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
黑山軍衆頭領都是一愣,頗有些詫異
張燕是個極其驕傲的傢伙,平時眼界也很高,普通人根本入不得他的眼。就算是曹操,張燕也只是尊一聲司空,從未用過‘貴人’二字來稱呼。而今突然說出迎接貴人的話語,讓不少人感到吃驚,同時更有那聰明的人從張燕這一句話裡面,猜出了許多別樣的內容和文章。
莫非……
就在衆人胡思亂想的時候,山路上的馬蹄聲卻越來越清晰。
一隊騎軍出現在山路的另一頭。
張燕看到來人,臉上笑容更甚,快步迎上前去。火光中,爲首那騎士跳下馬近九尺身高,膀闊腰圓。他見張燕過來,便下了馬,邁步上前。
“皇叔,有勞了!”
張燕走到那青年面前,躬身一禮。
只是他的稱呼,讓不少人大吃一驚。
皇叔?
難道這壯漢是……
劉闖伸手攔住張燕,“燕帥,有甚辛勞?
燕帥神機妙算,早已經安排妥當。些許叛匪,又如何是燕帥對手?我只是在一旁觀戰而已,何來辛勞之說?怎樣,山寨中局勢已經控制住了嗎?燕帥你孤身返還,可是讓我擔心不已。”
張燕也笑了,“說的也是,些許叛賊,如何值得皇叔出手?”
他側過身,微微弓着腰道:“今無風臺已經平靜,正好擺下酒宴,與皇叔共飲。”
哪知道。劉闖卻擺擺手。“燕帥可先處理寨中事務。我卻要走一遭泉神廟。不如待我回來之後,再與燕帥共飲不遲。”
泉神廟,便是那山腳下的一眼清泉所在。
張燕哪能不知道劉闖的意思,當下笑道:“皇叔只管去,燕已命人看守那泉神廟,想必那廟中之人,休想逃走。”
“如此,多謝燕帥。”
劉闖拱手。復又上馬,叫上了董俷便往山下走。
目送劉闖離去,張燕猛然回過頭,看也不看面如死灰一般的褚凌,與衆人道:“諸君想必都已經看出端倪……我已決意歸順皇叔,卻不知諸位兄弟有何異議?”
山腳下的喊殺聲,隱隱約約。
而山寨中,刀光閃閃,殺氣騰騰
再加上一個猶如癱在地上一樣的褚凌,黑山軍各路頭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
張燕低頭看了看癱在地上的褚凌。臉色也是陰晴不定。
許久,他終究是狠不下心來,對褚凌輕聲道:“叔父,當年我受大帥知遇之恩,故而改爲張姓。可我卻一直沒有忘記,你是我叔父。而今你雖害我,可我卻不能壞你性命……你想要投奔曹公,便隨你心願就是。你現在立刻下山,有多遠走多遠,莫等我改了主意,反而壞了這最後一點情分。”
說完,張燕便大踏步走進了轅門。
各路黑山軍將領見此情形,也沒有一個人上前安慰褚凌,紛紛跟隨張燕離去。
褚凌癱坐在轅門外,半晌後突然站起身,一咬牙轉身順着山道離去。
他太瞭解自家這個侄兒,也許他這會兒是心慈手軟,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改變了主意……
投靠劉闖?
不行,我要儘快將這個消息通知曹公!
夜色,深深。
郭嘉臥在泉神廟廂房中的榻椅上,手捧書卷,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可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郭嘉手中的書卷竟然是顛倒着。他的心思,全不在這書卷上,臉上帶着一絲苦澀笑容。
“軍師,咱們快走吧。”
有親隨走進來勸說郭嘉。
無風臺的變故,郭嘉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是從一些細微之處,也看出了端倪。
只是等郭嘉反應過來的時候,泉神廟已經被人監視起來。
他苦笑一聲,“不用怕,雖然張燕沒死,也算不得什麼事情。
我們就在這裡等着,相信張燕也奈何不得你我……若現在出去,纔是死路一條。”
“爲什麼?”
