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闖幾次想要詢問朱亥的身份,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朱亥,就是管亥!
黃巾軍三十六路渠帥之一……如此身份,爲何要躲在朐縣這窮鄉僻壤?劉闖始終想不明白。
翻身坐起,從枕頭旁拿起一卷竹簡。
這本兵書已經讀的滾瓜爛熟,可劉闖還是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麼兵書。
目光,在不經意間掃過屋角的一個箱子,劉闖顯得有些猶豫。他掀開被子,走過去蹲下來,手掌從那木箱子上拂過,沉吟不語。這箱子一直放在這裡,但劉闖卻不知道里面放着什麼。
好像是劉勇的東西,雖然劉勇沒禁止他碰觸,更沒有在做出什麼限制,可不知爲什麼,以前那個劉闖從沒有碰觸過箱子,甚至連靠近的想法都沒有,更不可能知道箱子裡究竟有什麼。
但劉闖很好奇!
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總覺得那箱子裡隱藏了什麼秘密,向他發出無聲的召喚。
是這具身體初始的本能?
亦或者是其他原因?
劉闖咬了咬牙,慢慢伸出手,放在箱子上。
就在他準備掀開箱子的一剎那,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跟着房門被拉開,朱亥端着一個陶碗進來,“大熊,你怎麼起來了?”
“亥叔!”
劉闖忙站起身,“躺的太久了,身子骨有些發僵。所以起來走走,順便活動一下筋骨。”
“嗯,適當的活動,倒也是一樁好事。”
朱亥說着話,把陶碗放在地榻上的圓木墩子上,招手示意劉闖過來,“先把藥喝了……衙門那邊這兩天事情有點多,一會兒我還要趕回去當值。喝了藥,再睡一會兒。午飯已經做好,若午時我未回來,你就在火上熱一下,自己吃吧……這兩天也不知是怎地,衙門裡事情忒多。”
劉闖眉頭一皺,湊過去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藥水,嘴巴里一陣發苦。
但他還是咬着牙,把那陶碗端起來,捏着鼻子一飲而盡。
朱亥沒說過,可劉闖卻知道,這藥水雖然發苦,卻價值不菲。爲了補充氣血,朱亥買了五支老參,價值兩金。朱亥說,買參的錢,是麋家給的佣金。但劉闖明白,就算麋家再大方,也不可能給他那麼多錢。麋家的佣金不過五千錢,充其量買下一支老參,而且還有危險。
這都是朱亥自己的錢!
至於朱亥哪兒來這麼多錢,劉闖大致上能夠猜出端倪。
內心裡,更格外感激,把藥水喝完之後,他復又躺下來,輕聲道:“亥叔,我什麼時候能夠康復?”
朱亥道:“你臨陣強行突破,雖已達到蒼熊變境界,可是基礎卻不牢固。
加之你氣血耗盡,想要完全康復,至少還要二三十天才成。不過你現在氣血已經有所恢復,可以恢復練功。但要記住,不能像之前那麼辛苦,每天兩次足矣,多了反而會令氣血有虧。
可惜,肖郎中那裡沒有百年遼東老參。
若是有百年老參做藥引,說不得能加快復原,最多十來天就能康復。”
百年遼東老參?
劉闖暗自呲牙……他現在食用的老參,大概有二三十年的年份。一支老參便要五六千錢,若是百年老參,這價格恐怕要翻幾倍,沒有三五金根本別想得到,而且還是有價無市那種。
戰亂之時,醫師最爲珍貴。
而那些能夠培元吊命的藥材,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劉闖也沒有奢求能找到所謂的百年老參,所以只是把朱亥的話當成耳旁風。
他躺下來,嘴巴張了張想要開口,朱亥卻搶在他之前道:“裴紹已經與我說了,沒想到大熊你身在朐縣,居然能夠猜出我的身份,倒真是小看了你。不過,我不會問你是如何猜出我身份,你也別問我,爲什麼會留在朐縣。總之你只需要知道,你亥叔決不可能害你的性命。”
“亥叔……”
“這次去淮陰,有什麼收穫?”
