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劍一直是凌覺賓的心結,自從寒劍從他佈置的天羅地網中逃脫後,他就沒有一天不深深的不安。可是,縱然中柱五劍沒有傷到寒劍,他命中寒劍左肩的那一箭,應該也重創了寒劍,如果沒有人接應寒劍,他逃不了多遠。皇城中,和寒家有密切關係的上官猛和容盡書,已經被嚴密的控制起來。
他還能逃到哪?
凌覺賓忽然開口問道:“二弟,寒家的人,我們有沒有漏了誰?”
華龍劍邊想邊答道:“寒家一門包括下人共四十八口,已被我們殺了四十三人。”
凌覺賓就接口道:“寒劍去掉一個,據心迷魔說,他在後山道上攔截住寒虎,當時有五人,寒秋和寒冬被擊殺,掉到深淵的三人應該是寒虎,寒春和寒夏。那不是還少了一個人?”
華龍劍道:“是哪一個,我們漏了?”
“寒堂。”凌覺賓悟了出來,平時老實巴交的寒堂,見人都不多說一句話,放在人羣裡,幾乎沒有任何顯著的特徵。恰恰如此,他們都把這個人給忘了。
凌覺賓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對,是寒堂,一定是他,馬上加派人手,我要一家一戶的搜查。”
早朝,雷耀虎已經竊據龍椅,他逼迫映廣下詔,說自己重病,無法起身,國家一切大小事務,全權委託雷耀虎暫進行打理。
雷耀虎端坐在龍椅上,心內卻不踏實,這幾日來,不斷有官員彈劾他,特別有上官猛舊部,從幾個逃出的上官猛侍衛口中得知,雷耀虎指使凌覺賓,收買狂魔教的中柱五劍,害了上官猛老將軍後,已經在秘密籌劃對付他,大小之事攪的他心神不寧。
從囚禁映廣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可是,凌覺賓竟然從原先的風風火火,變成偃旗息鼓,只是用寒劍和冷雙雪尚未抓獲爲由,拖延他想即刻登基的計劃。
雷耀虎隱隱覺察到有些不對。
凌覺賓在美仙樓外等了兩天兩夜,終於發現了三傑的行蹤,三傑果然是色入骨髓,縱然是在被天涯追斬門的殺手追殺的情況下,仍然是冒着生命危險,到妓院尋歡作樂。
凌覺賓在門口等着他們。三傑見是凌覺賓,並不驚慌。懷俊揖手道:“凌兄,上次多虧你傳送消息,救了我一命。聽說,你最近和雷大將軍在做大事,怎麼會突然想到來見我們這些小角色?”
凌覺賓將他們引到僻靜處,踱步道:“奉雷大將軍之令,讓我務必擊殺三位,提人頭回見。”
三人一驚,懷俊已上前一步。
“凌兄,如果要殺我兄弟,你不會單獨一人前來,你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
凌覺賓長嘆道:“雷老賊,我這幾年來爲他拼死賣命,沒想到,現在他快達到自己的目的了,就要將我一併殺死。”
懷俊不太相信。
“不會吧,雷耀虎縱是做了皇帝,根基也不穩,正需凌兄你這樣的人才鞏固他的勢力,他爲何要殺你?”
凌覺賓臉現悲憤之色。
“事前,我已和他說好,功成之日,他將玉姬賞賜給我,如今,大事將成,他卻自己想霸佔玉姬。我與他理論,他竟然抽刀欲殺我。”
“青眼蛇”懷遠靈光一閃,上前罵道:“雷老賊,我兄弟幾人何嘗不是爲他出生入死,沒想到,他竟然埋伏重兵,想伏殺我們兄弟。我們還自詡惡人,其實真正的惡人就是這個道貌岸然的雷耀虎。”
他罵了一頓,試探道:“凌兄,你此次來找我們兄弟三人,有何計劃?”
凌覺賓道:“雷耀虎公然囚禁皇上,還想自己當皇帝;各位試想,如果他當上皇帝,我們還有活路嗎?”
