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山莊,趙蘭英師徒還在後堂靜養,彭家連設下一桌酒宴,招待獨孤窮,席間,彭家連望着獨孤窮的一頭白髮,嘆道:“獨孤,你正當壯年,如何卻這樣的一頭白髮,是否這些年間有什麼重大變故?”
獨孤窮一杯酒下肚,沉思片刻,忽看着蕭龍,開口道:“我這一頭白髮,說來,全都拜小常寧所賜。”
衆人都倒吃一驚,寒劍脫口道:“獨孤前輩,我二弟和你只是初次見面,你如何這般說?”
獨孤窮轉看寒劍,寒劍直覺心頭一緊。獨孤窮道:“你就是小常寧的結義大哥?”
寒劍點頭。
獨孤窮就轉對彭家連道:“彭兄,若是換做他人,想做小常寧的大哥,我是絕對不允的,不過寒公子不但氣宇軒揚,剛纔爲小常寧出頭,受我全力一劍,竟然不退,果然是內力十足,和小常寧不相上下。”
彭家連笑道:“他們尚且年輕,還需多加磨練。”
獨孤窮忽然長嘆一聲,一杯酒下肚。
“我這二十年,一直在苦研破解天龍出擊的方法,日思夜想,卻不得法,空將這發白了一頭。”
樑文驚道:“獨孤前輩,二十年了,你沒有想出破解天龍出擊的方法?”
獨孤窮苦笑一聲。
“這位樑公子,是小常寧的三弟?”
樑文亦點頭。
獨孤窮突然又哈哈大笑起來。
衆人不明所以,竟面面相覷。
獨孤窮感嘆道:“如果東方小姐知道小常寧有兩個這般出色的兄弟,九泉之下,亦能瞑目。”
“樑公子,你二哥悟性很高,適才稍加提醒,他已經將自己的內力調勻,我們打個平手,我仍是破不了天龍出擊。”
彭家連笑道:“獨孤,你可不要太擡舉了這些晚輩,若不是你手下留情,蕭賢侄豈能擋得住你?”
獨孤搖頭道:“第一個回合,是我提醒了小常寧,但第二個回合,我已經出了八分力了,小常寧完全遺傳了常寧的至剛至陽,再加上絕世神兵天龍劍,如果人劍合一,霸道十足,根本無法可破。”
衆人聽了,都是暗暗稱奇。
獨孤窮繼續道:“我二十年沒在江湖走動,此次出來,只是想見見故人,不想,常寧夫婦已經過世,且喜他們的後人也是百世奇才,如此,我再無牽掛,此次武林大會後,我就將離開。”
樑文就道:“獨孤前輩是天魔手下的骨幹,恐怕天魔不會讓你離開。”
獨孤窮嘆道:“主人神功未成,我曾勸他不必急着出山,但主人卻時刻念着東山再起,如今江湖風雲又起,恐怕數年內又無法平息,不過樑公子放心,我本無心江湖,主人也不會強留我。”
寒劍突然開口道:“獨孤前輩,天魔倒行逆施,殺害無辜,人所共憤,獨孤前輩既然無心魔教,不如助我們一同對抗天魔,匡扶正道。”
獨孤窮哈哈爽笑。
“彭兄,人說自古英雄出少年,這位寒公子和樑公子,果然是敢想敢說,只不過沒有主人就沒有我,我不可能背叛主人。況且,我獨孤窮眼中,從沒有什麼正與邪,是與非。勝敗全靠實力,匡扶正道之事,對我並不適合。”
寒劍聽了,默然無語。
夜已深,天定山莊大廳中,燈火仍亮堂,獨孤窮已辭去。趙蘭英正閉目靜養,彭家連關切地問道:“趙教主,身體如何?”
趙蘭英聲音嘶啞。“不礙事,火焰魔本就和我實力相當。我只需調養幾日,不會影響九月十五決戰。”
彭家連仍皺眉道:“天魔武功,獨步天下。當年我父親和他大戰三百回合,最後以一招險勝,其實當時天魔的魔掌震萬山尚未爐火純青,以他如今的功力,我仍擔心,我們取勝的把握不大。”
趙蘭英突然在人皮面具下發出一聲感嘆。這是比較少有的事。
“彭掌門,世事難料,我們盡力而爲吧!”
