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個精美的花瓶落在地上,頓時粉碎。
安樂宮中,劉協一臉的猙獰,站在大殿中央揮舞着手臂,大聲咆哮道:“闖賊欺朕太甚,他想要做什麼?他想要做什麼?”
伏完靜靜站在一旁,看着幾近於暴走的劉協,眼中閃過了一抹不屑之色。
爲君王者,必須要學會養氣靜心,喜怒不形於色。可現在,劉協那像個帝王?看上去,他更像是一個被欺負了的孩子,卻連個告狀的人都找不到。從一開始,劉協就想錯了!他認爲劉闖是漢室宗親,必然對他極爲忠誠。可事實上,正因爲劉闖是漢室宗親,大漢皇叔,也讓他少了很多襟肘。若是曹操懇請封王,說不得滿朝文武會有半數反對。可劉闖不一樣,以他的身份,再加上他建立的功勳,便真個封王,聽上去好像也不是一件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
面對這樣的問題,爲帝王者有很多種解決的方法。
偏偏劉協選擇了最爲愚蠢的方法,在朝堂上再三反對。
可問題是,這種事情是你一個孤家寡人能夠阻止嗎?劉闖既然敢發動封王,那就一定有十足把握。
這次漢帝沒有同意,接下來,必然是奏疏不斷。
到那時候,劉協恐怕是想要找臺階下,也會變得非常困難。
如今,他又在宮中拍桌子砸東西,能有什麼用處?
劉闖的實力,比之曹操毫不遜色。曹操不懼你劉協,難道劉闖就怕你不成?
“國丈。你說。這件事該如何解決?”
伏完連忙上前道:“陛下也不必動怒。想來今日朝會,是劉皇叔的一次試探。
接下來,必然會有接連不斷的奏疏,爲劉皇叔請封王爵。這種事,想要阻攔恐怕是非常困難,陛下如果繼續堅持,惹惱了劉皇叔,反而對陛下不利……今劉皇叔面臨兩件事情。便是遷都和封王。陛下不妨拖一下,看看情況再做決斷。這理由嗎,就說待遷都洛陽,再做決斷。”
漢帝想了想,頗以爲然。
他沉吟片刻之後,耐着性子道:“就依國丈所言。
這樣吧,皇叔如今孤身在許都,身邊也沒個可以照拂的人。便賜他宮娥綵女三十人,負責照顧皇叔的生活。請國丈辛苦一遭,轉告劉皇叔。就說封王之事,非朕不準。實在是光武皇帝中興以後,朝廷從未再封賜王侯……這件事,朕要祭拜太廟之後,詢問宗室才能決斷。
另外,拜劉皇叔爲廣武侯,也算是安撫於他。”
廣武侯?
伏完心中冷笑一聲。
你道劉皇叔是什麼人?一個廣武侯就能穩住他嗎?
不過,這倒不失爲一個辦法,至少對外面也能有一個交代。看樣子,陛下倒是還有些心計,並非真個愚蠢。
但越是這樣,你的日子也就越難過。
如果劉協是個白癡,是個傻子,說不得劉闖還會放過他。
偏偏就是他這種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哐當的小聰明,勢必會引來劉闖的重視,甚至會產生殺機。
伏完躬身領命,告辭離開了安樂宮。
只是,劉闖封王一事所產生的動盪並沒有就此消除,反而伴隨着漢帝的封賞,演變的越發激烈起來。
尚書檯接二連三的收到朝中大臣的上疏,請求爲劉闖封王。
這其中,不泛朝中元老,甚至還包括已經告老還鄉,在弘農老家休養的前任太尉,楊彪。
司馬防對於這些個奏疏,也不加以處理,直接送到了宮中,讓漢帝批示。
面對着一摞摞請求爲劉闖封王的奏疏,劉協心裡的火氣越來越大,對劉闖的恨意越來越深……
江夏,蘄春。
自從劉備從新野遷至江夏之後,境況變得好轉許多。
他通過劉表長子,江夏太守劉琦的幫助,很快在下雉和蘄春兩縣站穩了腳跟。
下雉,蘄春位於大江兩岸,隔江而望。
劉備親自坐鎮蘄春,而後又命關羽屯兵下雉。在陳登龐統的協助下,操練水軍,招兵買馬,短短一年之間,也有了一些氣候。在龐統的幫助下,劉備還招攬了不少荊州的賢才。比如襄陽的馬良,比如長沙的劉先。而後,他又通過劉先的關係,結識了長沙大戶寇氏家族,並收了寇氏之子寇封爲義子。
劉琦對劉備也非常尊重,時常請劉備前往西陵求教。
眼看着自家已發展的小有規模,可是劉備的心裡,卻絲毫感不到快活,時常是長吁短嘆……
他在蘄春,的確是有一些成績。
但如果和劉闖相比,確是天壤之別。
去年時,劉闖大敗曹操,而後又吞併了曹操的兵馬,實力再上一個臺階。
整個北方,而今已經徹底爲劉闖所據。北方霸主的地位,恐怕也沒有人能夠再去撼動……對此,劉備心裡很不舒服。想當年一個麋家的背主家奴,而今卻成爲北方霸主,劉備這心裡面怎可能舒服?更不要說,劉闖和劉備之間的恩怨,也不是一句話能夠說得清楚。兩人雖然沒有直接進行過博弈,可天下人都知道,他劉備和劉闖不對付,兩人之間可謂不死不休。
想當初,他劉備雄踞徐州,而劉闖不過是一個從朐縣逃出來的流寇。
一晃,十年!