“我實話和三位說,我私下正在廣結反
虎聯盟。只待時機成熟之時,三位到時一定要來助一臂之力。”
懷俊咬牙道:“凌兄說的不錯,可惜我兄弟勢單力薄,現今,還被石修老頭請來的天涯追斬門追殺。我們日子不好過啊!”
凌覺賓笑道:“天涯追斬門也知道你們不好對付,只是,他們收了石修的銀兩,必須得辦事。如果,事主失蹤或死亡,則生意自然自動解除,你們說是嗎?”
懷俊嘿嘿笑道:“只不過石修老兒有兩下子,要除去他也不容易。”
寒劍吃完早飯時,突然開口問寒堂道:“寒堂,今天是第四十九天了吧?”
寒堂答道:“正是,大哥。”
寒劍用手一摸腮幫,忽“唉啊”一聲,“寒堂,取一盆水來。”
寒堂依言取來一盆水,寒劍就着一照,裡面立刻現出一張滿臉絡腮鬍子,兩眼無神的面孔來。
寒劍呆望了許久,才輕聲自語道:“這樣也好,就無須化妝了。”
他活動了下自己的身子,肩膀和兩肋的傷口已經癒合。寒劍就道:“寒堂,我出去片刻,你在此等我。”
寒堂擔心道:“大少爺,你傷勢剛好,而且,雷耀虎和凌覺賓的人正四處找你,我看你還是先不要出去爲好。”
寒劍道:“無妨,我現在這個樣子,他們也認不出我來。我去去就回來。”
夜已深,寒劍展開輕功,穿過大街小巷,來到雷大將軍府前,他一縱身,已躍上高牆,大將軍府裡依然燈火通明。寒劍無聲無息的掠過牆頭,悄然落在大廳外的一棵樹叢中,從這裡,可以將廳內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雷耀虎、古耆齡和凌覺賓並華龍劍立在廳中。
雷耀虎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他似乎對凌覺賓有所不滿。
“覺賓啊,我們不是說好了,除去容盡書,上官猛和寒門一族這三個障礙,我就可以順利向全天下出示禪位詔書,榮登九五麼?爲何此事遲遲不決?”
凌覺賓似乎早有說辭。
“大將軍,你也看到了,這一段,大將軍只不過代天巡狩,已經聲討之言,不絕於耳。況且,寒劍仍未找到,此人極端危險。”
雷耀虎目露兇光,道:“古人成帝業者,不能求十全十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事到如今,我已無退路,下月十五,我就要佈告天下,正式登基。”
凌覺賓還欲分辯,雷耀虎頭也不回,轉入內堂。
一陣風吹過院子,院中樹木沙沙作響,寒劍藉着這陣風,飄然掠起,已出了大將軍府。
他回到石洞,在牀上盤腿凝思了兩個時辰,喚來寒堂道:“寒堂,凌覺賓和雷耀虎不久後應該會自相殘殺,我欲上西北一趟,找到我二弟和三弟,共謀大事,你留在城中,留心凌覺賓和雷耀虎動向。過些日子,我會和你聯繫。”
寒堂遲疑道:“大少爺,你傷纔剛好,就要行遠路,我怕。。。”
寒劍笑道:“生死關都闖過來了,這點傷算什麼,快幫我準備一下。”
皇城的早晨,街上冷冷清清,以往,縱然是嚴冬,來來往往之人,也是絡繹不絕,而現在,已到了初夏。彷彿大家都知道將有大事發生,全都明智的窩在家中。
寒劍坦然的走出城門,又在城外的小鎮上買了一匹快馬,直奔西北。一路急奔,兩日後,已經到了聚龍城。
望着那依然如舊的山道,寒劍不由的思潮起伏,百感交集。
他在馬上呆立許久,才一個翻身下馬,將馬系在林中,然後沿山路向上攀去。路依舊,人依舊,只是,心境變得天壤之別。
寒劍茫然望着前方,走着,思索着,思索着。。。直到前方突然
豁地一亮,才讓他猛的回過神來。
“天外谷”依然風景秀麗。