彭家連笑道:“趙教主,說的有理,正該如此。”
九月十五,秋分已起,齊天山鳳梧谷,以谷中爲圓心,劃了個半徑兩百餘米的圓場,圓場外佈滿了人,山谷上四周圍的樹木,早被砍光,裡三層,外三層的擠滿意欲觀看精彩決戰的各色人等。
中午時分,五十名着黑白相間服飾的狂魔教弟子整齊沿着進谷之路,分開人羣,列成兩排,判官雙筆隨後先邁過圓場,在圓場外的主臺旁左首坐定,中柱五劍接着跨過圓場,在主臺右首坐定。
天魔終於出現在人們的視線內,他身材高大,雖已年逾七旬,然而腰板鐵直,精神矍爍。他的身後,心迷魔,鐵掌魔,火焰魔一字排開,跟隨他走到主臺上坐定。
秋風突起,吹的四周旗幟呼呼作響。不少圍觀的人羣都和狂魔教有血海深仇,然而,他們知道,以他們的實力,根本不能和狂魔教龐大的勢力抗衡,但是,他們要賭一賭,如果今天的擂臺上,有人打倒天魔,那麼他一定能號令羣雄,清算狂魔教。而到時,他們就可衝上擂臺,一報如海深仇。
天魔端坐主臺太師椅中,望着人山人海場面。今天,他的心情很好
,幾十年來,爭奪武功天下第一,一直是他的夢想,有太多次,天下第一就在他的眼邊,他甚至只要一張開口,就可以吞入肚中,可是,每一次,它都如此殘忍的擦肩而過。
這一次,彭奉祖已經不在人世,應該沒有人再能阻擋自己了吧!應該沒有人能阻擋他——天魔——東方無明奪取武功天下第一吧!
一條人影,掠過人羣,已落在擂臺中,白鬚白鬍,面色平和,正是彭家連。天魔人一晃,沒有人看清他做出什麼動作,只是眼一花,天魔已落在彭家連面前。
彭家連抱拳道:“東方教主。”
天魔哈哈笑道:“彭掌門,說實話,我還是很佩服你的勇氣,明知是死,也一定要來送死。”
彭家連笑道:“尚未開打,豈能知勝負呢?東方教主。”
天魔轉冷笑道:“想不到彭掌門還是挺有自信的嘛!難道忘了在彭山被我打的抱頭鼠竄的情形?”
彭家連渾身一顫,哼道:“魔頭,此次我不只是打擂,我還要爲冤死在你手上的天鷹教數百弟子報仇。”
“報仇?”天魔狂笑道,“先看看自己有沒命活着。”他說話間,早已一掌拍出,圍觀人羣在百米以外,仍能隱隱感到一股重壓,彭家連全神貫注,硬接一掌。轟的滿場震動。彭家連直退開三步去。天魔一晃身,狂笑道:“哈哈哈,有進步。”說話間,彭家連早已一招“蒼鷹撲食”,臨空躍下,直取天魔,天魔右腳後撤,左掌拍出,就見一堵漆黑的山巒剎時出現,擋住蒼鷹前進的道路。
蒼鷹沒有落下,反而展翅高飛,一躍而過重山。天魔唉的一聲,退了一步。“好俊的輕功。”
他說着,腳尖一點,人也凌空竄起。半空中,猛然間,蒼鷹和羣山嘶吼着,轟鳴着,兩人從天上打回擂臺,又從擂臺東,打到擂臺西,兩人越打越快,衆人看的如癡如醉。
轉眼間擂臺中到處佈滿蒼鷹和羣山,彭家連和天魔淹沒在其中。過了一會,蒼鷹漸漸被羣山撕開,分割。
趙蘭英知道彭家連捉襟見肘。她調勻氣息,一提內力,如一支飛燕,竄上擂臺,劍光閃閃,直削羣山。
頓時,火花亂濺,山石四射。鐵掌魔一躍而起,“趙蘭英,休得無禮。”人隨話到,鐵掌魔已躍入擂臺,對着趙蘭英一掌拍出,空氣中“噼啪”之聲不絕,正是霹靂鐵鬼。
趙蘭英惡戰火焰魔,內力尚未調勻,不敢硬碰,斜避開去。
羣山和蒼鷹也瞬時分開。
天魔在擂臺中冷笑道:“怎麼,一個打不過,又找個幫手來助陣。”彭家連一語不發,挺身又上,此次速度更快。他的綽號是快鷹,傾刻間已攻出二十招。天魔開始凝神接招。
連接了五十招,彭家連的攻勢漸漸慢了下來。天魔在防守中冷笑道:“快鷹變慢鷹,彭家連,死期到了。”
天地有一剎間好像昏暗起來,只見天魔身旁瞬息立起無數漆黑的山巒,一座又一座,密密麻麻,前仆後繼,向彭家連涌來。正是天魔的絕學“魔掌震萬山”。
連趙蘭英這樣的高手,在羣山的威壓下。也不得不連連後退,直退出圓場外。彭家連雙眉凝成一條線,緩緩拍出兩掌,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帶動強大的氣旋,逼的遠在百米外的人羣還不住後退。
但此時,人羣中又竄出一頭蒼鷹,箭似的射向彭家連,瞬間落在彭家連身後,兩掌齊出,正抵住彭家連後背。彭家連忽覺一股真氣,排山倒海而來。合着自己的內力,直逼羣山。
天魔的雙腳向後移了兩步。人羣震動了,樑文看清了來人,他是殷嘯空。彭奉祖的愛徒,但彭奉祖過世後,他率所屬弟子叛教,引狂魔教入彭山,終導致彭山血案。數百名天鷹教弟子慘死狂魔教攻擊中。
