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熱鬧的小鎮,熙熙攘攘的人羣。
這是進山前的最後一個鎮店,所以無論是進山辦貨的商人,還是來往路過的路人都會在這裡稍作停留,準備一下,因爲錯過了這裡,前面就是人煙稀少的大山了,再想籌備任何東西就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漸漸的這裡反而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鎮子,而且還有一點繁華的感覺。在這裡你不但能買到吃喝用品,還能投店住宿,甚至還能滿足一些特別的需要。
如歸客店,這是這個小鎮最好的客棧,雖然比不上金陵那些奢華精美的大酒樓,但對於這樣一個大山裡的小鎮來說,已經是很難得的了。樓下吃飯的地方,還算乾淨,菜品也還算齊全,只要你是不很挑剔,基本上都可以滿足你的要求。幾個小二勤快的穿梭在各桌客人之間,清脆響亮傳菜聲,熱情的招呼着每一個客人。樓上是住宿的客房,雖然不是很高檔,但還算是乾淨溫暖,而且店主還很用心的做了隔聲的設計,所以不論樓下多麼熱鬧,樓上的人都不會被打攪,保證你能美美的睡個舒服。
柔和的陽光從白色的紗窗照進來,暖暖的,這是客店裡最好的房間,不但乾淨舒服,而且向陽明亮,紗窗邊竟然還擺着幾盆怒放的秋菊,雖然不是什麼名品,倒也有幾分雅緻。洛雨樓和沐秋雲已經洗去了多天的風塵,換上一身乾淨精緻的衣服,使他們整個人都變的清爽整潔。他們兩個現在正規規矩矩、安安靜靜的坐着這間屋子裡,他們已經在這裡這個樣子整整坐了一個時辰,房間裡安靜的幾乎可以聽到他們的心跳聲。從外表上看他們似乎都很規矩、很安靜,但如果你仔細看他們的臉的話,你就會發現他們其實都很焦躁,洛雨樓原本英俊穩重的臉已是滿頭是汗,一雙如明星般明亮的眼睛滿是焦急與不安,而一旁的沐秋雲那清秀的臉更是早已被憋得通紅,就如同一隻被點了穴道的猴子一般,想動卻不能動。當然,在這間乾淨舒服的屋子裡沒有人點他們的穴道,但在這裡卻有一種令他們衷心敬畏的力量使得他們不得不很規矩、很安靜的坐着。
“師太,雨亭他們怎麼還沒來?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了吧?要不要我去接應一下!”洛雨樓實在忍不住了,焦急的聲音滿是關懷。此時,他已心亂如麻,這一分一秒的時間如同一把鋒利的刀,一刀刀磨滅了他所有的耐心。雨亭到底傷成什麼樣了,現在可好點了嗎?他們不會再遇上閻羅地府或是幽冥谷的人吧?雨亭孱弱的身體能不能經得起這一路的顛簸?這所有的一切都仍洛雨樓心急如焚。當他昨天被攔下來,告知洛雨亭已經被人救下來了,而且第二日就能到這個小鎮的時候,他簡直驚喜異常,但當他聽說雨亭受了傷,似乎還很重時,他簡直就要急瘋了。
“雨樓,你的定力退步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浮氣躁!”一個很緩,很沉穩的聲音,任誰聽到這種聲音都會有一種安心與鎮靜的感覺,似乎說話的人每一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一般,的確說這話的人也的確是一個義薄雲天的人。不過這個說話的人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女人,但江湖人都知道這個女人是一個足以令每一個男人對之衷心敬仰的女人,因爲她不比任何一個英雄豪傑遜色,應該說江湖上沒有幾個男人能比的上她。
峨眉劍派,江湖上唯一一個只收女弟子的門派,不但武功高強,劍法冠絕武林,而且門規森嚴,門第及其清白。峨眉劍派立派數百年,從沒有出過一個武林敗類,沒有一個弟子辱沒門楣,所有江湖人對峨眉劍派的人都是敬重有加,尤其是她們現任掌門——靜玄師太。靜玄師太不單是江湖上公認的一代宗師,武功高絕,更令人欽佩的是她個人的高風亮節,在這紛亂血腥的江湖上無論是哪門哪派都難免會有一些不爲人知的內幕和黑暗,但靜玄師太絕對是一個例外,自從她踏入江湖,她從沒有做過一件齷齪之事,從沒有做過一件違背俠義之事,也從沒有做過一件自私自利的事,而且是一位義薄雲天的女中丈夫,爲了保證自己對門下每一個弟子都能做到公正無私,她竟然在如花年紀就自願出家、終身未嫁,在原本可以婚嫁自有的峨眉劍派開創了一個令人不可思議的先河。而且靜玄師太還是一個很豁達開明的人,她不但將自己的劍法在峨眉劍派裡發揚光大,而且她還打破門派間的壁壘,破格收錄了許多寄名弟子,在她名下各大門派世家都有很多子弟與她有師徒名分,使得靜玄師太在江湖上的地位絕對是德高望重。
靜玄師沉穩威嚴的坐在這間房間正中的椅子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使她那原本很慈祥的臉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雨樓,幾年不見,你怎麼變得如此感情用事,這不應是你該有的樣子啊!”靜玄師太看着滿臉盡是焦急的洛雨樓緩緩的說道。在她心裡洛雨樓從來都是一個沉穩練達的少年,絕對不應該如此魯莽焦躁,尤其是這次去幽冥谷的事上,他明明知道這是一個圈套,一個陷阱,竟然毫無準備就如飛蛾撲火一般往幽冥谷闖,絲毫不顧後果,而且還帶着沐秋雲與自己一起去胡鬧。
