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牆壁上掛着的一副寒梅圖,南宮惆悵心情立刻好像夏日的冰霜般不見了。兩朵紅潤爬上了她的臉頰,這間房間同樣鑑證了她從一個女孩兒變成女人。
偷情的癲狂是那樣熾熱,南宮的耳畔似乎還回蕩着雲嘯那連綿不絕的情話。
“公主,晚宴已經準備好了!”蒼瀾弓着身子,態度恭敬的說道。
“哦,知道了。”南宮淡淡的回答,儘管蒼瀾極盡巴結。但暴露出的狼子野心還是讓他內心生出惡感。所以,對這位雲家在長安的代理人。南宮沒有一絲好臉色,這小子還沒有如他爹那般成長爲老狐狸。若是有機會,一定要盡力除去。只是雲家在長安的利益,又有誰能來保障呢。
人手不足不但困擾着雲嘯,同樣困擾着這位雲家賢內助。
晚宴讓南宮措手不及,簡直是難以形容的奢華。每個盤子都鑲着金邊兒,菜餚更是有上百道之多。蒼瀾特地吩咐了一名極有眼色的丫鬟,南宮的目光停留在哪道菜上。這丫鬟便過去夾上幾筷子。
這種感覺極其怪異,所有人都恭敬的站着。只有南宮在那裡吃喝,偶爾能聽到一兩聲杯盤相撞的聲音。詭異的氣氛使得這裡更像靈堂而不是飯堂。
“蒼老,他們年青您不必站規矩。您這把子歲數站在這裡,讓本宮怎麼吃得下。彩雲,給蒼老先生看座。”
南宮一邊用餐巾擦着嘴一邊吩咐着,可憐的蒼景空已然站了小半個時辰。原以爲女人肚量小,吃一會兒就完事。哪裡想到這位雲家主母居然細嚼慢嚥,站得老蒼景空頭昏眼花。南宮若不是怕他暈倒,纔不會給他作爲。這餐飯要好好吃吃,既然蒼瀾下了這麼大工夫。那就讓他好好站一會兒規矩。
估計這餐飯還沒有吃完。劉徹便已經得到廷尉署稟報。筵席的豪華程度會被百倍誇張,在祖母大喪期間大吃大喝行奢靡之事。這一條罪名也不小,雖然劉徹不會懲處南宮。但心裡。也難免會出現芥蒂。
南宮是皇家與雲嘯的唯一聯繫,斬斷了這道聯繫。雲嘯就算是與皇家徹底決裂。到了那時起兵造反便成了順水推舟之事。好一道連環計,真真處處都透着陷阱。不用想都知道,準是那個沒有頭髮的老腦袋瓜想出來的主意。
南宮覺得周身似乎有些寒冷,這次奔喪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原想着藉着奔喪跟母親好好團聚幾日,現在看起來着手處理雲家在長安這爺倆纔是關鍵。
蒼瀾在長安盤恆已久,蒼景空更是一隻徹頭徹尾的老狐狸。皇家的力量藉助不得,如果藉助皇家的力量剷除這父子倆。依雲嘯的性子,怕是直接從江南打到長安。
“蒼老。這一餐也是太奢靡了些。雲侯總是教導我們,一米一粟皆是天恩。人要惜福,這許多的菜餚本宮也吃不了,下次莫要如此靡費。白白浪費了可惜,來人吶那隻烤鵝拿給蒼老先生。還有那盤子蓮子羹。”
南宮的手指在桌子上指指點點,一會兒七八道菜餚便到了蒼景空的面前。
老小子,既然給老孃下扳子。就別怪老孃找你麻煩,晚上積食的時候可別忘了老孃的一份功勞。
上了年紀的人最怕積食,但南宮言語說得客氣。又是當家主母賜食,即便是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蒼景空也得老實在旁邊吃喝。肥膩膩的鵝肉烤得外焦裡嫩。吃在嘴裡倒也舒爽,雖然蒼景空沒有幾顆牙。但好歹也吃了幾大塊,不住的謝主母恩典。
南宮心裡憋着壞。自然不肯這樣放過這老傢伙。
“蒼先生,您嚐嚐這個。本宮吃着着實不錯,不知道您喜歡不喜歡。”南宮一樣樣的點着菜餚,每樣也不多說。直接讓追月給夾一筷子,一百多道菜每樣嘗上一口。那就夠蒼景空受的,何況開始時不知底細。居然吃了好幾大塊烤鵝肉。
待南宮放下筷子,蒼景空的肚子已然是吃得滾瓜溜圓。看來要好一頓溜達,才能消去積食。看着蒼景空撐得難受的樣子,南宮的心裡便暢快無比。
蒼景空知道這是南宮的報復。但也沒有絲毫辦法。硬着頭皮陪完這位姑奶奶,躺在炕上撐得直“哎呦”。
“父親。似乎南宮公主有意針對咱們。”
“傻小子,這南宮是先帝爺的閨女中算是最精明的一個。咱們做的事情。她一看就猜出了目的。但是咱們必須做,不挑撥皇室與侯爺關係。侯爺便不可能舉兵,咱家想光宗耀祖位極人臣。只有侯爺奇兵一條路可走。
南宮公主與雲侯的婚姻,是皇家與雲家的紐帶。只要斬斷了這根紐帶,起兵最大的障礙便會消除。