那個混賬東西,已經奉天子討伐不臣,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霸主。
劉備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好像吃了一隻蒼蠅似地那麼難受。誰當北方之主,劉備可能都不會有這樣想法。唯有這劉闖。成爲北方霸主。讓他無法接受。想想劉闖。再看看自己而今的局面。劉備原本是有些得意,卻一下子煙消雲散,不復存在。這兩人之間,根本比不得嘛。
“士元,你說闖賊這麼大張旗鼓,究竟所爲何也?”
在蘄春府衙之中,劉備拉着龐統和馬良,低聲的詢問起來。
陳登的身體。在去年入冬大病一場之後,就大不如前。雖然經過名醫診治,但始終不見好轉。所以,入新年後,陳登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家養病。而劉備商議事情的對象,也就變成了馬良和龐統。
龐統沉聲道:“劉皇叔所爲者,不過造勢耳。”
劉備喚劉闖爲‘闖賊’,龐統卻稱呼劉闖爲‘皇叔’。
別看龐統輔佐劉備,可是對劉闖的態度,並不是似劉備那麼仇視。原因嘛。很簡單!龐統只是輔佐劉備,劉備的喜好。還無法影響到龐統。他笑了笑道:“依我看,劉皇叔這次大張旗鼓的封王,未必真個就是爲那王爵之位。他是用這種方法,來表明他漢室宗親的正統地位。
要我說,他真正的目的,絕不是什麼王爵,恐怕是想要把朝政徹底掌控手中。”
“你的意思是……”
劉備有些糊塗,詫異看着龐統。
而一旁馬良則露出的震驚之色,“士元,你的意思莫不是,劉闖要徹底架空陛下?”
“很有可能!”
“那他又打算如何架空?”
龐統想了想道:“自有漢以來,爲臣子者,權勢抹過丞相。
漢武之後,相權衰頹,三公並立,又有尚書檯爲天子幕僚……若我猜得不錯,劉皇叔很可能是在爲恢復相權而做準備。王爵雖好,始終沒有實權。若爲丞相,他便可以徹底把天子拋在一邊。
你看着吧,用不得太久,封王之說就會停止。
接下來,劉闖必然會推動恢復丞相之位,那時候,即便是天子也難以拒絕……只是他會如何架空天子,我還想不太明白。主公,若劉皇叔果然恢復丞相之位,接下來必然是要削弱天下諸侯的權力。劉荊州而今,似乎已沒有擴張的心思,他更希望求穩,說不得會支持劉皇叔。
若到那個時候……”
劉備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半晌他低聲泣道:“若如此,莫非天亡於我嗎?”
龐統道:“主公倒也不必太難過,劉荊州或許會爲日後謀劃,向劉皇叔低頭。但他有生之年,卻不會讓出荊襄。況且,劉皇叔方統一北方,還需要一段時日來穩定局面。加之又面臨遷都之事,所以我以爲,在短期之內,劉皇叔還無法對主公產生威脅。這也是主公最後的機會,要盡力發展……若不然,劉皇叔一旦對荊襄用兵,則主公的機遇也將隨之較少。”
“那士元以爲,我當如何?”
龐統笑道:“自董卓以來,豪傑並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
先有曹操,滅袁紹於河北,此後劉皇叔崛起,名微而衆寡,卻能克操,以弱爲強,非惟天時,亦有人謀。今劉皇叔雄踞北方,坐擁八州,麾下兵馬逾百萬之衆,且爲大漢皇叔,謝天子以令諸侯,成不與爭鋒;孫權據江東,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然其南面有交州之禍,北面又有劉皇叔虎視眈眈,地位並不穩固。此可以與之互爲盟友,而不可圖也;主公若想要成就大業,則荊襄必不可失。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
劉荊州今已無爭鋒之心,正是與主公之根基之所。
益州險塞,沃土千里,天府之國。
高祖因之以成就大業,惜劉璋闇弱,張魯於被,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更思得明君。
主公亦爲漢室宗親,天之貴胄,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若渴。
若跨有荊、益,保其巖阻,西和諸戎,南撫彝越,外結好孫權,內修政理。天下若有變時,則命一上將將荊州兵馬以向宛、洛,主公則率益州之衆出於秦川,百姓比會夾道相迎……
誠如是,則霸業可期,漢室當興。”
如果劉闖在這裡,聽到龐統這一番話,說不得會大吃一驚,並且稱讚英雄所見略同。
龐統所言,不正是歷史上諸葛亮說與劉備的隆重對嗎?只是他沒有想到,諸葛亮而今已經到了他的麾下,龐統依舊做出這番策對。一旁馬良連連點頭,稱讚龐統所言,的確是謀國之策。
而劉備,也一掃先前的憂慮之情。
他振奮了一下精神,興致勃勃的拉着龐統的手,“士元金玉良言,果然不愧鳳雛之名。
只是,如今劉表尚在,我當如何行事?”
也許是劉闖對劉備帶來的壓力太大了,大的讓劉備已經不想再去表現什麼仁義。
他對荊州的渴望,赤裸裸展現出來……而龐統則露出一抹笑容,輕輕點頭,對劉備這番反應,心中頗爲贊成。
都到了這個時候,再去遮掩,又有什麼意思?
龐統想了想,“主公不妨多去西陵,與劉琦交好。
我聽說,長沙而今有五溪蠻之亂,五溪蠻屢次下山襲擾,也讓長沙方面極爲混亂……主公可通過大公子之口,出兵馳援長沙。對五溪蠻不可一味打壓,更好盡力拉攏和安撫。蠻人好財貨,若五溪蠻能爲主公所用,則主公便可趁機掌控長沙武陵,把荊南四郡盡數納入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