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劉闖敗泰山賊,解於陵之圍。
消息一經傳開,齊郡震動。
而遠在濟南國的袁譚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心情卻變得格外複雜。
說實話,他巴不得袁尚戰死於陵,這樣可以少去一個和他爭鬥的對手。袁紹三個兒子當中,除了袁尚之外,他根本沒有對手。袁熙此人,性情懦弱,並不是一個喜歡爭鬥的人。所以,從頭到尾,袁譚都沒有將袁熙放在眼裡,真正可以對他產生威脅的人,也只有袁尚一個。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袁尚死在於陵,袁紹必然暴怒。
袁譚自知無法承受袁紹雷霆之怒,但讓他這麼去解救袁尚,他心裡又不太情願。
齊郡果真無兵?
就算是齊郡沒有兵馬,他大可從樂安國抽調兵馬,也不過一兩日光景。袁譚爲青州刺史,青州境內,除濟南國和北海、東萊三郡之外,其餘郡縣兵馬,皆聽從他調遣和指派,他又怎會沒有兵馬?不是沒有,實不欲耳!乃至於後來劉闖統兵,袁譚密令劉獻,不得與劉闖太多兵馬。內心裡,他何嘗不是希望袁尚戰死於陵,可這表面功夫若不做足,必然會有大禍。
但誰料想到,劉闖居然贏了!
憑藉那寥寥數千烏合之衆,劉闖居然大敗泰山賊,解了於陵之圍,讓袁譚心裡面很不舒服。
“友若先生,沒想到孟彥用兵,竟如此厲害!”
坐在中軍大帳裡,袁譚強笑着與荀諶說道:“他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手段,日後必能成就事業。”
荀諶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
袁譚心裡一陣煩躁,便不想再與荀諶說下去。
“荀先生。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今於陵之圍已解,田楷援軍已絕,必軍心大亂。
大公子當立刻向臺縣發動猛攻,只要擊潰臺縣兵馬,則可以順勢**,直抵東平陵。
東平陵一破,田楷休矣。”
袁譚點頭,“我亦如此考慮。明日即向臺縣發動攻擊。
只是,如此一來,必須要有一支兵馬,輕騎出擊,攻取歷城。切斷田楷退路,不知荀先生以爲,何人可擔當此重任?”
“可以請三公子出兵。”
荀諶哪能不懂袁譚的小心思,微微一笑道:“三公子雖經土鼓慘敗,兵馬損失頗大。
然其麾下,尚有數千兵馬,乾脆讓孟彥再調撥三千人與三公子。請他出兵復奪土鼓,攻佔歷城。想必三公子,定然不會拒絕。他年少氣盛,方經過土鼓之敗。定卯足氣力,要報仇雪恨。”
袁譚想了想,便同意了荀諶的主意。
荀諶搖着扇子,從大帳裡走出來。突然露出一抹詭異笑容。
孟彥所言不差,這個袁顯思。果然不足以成大事……不過如此人物,孟彥倒可免去不少麻煩。
袁譚心裡那點小九九,荀諶如何看不出來?
這廝在嫉妒,嫉妒劉闖一戰成名。此人心胸氣度之小,實不宜成就大事。仲治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恐怕是一個錯誤選擇。袁譚這個人,聲厲色荏,志大才疏。他有心除掉袁尚,那就大着膽子去做就是。他如果真能害死袁尚,荀諶說不定對他會高看袁譚幾分。只可惜……
你袁譚也是袁紹的兒子!
袁紹哪怕寵愛袁尚,但虎毒不食子,他絕不可能對袁譚真的下手。
最重要的是,袁尚一死,你袁譚就是堂堂正正的嫡長子,到時候袁紹殺你,也會有些顧慮。
偏偏,這傢伙明明是心懷歹意,卻又沒那個魄力。
這麼一個對手,孟彥必高枕無憂!