可偏偏這位南宮公主極得雲侯寵信,又潔身自好沒有什麼出格的事情。你三叔在大王城百般蒐羅,命人日夜監控也沒有差出分毫把柄。
爲父也是無奈,纔想出裡間南宮公主與皇家的計策來。至於管用不管用,那便要看當今聖上的應對。不管怎麼說,這個疙瘩種下總是好的。利大於弊,即使讓南宮公主知道什麼也無妨。
只要你三叔在她的香料裡繼續添加麝香,這輩子她便不會有子嗣。任她三頭六臂,也沒有辦法掌控雲家的下一代。”
“下一代?”蒼瀾聽得有些心驚。
“你四叔在江南有信來,侯爺的身子骨越來越差勁兒。老夫觀侯爺的面相,應該不是長壽的模樣。這些年他的病也是一次重似一次,若不是侯爺自己本是神醫,加上御醫聖手的調養。恐怕早就一名歸西了,若是侯爺不在。大公子自然名正言順的繼位,南宮公主只算是庶母之一。這管家的權利,說不得便要被夫人剝奪。
這些年她掌管着雲家的內務,夫人早已不滿。日積月累之下,現在恐怕嘴上不說,心裡已然是妒火熾熱。這女人啊,天生就是這性子改不了。”
“可還有兩位……”
“她們兩個並不足道,恐怕即便是在雲侯眼裡。她們也只是玩物而已,以色侍君的哪有幾個好下場的。爲父在宮裡,見這樣的女人多了。看看先帝駕崩之時,那些寵妃的下場你便知道她們日後的下場。”
“那夫人那邊三叔說通了沒有,每次來信都說夫人不置可否。若是侯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雲家當家人雖然是大少爺。但大少爺年幼,實際掌權的還是夫人吶!”
“夫人,哼!要說雲家誰的心機最深,便是這位夫人。別看這些年她任什麼都放棄,因爲她知道。不管現在別人得到什麼,將來這些都是她的。母憑子貴,只要抱着大公子。嘿嘿,將來雲家的產業便都是她說了算。”
“父親,您別忘了。事實上的大公子現年已經十歲,在東胡也是……掌管十幾萬兵馬。再說老巴圖雖然老得不行了,但是他兒子可還在。若是日後撕擼起來,怕是難以善後。”
“名不正言不順,她母親是東胡的王后。他敢承認自己的雲家子孫?這東胡王他還想不想做了,再說了你以爲東胡就是鐵板一塊。沒事兒,那邊有人牽制老巴圖,不會鬧出事情來。”
“父親,您這身子。是不是給您熬一點山楂水,我看……”
“嗯,這小妮子不簡單,可惜她被老夫的障眼法欺騙。以爲老夫也不過是日暮西山,看起來這易容術還真有一些用處。
山楂水不用熬了,早防着她這一手。你以爲我爲何在肚子上掂了一個椅墊?哼哼,想整治老夫。她還嫩了一點,你一會兒出去裝作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哦,山楂水還是熬一些。你親自送進來,顯得老夫撐得很難受的樣子。”
的確是一隻老狐狸,居然用椅墊掂在肚子上。裝作撐得肚子大,這南宮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這老傢伙的狡猾指數。這傢伙不是老狐狸,而是一隻成了精的老狐狸。
“公主,打聽過了。廚房得了吩咐,熬了好大一鍋山楂水。蒼瀾親自端進去的,奴婢在暗處看着。蒼瀾出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彩雲給南宮梳攏着頭髮,追月在一旁絮絮叨叨的稟報。
“哼!任他千萬條計策,咱家公主還是他主子。讓他吃他敢不吃,哼怎麼不撐死他。一條老狗不咬人,整天就知道算計人。”
彩雲一邊梳頭,一邊數落着蒼景空的不是。
“莫要亂說話,這裡是他們經營了多年的地方。被他們聽了去不好,這明槍好躲,暗箭是最難防的。你們打從今兒起,都警醒着點兒。小心蒼瀾暗中下絆子,遇事兒多個心眼兒。這趟出來,恐怕不是如想象那般輕鬆。”
南宮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在大王城她也算作是呼風喚雨。可不知爲什麼,到了生她養她的長安。忽然有了一股無力感,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一切掌控一切。
看似平靜的奔喪,其實暗流涌動。一個不小心,便會觸到暗藏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