劉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沒什麼,只是覺得,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他這句話,是有感而發。
此前,劉闖覺得憑藉自己對歷史的前瞻性和一身武藝,能夠在劉備帳下立足。
可是走了一趟淮陰,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何等可笑……
在這個講求德行和家世的時代,有時候連金錢都算不得什麼。
這是一個拼家世的時代,有一個好老子,甚至好過萬貫家財……他一無家世,二無名聲,文比不得陳登陳羣,武不是張飛關羽的對手,又憑什麼得到劉備看重?那可是一個連妻兒都可以拋棄的人,似劉闖這樣的人物,每天不知道會遇到多少,劉備又怎可能去委以重任?
哪怕是麋竺,有萬貫家財,在劉備眼中怕也比不過陳登的一句話。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出人頭地,又談何容易?弄個不好,反而會丟掉性命,纔是得不償失。
所以,投奔劉備?
似乎是此路不通……
朱亥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看好劉備。
但我和這個人打過交道,也算有所瞭解……劉備此人,野心甚大,而且善於僞裝,以至於很多人以爲,他是那寬宏仁厚之輩。殊不知,此人極爲狡詐,自稱中山靖王之後,四處行欺瞞詐騙之事。想當初陶謙向他求援時,劉備還在公孫瓚手下做事……他向公孫瓚借了數千兵馬來到徐州,之後便不再歸還。想當初,曹操兵臨徐州,劉備曾書信勸諫曹操退兵……
說來也是他運道好,逢兗州之亂,迫使曹操不得不收兵。
可是劉備卻把此事歸於己身,逢人便說曹操是有感他的勸諫,所以才收兵不再攻打徐州。
憑着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得以在徐州容身。後不多久,又從陶謙手裡騙來徐州……他在陶謙榻前保證,會保住陶謙子嗣……可如今,陶謙那兩個兒子,還有誰會在意?這就是照顧嗎?”
“啊?”
劉闖頓時愣住,半晌說不出話。
朱亥又道:“大熊,你可知我爲什麼不去投奔劉備?”
劉闖搖頭,表示不清楚。
朱亥道:“劉備此人重士大夫而輕庶民,執掌徐州以來,不斷拉攏徐州各地豪強。
似我等這種沒有出身,沒有名望的人,他纔不會放在眼裡。哪怕是投奔了他,也難得重用……你也看到了,那張飛是何等驕橫。論名氣,論武藝,他如何能比得溫侯?溫侯入徐州不過月餘,這廝便數次尋溫侯麻煩,更惡語相向……似你我之輩,恐怕更要被那張飛欺凌。
張飛是劉備的心腹,其人若斯,劉備亦可見一斑。
我知你選擇劉備,乃爲日後而謀……不過我可以保證,劉備絕非最佳人選,你最好三思後行。”
朱亥這番話,語重心長。
劉闖聽在耳中,也是默默點頭。
說實話,他的確是有抱大腿的想法,可經過張飛一事之後,這種想法一下子淡了許多。
張飛的蠻橫不講理,若在局外人看來,或許是一種真性情,單純可愛;可身在局中,卻會感到萬分厭惡,甚至會感到敵視。也許,想要在三國站穩腳跟,靠抱大腿並不是一個最佳選擇。
就算你想要抱,人家也要讓你抱才行……
想要在這個時代立足,關鍵還是自己。世間公理,其實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強者爲尊!
只有當你變得足夠強大,自會有無數人伸出橄欖枝。
這個強大,包括了方方面面,家世、名氣、能力、身家……或許有些東西不是自身能夠決定,比如家世、出身;但有些東西,卻可以憑藉自身的努力獲得,比如名聲和自身具有的能力。
劉闖輕聲道:“亥叔,你別說了,我明白。”
朱亥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你是聰明人,自然能夠明白。”
他說這麼多,就是害怕劉闖想不開,鑽牛角尖。
不過現在看起來,劉闖倒是不用他太過於費心,有些事情,他可以自己想清楚……這,很好!
“那我去衙門了,你好好休息。”
朱亥站起來,轉身出門。
劉闖則躺在地榻上,認真思索朱亥的那番話。
投奔劉備,也許真的不是最佳選擇……可問題是,不投奔劉備,我又該去投奔何人?而今已經是建安元年,可供選擇的對象並不多。如果早重生幾年,倒是還有機會,與羣雄爭鋒。
內心中,一根心絃被觸動。
劉闖突然自嘲一笑:爭霸天下?呵呵,似乎好像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