“師太,我——,我只是擔心——!”洛雨樓已經明白了靜玄師太的意思,其實連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做出這麼莽撞的事情來,他只知道他不能讓雨亭有一絲危險。
“好了,你別說了,秀雲和秀珠已經去接他們了,你就放心在這裡等吧!我也很想見見你這個弟弟,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竟然能讓你和婉兒都爲了他而這樣胡鬧!”靜玄師太說話的聲音依舊很緩,很沉,但很明顯有一絲責備的意思。數日前,她突然收到唐婉兒的飛鴿傳書時,就發現這所有的事情從表面上看是姬飛霜和洛雨樓之間的感情牽絆的結果,但她也發覺這個洛雨亭似乎也是難逃責任,而且這整件事似乎都在被人故意無形的操縱着。先不說洛雨樓與姬飛霜之間誰是誰非,單從洛雨亭被劫這件事就很有蹊蹺。據唐婉兒所說這個暮雪別院似乎是個很隱秘的地方,今天她一問之下竟然發現連洛雨樓都不知道暮雪別院具體所在,這麼隱秘的地方怎麼會輕易被人堵截,再有幽冥谷的人怎麼會知道洛雨亭具體的出行時間,出行路線,這隻能說懷璧山莊裡有內奸,或有人故意爲之;再有爲什麼跟着洛雨亭去的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倒是這麼一個不會武功的病人反而能逃脫出來,而且洛雨亭被唐婉兒救的地方雖然也可以到幽冥谷,但並不是去幽冥谷的最快捷的路線,難道這些劫匪還要繞道而行嗎?還有就是,既然洛雨亭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他在受了那麼重的傷後,是如何逃到那裡去的呢?靜玄師太在昨夜單獨和沐秋雲的談話中,隱隱感覺到洛雨樓的這個名不經傳的弟弟絕對不是一個平庸之輩,這個人不單爲人處世滴水不漏,他還善於揣測人心,而且性格沉穩內斂,外加行事深思熟慮,善於鼓動人心,僅僅從洛雨亭能讓和他相處沒多久的沐秋雲和唐華同自己一起佈局將洛雨樓引到莊外喝酒夜宿不歸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想來這三個年輕人絕對都是江湖上這一代難得聰明人,竟然能心甘情願的被一個默默無聞的年輕人這樣肆意驅動,這個洛雨亭的能力就絕對不簡單。靜玄師太本就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從不玩弄人心,也最不喜歡這種玩弄心機的人,更加對這種做派的人深惡痛絕。更何況她從唐婉兒的信中和自己弟子許秀雲的描述中可見看出,這個洛雨亭據對是一個很能、也很會吸引女人的男人,竟然能在短短的幾個月中讓唐婉兒對他如此迷戀,還如此放肆的不顧任何人的勸阻做出這麼荒唐的事情,想來這個男人恐怕會一個貫會沾花惹草的登徒子,如果真是這樣她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敗類。
“師太,此時絕對與雨亭沒有絲毫關係,一切都是我一個人處事不當所致!雨亭只不過是被我牽連而已,如果您要責備的話,雨樓絕對應該一力承擔!”洛雨樓已經看出靜玄師太對洛雨亭已心生芥蒂,說話間人已經重重的跪在了靜玄師太面前,蒼白的臉上滿是愧疚之色。在洛雨樓心裡不由得暗自爲雨亭抱不平,他實在不明白,爲什麼雨亭這樣的與世無爭、恬靜淡然怎麼總是會被人誤會,明明是自己連累了他,怎麼會讓別人對雨亭生出這麼多不滿。
“師太,這件事都是姬飛霜的錯,憑什麼啊,我洛大哥不喜歡她就這樣胡作非爲,不但買兇殺人,還攪鬧婚禮。怎麼着,這還劫持人質,威脅人啊!看我非把她的幽冥谷翻過來不可!”沐秋雲已經忍無可忍了,氣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滿面怒氣,大有想一把火燒了幽冥谷的意思。
“秋雲,你也是一幫之主,怎麼會如此魯莽!你不勸着雨樓想辦法將此事妥善解決也就罷了,難道還想火上澆油,把事情鬧得更大嗎?”靜玄師太嚴厲的聲音依舊很沉,很穩,但僅此一句話就使得沐秋雲一下子如泄了氣的氣球一般,狠狠的跺了跺了腳,氣鼓鼓的坐回到椅子上自己生氣去了,再不說話了。
“起來吧!雨樓!”靜玄師太已經和藹的將洛雨樓從地上扶了起來,滿面慈愛的說:“不論是你、慕容嫣、唐婉兒、還是姬飛霜都與我有半師之名,尤其我與幽冥谷的姬谷主又是多年至交。當初,我就看出姬飛霜對你用情至深,也很希望你能和她結成百年之好,但我也知道感情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所以我知道你決定迎娶慕容嫣的時候,我也曾勸過飛霜,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如此偏激,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這次兩家竟然鬧到兵戎相見的地步,也是我始料不及的。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幫你兩家化解這件事!”
“多謝師太,如果真能如此,我洛家定然永感大恩!”聽到靜玄師太的話,洛雨樓多日來陰霾早已一掃而空,因爲他知道,只要是靜玄師太承諾的事情,她就一定會盡全力去做,而當今江湖上幾乎沒有什麼事是靜玄師太辦不到的。這件事看來終於可以解決了,洛雨亭不由得喜出望外。
“師傅,我們把婉兒妹妹和洛二公子接回來了!”門外傳來許秀雲清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