想到這裡,荀諶心裡冷笑一聲,便邁大步,朝轅門外行去……
翌日,袁譚向臺縣猛攻。
與此同時,袁尚也在於陵重整旗鼓,準備攻打土鼓,報仇雪恨。
不過,與之前的態度想必,袁尚這次對劉闖的態度,明顯好轉許多。他派人邀請劉闖前去助戰,雖被劉闖拒絕,但並沒有因此而心生不滿,反而讓信使,向劉闖轉達了他的感謝之意。
他也知道,不可能讓劉闖立刻轉變心意。
畢竟,劉闖才殺了他手下愛將,哪怕是解了於陵之圍,恐怕也不敢輕易接受他的好意。
當然了,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在袁尚的帳下效力。
袁尚對此倒是表現出足夠的大度,甚至還專門寫了一封書信,告訴劉闖,請他安心。
刀槍無眼,難免會有死傷。
你雖殺了眭元進,但是我並不生氣,相反還爲我父親感到高興。
父親能得到你的幫助,實在是一種幸運。待此戰結束之後,我一定會返回臨淄,親自向你道謝。
劉闖在般陽看罷書信,忍不住一聲長嘆。
和袁譚比起來,袁尚的氣度和才幹,的確強不少。
可惜他不可能與袁尚產生太多交集,哪怕他與袁尚是同齡人,卻註定兩人只可能成爲對手。
劉闖甚至再想,如果袁尚是袁紹獨子,又會是什麼結果?
這種事情,很難猜測,他也無心在這件事上費太多腦細胞……此次來齊郡,不管怎麼說,目的已經達到。剩下的事情,已經無需他再去費心,相信有荀諶在,自可以把事情處置妥當。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招降夏侯蘭。
這夏侯蘭被俘虜後,便被關在般陽縣城裡,整日一言不發。
劉闖自原山返回般陽,先觀察了夏侯蘭幾日,並沒有立刻與夏侯蘭見面。
這一日,他收到袁譚書信。便讓彭安和華彥率三千兵馬,連帶着般陽城兩千多俘虜,一併送去於陵。
他告訴袁尚,般陽而今守衛空虛,實不宜再留這麼多俘虜。
所以,把這些俘虜送給三公子,請三公子你來處理,權作是我的一番心意。
這,也是劉闖向袁尚暗中釋放出的一個善意。袁譚已經沒有太大用處。相信這一戰之後,袁紹必然會對他更加重視。只要袁紹不對劉闖用兵,那麼袁譚就算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動手。
那個傢伙,有心無膽。心狠而手不黑,早晚必死於非命。
劉闖這次來齊郡,本就是想要藉着袁譚,在袁紹那裡掛上號。如今看來,目的已經達到……
彭安華彥兩人帶着兵馬離去之後,劉闖便開始了他的動作。
整個般陽縣城,已經被他控制在手裡。
他喚來岑壁。“伯圭,此戰結束後,恐怕用不得太久,我就要返回北海。
你從臨淄隨我。奔襲般陽,偷襲原山,處得極好。我這一走,卻有些捨不得你。所以想請你與我一起返回北海國,不知你意下如何?當然。若你不願意隨我走,我也不會勉強。只是你有一身好本事,留在這邊也實在可惜。相信你也看到,大公子麾下能人衆多,似你這樣沒有名氣的人,恐怕很難有出頭之日。不過,我可以向大公子舉薦,說不得也能有些用處。”
岑壁表字伯圭,聽了劉闖這話,不禁怦然心動。
這幾日,他跟隨劉闖,倒是確確實實見識到劉闖的手段。不管是劉闖的武力,亦或是陳矯的拾遺補缺,都讓岑壁大開眼界。這並不是一個只會靠着大漢皇叔之名招搖撞騙的傢伙,的確有些手段。這兩天跟隨劉闖征戰,也是岑壁這些年來,最爲痛快的一次,劉闖給予他足夠信任。
岑壁也想過,劉闖回北海之後,他和他手下這六百多人,恐怕會不容於齊郡。
原因嘛……
很簡單!
他們不是袁譚心腹。
袁譚心腹者,無非華彥劉獻彭安等寥寥數人。
即便是辛評恐怕也算不得袁譚心腹……彭安爲人老實忠厚,卻非統兵之才。
岑壁早就不服氣彭安,奈何彭安名門之後,在齊郡名氣頗爲響亮,遠不是岑壁草根出身可以相提並論。
而今劉闖相邀,岑壁不禁怦然心動。
他有些心動,但又顧慮到劉闖和袁譚的身份,所以猶豫不決。
劉闖似乎看出岑壁心中的猶豫,於是笑道:“伯圭,你不必有太多顧慮。
你若願意隨我走,我自會一力爲你承擔。你也知道,我今方取東萊,拿下許多城池,需有人爲我坐鎮。至於大公子那邊,你更不用擔心,我相信以大公子之氣度,斷然不會爲難於你。”
岑壁心動不已,忍不住問道:“敢問若末將隨公子前往北海,可當什麼職務?”