寒劍在原地又佇立了許久,才邁步向前走去。
小溪,邁着輕快的步伐,向前奔流;鳥兒在溪邊的樹上吱喳不停的歌唱。田地裡,成片的麥穗在陽光下茁壯成長。
蕭龍和樑文正提着水給麥地澆水,那即將獲得的豐收,兩人都幹勁十足。
寒劍轉過樹林,一眼便望見不遠處的兩人。三個月真快,一轉眼就晃過去了,他的兩個兄弟正無憂無慮的在說笑着,而他。。。
寒劍不由心潮澎湃,萬般感受,齊涌心頭。他定了定神,正欲走出去。忽聽的幾聲叫喚。
“蕭龍,小文,來,歇一歇,喝口水吧。”
寒劍循聲望去,就見沈玉霜正提着籃子,緩緩而來。她的肚子已經鼓出一倍,秀美的臉上充滿着春天般的微笑,是啊,和天猛虎的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永遠過去了,現在,她每天都依偎在幸福的懷抱中,早沒有了幾年前那深深的憂鬱。
樑文聽到她的叫聲,忙丟下水桶,奔了過去,將玉霜扶到樹下的大石上坐定,口裡埋怨道:“玉霜,你怎麼搞的,身體不方便,還四處亂走,小心肚裡的孩子。”
玉霜聽了,不由噘起嘴道:“小文,我天天坐在小屋裡,沒有人陪我,悶死我了,天這麼熱,我想你和蕭龍都累了,就給你們端些水來,順便活動活動,這也有錯?”
蕭龍已經湊近,罵道:“三弟,你看看,又惹玉霜不高興了吧。”轉頭對玉霜道:“玉霜,不用怕,有我給你作主,樑文要敢欺負你,我的拳頭可饒不過他。”
玉霜彷彿找到人撐腰了,腰板挺的筆直起來。樑文忙道歉道:“玉霜,其實,我們苦點累點沒什麼,你看,天如此熱,你的身體要是曬出點什麼毛病,我可心疼死了。”
蕭龍已倒了三杯水,三人喝着水,沈玉霜就道:“都怪雪蘭了,下山兩三天了,還不見回來,我一個人悶坐在家。。。”
懷孕的女人,總有些莫名的焦慮,原本話不多的玉霜,這一段話特多。
樑文就道:“玉霜,怎麼把雪蘭給扯進來了,快喝水。”
沈玉霜也自覺失言,三人在樹蔭下,邊喝水邊閒聊。
此時,在樹叢後觀望的寒劍,感到一陣狂瀾從心底奔涌而起。他本已邁出的步子,卻如灌了鉛似的,一動也動不了了。
寒劍啊,寒劍,一開始,你就在想着犧牲兩個兄弟的幸福,他們現在的生活是如此的愜意!你太自私了。。。更何況,玉霜已經有孕在身,沒有理由,沒有理由讓他們再捲入殘酷的是是非非中去。。。
寒劍眼眉一皺,猛地扭頭就走。
午後的風,帶着熱氣,迎面吹着寒劍。寒劍的內心,卻感到一陣陣的冰冷。兩個月來,他機械的在石洞中來回行走。不是瘋,不是傻,而是在構思,而是在謀劃。凌覺賓,雷耀虎,血海深仇。寒劍一步一步在構思着,計劃着,直到他認爲已經差不多萬無一失。可是,人算盡到了,天意如何呢?
他原本決定請出兩位兄弟的決心,卻被適才愜意的一幕摧毀了;現在,明朗如湖面的心境,瞬息朦朧起來。沒有兩位兄弟的協助,自己能喚動聚龍城的人馬嗎?沒有兩位兄弟的協助,自己能有把握擊敗雷耀虎和凌覺賓嗎?寒劍直覺得一陣陣透骨的寒意。父母親慘死的情景在剜割着他的靈魂,但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又阻止着他想回來的腳步。
寒劍在煎熬中,陷入了自我。
驀地,前方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什麼人?”
寒劍從夢幻中猛地回過神來,他的眼光略一瞥,忙側過身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