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整個鳳凰社來說,從德拉科口中漏出來的話自然是一條值得留意的線索,可就德拉科本人,眼下卻是沒有什麼太多考量的東西了。
雖說他不僅在校外施放魔咒,更是念出了三大不可饒恕咒之一的鑽心咒。但且先不提他究竟放沒放出來,就算放了出來,擺在如今這個時間段裡卻也不是當務之急的事務。
在那之後,關於德拉科在那山坡下練習魔咒的事情,盧平和唐克斯只是在任務記錄中提了一提,以備日後再作處理。至於那德拉科,卻在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繼續踏上了他尋找落腳之處的路途。
事實上,只要不是非得在霍格沃茲附近找地方住宿,選擇的餘地還是很大的。不說對角巷那邊,在麻瓜世界某個角落開闢出來的其他巫師街道還有很多,甚至只要多費些心去找的話,連單獨開在麻瓜世界裡的巫師店面都能找着。
在這近代魔法界中,除了一部分純血統狂熱者以外,其實有不少普通巫師都已經不再牴觸麻瓜的存在了。乃至於有些巫師還對那些麻瓜們尤其感興趣,關於這點,光看霍格沃茲有設立麻瓜研究課程就可見一斑。
像羅恩的父親亞瑟,他就是那種對麻瓜的事物特別感興趣的巫師。而他之所以會因爲這一點而惹人注目,其原因卻只在於他的純血家族出身罷了。若是沒有“純血的叛徒”這個稱呼的拖累,恐怕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在乎他到底是喜歡麻瓜、還是討厭麻瓜。
就赫奇帕奇當年一視同仁、廣招學生的理念和行動,在長達數百年的歲月流轉中,已經逐漸形成了一股難以阻擋的趨勢。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麻瓜與巫師和諧共處的美好景象也未必會是一件令人嗤笑的無稽之談了。
當然,或許瑪卡有時候會琢磨一下這些看似很有趣的未來,可要想讓德拉科也去感悟些什麼出來就比較困難了。
這回他在離開那雪坡之後,便去隨意找了一處不怎麼出名的巫師小巷,在一家旅舍中對付了兩天時間。
在這期間,他思考了很多有關伏地魔和自己家族的事情,可越想他就越是毫無頭緒。
有時候,實力或許並不是一切,可那隻限於實力差距不大的前提;而今的伏地魔要是和瑪卡放在一起對比的話,似乎確實是差了一籌,可真要好好想想就能發現,其實伏地魔比過去可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像他那麼強大的巫師,再加上一貫的心狠手辣,要是存心想將整個馬爾福家族給抹去,恐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加輕而易舉。
正因如此,德拉科眼下就走在去往霍格沃茲的路上,他緊緊地抿着嘴脣,一路走來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過。
他現在也算是明白了父親盧修斯心中的不得已——換作了他自己,要是被一個殺人如殺雞的大魔頭威脅逼迫,說不定會更加地不堪。
在過去,從未直接接觸過伏地魔的他,甚至一度還曾暗暗崇拜過那位曾經的黑魔王。可是如今,當他真正被伏地魔的陰影籠罩之後,才知道自己幼時的那份盲目憧憬,究竟是多麼地無知可笑。
無論是殺人還是被殺,恐怕都不是他德拉科·馬爾福想要的。
他可以在學校裡小小地囂張跋扈一下,乃至在面對那個麥克萊恩的時候都沒有真正服氣過。可是現在他終於明白,那只是因爲學校裡沒有死亡的威脅、也沒有現實的殘酷。
“我是不是應該……”德拉科腳步一頓,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掙扎,“應該去向麥克萊恩求助?”
可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就感覺到一絲莫名的涼意在脊樑上升起,使得他猛地打了個寒戰。
“怎麼回事?”德拉科迅速回過頭去,手已經立刻伸向了外袍內側的魔杖,“誰?什麼人在那兒?”