“今北海國方定,盜匪叢生,山賊橫行。
特別是劇縣、壽光、都昌一帶,情況最爲嚴重。我就任你爲北海賊曹,在三縣招攬青壯,剿匪平亂,不知你意下如何?”
賊曹?
這就類似於後世的警察局長職務,權力極大。
岑壁聽了這話,再也沒有猶豫。
他在齊郡,不過是一個小小騎督,根本不爲人所重。
齊郡騎督便有幾十人,好事輪不到他,苦差事全都落在他頭上,岑壁這心裡,早就有些不舒服。
若能爲北海國賊曹,豈不比在齊郡受人排擠,任人欺辱來的舒服?
再者說,劉公子乃大漢皇叔,雖然實力還不算強大,可是憑他勇武,再加上他這次救下三公子,都足以表明,袁大公子以後再想壓制劉闖,難度可是不小,更不要說他還和呂布結盟。
想到這裡,岑壁沒有再猶豫,匍匐地上,恭聲道:“璧有何德能,令皇叔另眼相待,敢不效死命?”
劉闖拍拍岑壁,“伯圭,休言生死,你跟隨我,自會有大好前程。
從現在開始,我要你代我帶好此次隨你我奔襲之六百壯士,他日我返回北海時,希望能把他們全部帶走。”
岑壁精神一振,輕聲道:“公子,般陽城內,可還有兩千人。”
“我只要這六百人,其餘人馬……”
劉闖微微一笑,輕聲道:“如何能與你們相提並論?
秦風曰:執子之手,與子同袍。你我袍澤之誼,那些人與我何干?從今日起,我府衙之安危,便與你和六百兒郎守衛。”
“喏!”
岑壁心情大好。
聽到沒有,劉皇叔說,我與他是袍澤之誼。
就憑這一句話,足以令岑壁肝腦塗地……
收服了岑壁之後,劉闖也心情大好。
當晚,他安排那一千多兵馬分爲兩部,輪流在城上警戒。
而般陽縣城內,自有岑壁率部巡查,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般陽縣衙中,燈火通明。
劉闖坐在衙堂之上,執一卷春秋,正品讀得意。
劉陶生前,精於《春秋》。那麼他重生爲劉陶之子,《春秋》一書,必須要熟記於心。劉闖讀地這本《春秋》,是經過劉陶註疏。裡面自然有很多屬於劉陶的思想在其中。鄭玄曾對他說,若不熟讀《春秋》,必被人恥笑辱沒門風。你是劉陶的兒子,那麼就必須要承擔起劉陶門風家學。所以《春秋》一書,你必須要背熟,讀懂,吃透……一個從後世穿越而來的靈魂,去讀明白《春秋》這種文章,的確是非常吃力。即便劉闖前世也喜歡古代文學,但要想把讀懂這部著作,也感到頭疼。
古人如何讀書?
先背下來,把文章牢牢記在腦子裡。
不要求你馬上能夠明白,只要你能牢牢記住……隨着年紀的增長,也許在某一天,就能夠對某一句,或者某一段文章豁然開朗。古書裡面,不僅僅是一種文字記載,更參雜有古人的人生感悟。
只不過,這需要歲月的沉澱。
劉闖一開始也讀不進去,甚至每次看那沒有標點符號,沒有任何分段的文字時,就會頭大如鬥。
不過慢慢的,他找到了一些門道。
所以對於這部《春秋》,也就更感興趣。
後世言:關公夜讀《春秋》。
可以說,關二哥用一輩子的精力,想要讀懂春秋這部文章,可到最後也沒有能真正的領悟。
這更說明,《春秋》之博大精深。
劉闖開始理解,爲何關二哥對春秋如此癡迷。
這裡面的內容,的確是值得人去品味,值得人去深思……
“公子,夏侯蘭帶到。”
岑壁在門外輕聲道了一句,劉闖擡起頭,就見夏侯蘭一身黑裳,被繩捆索綁,推進衙堂上。
“伯圭,你且下去吧。”
劉闖說着話,起身一把抄起思召劍,邁步走向夏侯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