郭嘉把書卷扔在榻椅上,坐直了身子。
“不爲什麼,只因我是曹公使者,張燕便不敢輕舉妄動。
只可惜了我千般算計……我現在很想知道,張燕是如何躲過我的殺招,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回來
郭嘉的話語中,慢慢的自信。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計策失敗,可是卻不代表他會低頭。
不管怎麼說,他是曹操的使者……就衝着這一點,張燕就不敢真的對他下毒手,壞他性命。
想到這裡,郭嘉也就平靜下來。
現在的情況是,張燕沒死,而且返回發鳩山,並且重新掌控住局面。
這個時候,郭嘉絕不能有任何動作,只可以靜觀其變。若他這時候再有動作,只怕張燕會毫不猶豫的動手。現在,他處於被動,也只好見招拆招……且看那張燕接下來能有何手段。
從廂房中走出來,郭嘉在泉神廟的庭院中活動身體。
廟觀外,馬蹄聲傳來。
緊跟着有人叩響門扉,郭嘉臉上立刻顯出一抹喜色,示意親隨過去開門,他便負手站在庭院中央。
門開了,那隨從剛要問話,卻眼前一黑。
緊跟着一個巨漢搶身上前,一把就把親隨推到一旁。
廟觀中的衛士頓時緊張起來,倉啷啷拔出寶劍,一副緊張之色。
“奉孝,讓他們把刀劍都收起來吧。
我這個人膽小,萬一驚嚇到我鬧出來人命,你我恐怕面上都不太好看。”
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傳入郭嘉的耳中。讓他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先前那鎮定自若的表情頓時不見了蹤影。他擡頭看去,就見那廟觀大門口的巨漢閃身讓到一旁,從他身後走出來一個壯漢。看到那壯漢,郭嘉臉色更加難看,呆愣愣站在原地,竟不知如何開口。
劉闖手持巨闕劍,邁步走進廟觀大門。
“奉孝,別來無恙。”
伴隨着劉闖這一聲話語。郭嘉旋即便冷靜下來。
“把刀劍都給我收起來,莫要驚嚇了皇叔,免得他大發飛熊之威。”
郭嘉身邊的那些親隨和衛士聞聽,也都變了臉色。
他們已經明白,這廟觀門口的壯漢是什麼人。飛熊劉闖,一個近乎於傳說中的人物……這個人曾經讓許多人面上無光,其中也包括了郭嘉。更重要的是,在許都流傳着許多劉闖的神話,這些人早就耳熟能詳。相傳這個劉皇叔殺人如麻,若發起威來。可是無人能阻。
既然郭嘉讓他們退下,這些人當然不會反對。
劉闖笑着走進廟觀大門。看了看這素雅的庭院,“奉孝倒是個雅人,選了一處好地方。”
郭嘉的心,一下子沉下來。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之前已經爲褚凌做好了一切謀劃,只要張燕到了隆慮山就休想活着離開。可誰料想,張燕還是逃了出來,好死不死的居然又遇到了劉闖。雖然郭嘉現在還不清楚張燕和劉闖是什麼關係,但劉闖既然出現在這裡,兩個人顯然已經有了一些約定。
這也讓郭嘉有些手足無措!
如果只是張燕活着回來,郭嘉並不擔心,並且依舊有自信讓張燕投效曹操。
可現在劉闖卻出現了……這也讓勢態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有劉闖在這裡,郭嘉也不敢確定,他還能說動張燕。看着劉闖向他走來,郭嘉立刻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清空,臉上旋即露出一抹風輕雲淡的笑意,“聽說皇叔之前鄴城遭受兵禍,嘉一直爲皇叔擔心……沒想到今日竟然會在這發鳩山與皇叔相逢,的確是出乎意料。嘉甚好,卻不知皇叔如今又怎樣?”
“我?”
劉闖道:“倒是讓奉孝先生費心了。
闖得天之眷顧,逃出鄴城,恐怕會讓曹公深感失望。說實話,闖亦感到非常失落,本以爲能夠和曹公好生較量一番,結果卻盡是些陰謀詭計,讓闖的確是感到心煩。不過能夠與奉孝重逢,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有道是相請不如偶遇,你我在此重逢,說起來也算一場緣分。”
郭嘉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他不怕落在張燕的手裡,卻真有些擔心落入劉闖之手。
想到這裡,他強笑一聲道:“皇叔這話怎說來?
曹公是皇叔的丈人,皇叔鄴城失蹤之後,曹公也曾派人四處打探,何來失望之說?雖說皇叔和曹公有些誤會,但畢竟是一家人。相信他若得知皇叔消息,也一定會非常的快活……
卻不知,皇叔欲如何發落我呢?”
劉闖露出沉思之態,沉默不語。
半晌後,他突然一拍手,“奉孝一定沒去過幽州,領略過那原馳蠟象,銀裝素裹之美。
不如隨我一同去幽州走一遭,說不得正好領略北國風光……呵呵,卻不知奉孝可會答應我之邀請?”
郭嘉輕輕咬着嘴脣,凝視着劉闖半天不說話。
許久,他苦笑一聲道:“若我不同意,皇叔又如何說?”
劉闖臉色一沉,“奉孝這是什麼話?你我說來也有同鄉之誼……若奉孝真不願意隨我前往幽州,我也不會爲難奉孝,自當送奉孝返還許都。只是如今路上不太安穩,怕護不得你周詳。”
你不隨我走,就只有死路一條。
雖然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可也要看這‘來使’是誰。
曹操沒少幹這樣的事情……想當初,孫策讓張紘出使許都,他卻把張紘強留下來。類似這樣的事情,多不勝數。劉闖非常清楚,郭嘉對於曹操是怎樣的一個意義。若是讓郭嘉返還許都,定然會是他心腹之患。鬼才之名,可不是吹出來的。劉闖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郭嘉不肯隨他走,就殺了此人。總之,他是不會允許讓郭嘉返回許都,那對於劉闖而言,太過麻煩。
郭嘉聽罷,也不禁一聲苦笑。
“看起來,皇叔對我倒是非常關心。”
劉闖正色道:“奉孝此話倒是不差,曹公帳下謀臣衆多,我所重者無非奉孝與文若兩人耳。
想當初,我在許都的時候,奉孝也頗爲關照於我。
今日若這麼放奉孝離去,豈不是被人說我不懂得待客之道?而且,我聽說奉孝你精通律法,對於大杜律和小杜律更是瞭若指掌。今文舉公正要編撰一部漢律,奉孝何不前去一觀?”
你可以不爲我效力,但我也絕不會允許你再爲曹操效力,哪怕是把你供養起來,也無不可。
從劉闖這一番話中,郭嘉也聽明白了他的決心。
看起來,想要讓劉闖把他放走,絕無可能……如果硬要和劉闖頂撞起來的話,恐怕劉闖也不會對他心慈手軟。
想到這裡,郭嘉心中也盤算起來。
他沉吟許久,擡起頭道:“我若是再不答應,恐怕就要薄了皇叔的面子。
不過有一件事我要說明白,我可以隨你去幽州一觀北國風光,但皇叔卻休想要我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