,現在很餓。”
阿格萊亞沒有回答,她舉着魔杖,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但獵人並沒有離開,他主動收起了弓箭,也沒有抽出魔杖,而是相當淡定地問:
“你有什麼需要的麼,我可以和你換。”
“有藥麼,白鮮?”
阿格萊亞幾乎是脫口而出。
“有的話可以賣我一點,我會給你一個好價錢。”
獵人點點頭,抽出一把刀,插在鹿肉上,切下一塊塞在嘴裡。
“當然,不過在營地,你想要,得跟我走一趟。”
“帶路。”阿格萊亞舉着魔杖。
“能別拿魔杖指着我麼,我可不是什麼壞人。”
獵人說道:“我叫詹姆士,你叫什麼名字?”
阿格萊亞沒有回答。
獵人笑了笑。
“算了,看來光說你是不信的。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