只可惜,他的背後只是一條人流稀少的小小街道,雖然也有幾個巫師在自顧自地走着,卻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那剛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種感覺,就彷彿有一個人在冷冷地盯着自己一般,讓他產生了下一刻就會被生吞活剝的錯覺。
雖然眼下已經到了冬天,走在路上每個人都是冷颼颼的,可德拉科卻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冒出了一身冷汗。
……
大約十多分鐘後,德拉科終於趕到了霍格沃茲城堡。
今天他倒是起了個大早……不,非要說的話,其實他這幾天都沒怎麼睡好。當他去到霍格莫德村的時候才發現,因爲今天正是葬禮的公開舉辦日,所以去往霍格沃茲城堡的人非常之多。
他確實算是早的一批了,可走在通往學校的小徑中,卻還是顯得有些挨挨擠擠的感覺。
今天霍格沃茲準備了很多早餐,用以招待大量前來觀禮的賓客,是以絕大多數人都紛紛前往大禮堂,各自落座就餐。
若問緣故,這當然不是爲了蹭一頓早餐那麼簡單了。像今天這樣的大型集體活動,在整個魔法界都是不多見的,即便是那些和鄧布利多完全沒有瓜葛交情的巫師,都會眼巴巴地趕過來,只爲參加一下湊個熱鬧。
對鄧布利多身邊的人來說,今天是個沉痛而悲傷的日子;可對一些普通巫師來說,這依舊是一個套交情、擴張人際圈子的大好時機。
德拉科依舊坐在斯萊特林的那張長桌上,默不作聲地吃着早餐。其實他來之前就已經用過餐了,可一旦回到了學校裡,心裡卻忽然就是一鬆。這座名爲霍格沃茲的學校,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處充滿了安全感的所在,即便是他德拉科也一樣如此。
不多久,瑪卡也出現在了禮堂之中。卻見他從容不迫地自側廊而出,經過長桌的最前邊那端,然後一臉平靜地在教工席上輕輕坐了下去。
瑪卡這一出現,德拉科頓時就發現有很多雙眼睛都瞟向了那邊,而緊跟着,其中不少人又往他這裡瞧了一眼。
或許剛纔也有人在看他,可這一回的視線就要明顯多了。沐浴在這些目光之下,德拉科強忍住心中的不安,面無表情地吃起了早餐。
他當然明白那些人爲什麼要看自己,那無非是因爲他父親盧修斯·馬爾福的緣故。最近父親被迫站到了鬥爭最激烈的第一線,而且好幾次都露了面,那些消息靈通的巫師早就已經一清二楚了。
他德拉科今天出現在這裡,很顯然就是伏地魔的意思。這既是事實,卻也是連他也想得通的事情,心下自然是愁苦不已。
正是這一刻,又一道視線也投向了德拉科的方向。起先他還兀自埋頭用餐,可不一會兒,他眼角的餘光就發現了那道視線的主人。
別人看他他可以不在意,可瑪卡望向他這邊,卻令他心中好一陣複雜。
下意識地,德拉科就停下了手中的餐叉,擡頭朝那教工席遙遙望去,和瑪卡的雙眼稍稍對視了一下。
兩人的目光都是一觸即收,隨即復又各自低頭,繼續享用起了面前的早餐。
當時的瑪卡自然是沒有太大感覺的,他只是覺得這或許是伏地魔拋出來的一個信號,或者是挑釁、或者是暗示;可德拉科這邊,卻又開始心生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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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去找瑪卡,這不僅僅是因爲他暗藏在心底的純血的驕傲,更是因爲……麥克萊恩有什麼理由幫他德拉科?又有什麼理由幫他馬爾福家族?
要是將雙方的立場易地而處,他自覺是不會對一個有過矛盾的人出手相助的。在這種情況下,不落井下石都已經算是客氣的了。
德拉科尚且記得,當初他還用“泥巴種”這個詞表示過他對格蘭傑的蔑視,甚至還差點兒將麥克萊恩一塊兒罵了進去,結果那麥克萊恩就直接送了他一道全身束縛咒。
“……說起來,麥克萊恩到底是什麼出身?”德拉科這麼一想,又朝瑪卡那邊看了看,頓時陷入了好一陣疑惑。
可是不管他怎麼想,這頓早餐卻是在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尾聲,當絕大多數賓客都一個接一個地放下了手中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之後,麥格教授霍然站起了身來。
很快,所有人都隨之停止用餐,一些交頭接耳的輕聲交談也迅速消失了蹤影。衆人都知道,今天的正題終於要來了。
“各位,時間差不多了,”麥格的聲音在魔法的力量下響徹了整座禮堂,“請大家跟隨着本校教授,移步到城堡前庭的空地上等候片刻——”
來賓們聞言,紛紛起身離開座位,跟着早已等在門口的幾名教授往外移動了起來。德拉科自然也跟着他們,在保持靜默的同時涌出了禮堂。
外面依舊在飄落着潔白的雪花,而且風也在不斷地變大變密集,這是一場來勢兇猛的暴風雪,颳得人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感受着雙頰上那如同刀割一般的生疼,德拉科垂着眼簾,一聲不吭地往前方緩緩邁進。前不久才反覆考慮過死亡的他,頭一回感受到了名爲“葬禮”的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