殷嘯空這數年來,並沒有因爲得到了榮華富貴而快樂,相反,彭山血案的慘影夜夜侵入他的睡夢,一雙雙血手,一句句怒斥,日日煎熬着他。
在南山,樑文設計燒了虎連環總堂後,他大戰火焰魔和心迷魔,被心迷魔路叢迷蹤所惑,幾乎喪命。總算,彭奉祖突然印入他的腦海,使他及時醒悟。他離開南山,四處遊走,想方設法爲自己贖罪,當他得到武林大會的信息時,他一捉摸,彭家連可能會在擂臺上出現。就來到皇城,關注着擂臺每一天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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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當他看到彭家連捨命力戰天魔,不及多想,一躍而出,助彭家連戰天魔。
殷嘯空向有“翔鷹”的綽號,他的內力純厚持久,兩師兄弟一旦合力,竟逼的天魔直往後退。
但天魔的魔掌震萬山已近臻境。他在退後中,雙掌猛的上揚,半空中,突然現出座座黑山,朝着彭家邊和殷嘯空,當頭砸下。
殷嘯空一聲怪嘯,人一躍而起,迎着山巒,連連出掌。天崩地裂,碎石亂飛,百米外的人羣中,竟有人躲閃不及,被碎石刮中,臉上條條血痕。
天魔向後退出五步,雙掌一合,開始調息。殷嘯空從半空斜跌下來,鮮血不斷從他嘴角流出,他那雙強有力的手,此時無力的搭在地上。
彭家連撲上前去。“師弟。”他扶殷嘯空盤腿坐定,一掌
抵在他後背,開始將真氣輸向殷嘯空。
天魔已經調勻氣息,他怒吼道:“殷嘯空,放着榮華富貴的生活不要,偏偏要陪着彭家連送死,好極,今天,我就打發你們兩個去陰間見彭奉祖。”
趙蘭英橫劍攻上,鐵掌魔從側旁逼來,趙氏三姐妹早已動手,寒劍和蕭龍搶入場中。主臺上的中柱五劍,判官雙筆,紛紛躍來。
天魔大刀闊馬,直取彭家連和殷嘯空。寒劍側旁斜攻進來,龍吟劍直刺而來,劍到中路,分爲三影,正是一招“龍出青山”,剛勁有力。哪知,天魔看也不看,飛起一腳,正中劍身,龍吟劍揚了起來,帶動寒劍,露出破綻。
寒劍立刻人隨劍轉,向後只跌出去,天魔冷笑一聲,大踏步趕來。直襲寒劍後心,豈料,寒劍,猛地回身,龍吟在半空劃出一道圓弧,正是一招“猛龍擺首”。
天魔呵呵一聲,已臨空躍起,一掌拍出,一座山巒如山頂拋石,直壓寒劍。寒劍一提內力,龍吟劍破空而出,又是一招神龍過江,剛猛有力。就聽的轟然巨響,山巒碎裂,龍吟劍早從寒劍手中脫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直沒入土中。寒劍憑空直跌出去,一口血脫口而出。
天魔罵道:“小畜牲,螳臂當車,我先要了你的命。”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天魔背後響起一聲怒吼,“不要傷害我大哥。”天魔回頭看時,蕭龍臨空躍起,雙手持天龍劍,一劍斬來,他雙眼中騰着兩條金龍,劍氣襲人,一道金光,斫向地面,正是“羣龍四面”。大地如撕裂般震開。強大如天魔,竟一躍跳開。
蕭龍靠到寒劍身旁,“大哥,你沒事吧。”
寒劍搖搖頭,“二弟,小心。”
天魔轉怒道:“小畜牲,你敢對我出手?你要做大逆不道之事。”
蕭龍義正辭嚴道:“我豈是做大逆不道之事,只是狂魔教作惡多端,倒行逆施,熱血之士,誓必誅你們而後快。”
天魔仰天狂笑。
“天龍劍又如何?誰擋着我的路,我就殺誰。”說話間,欺身朝蕭龍而來。
此時,寒劍的思緒飛回了齊天山,在離開曾祖父寒遠廷時,他們兩個交過手,年輕力壯,手仗寶劍的寒劍,只不過幾招,就被寒遠廷擊倒。寒遠廷曾告訴他。“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如果能夠將深埋藏在內心的潛力充分發掘出來,他所表現出來的實力遠大於依仗外物所增加的實力,這也就是爲什麼我一個老頭能將你這個手仗寶劍的年輕小夥子擊倒的原因。”
寒劍回頭望着被天魔震飛,深深沒入土中的龍吟劍,忽然大徹大悟。自己一下山,就將曾祖父的教誨忘的一乾二淨,把在山上學的寒冰神龍掌的心法深埋心底,反而仗着外物,行走江湖。這真是捨本逐末。寒劍不由盤起腿,開始默唸寒冰神龍掌心法。
漸漸的,寒劍感到體內涌起股股寒流,開始沿着全身的經脈流走。
而擂臺上打鬥正烈,但鐵掌魔、中柱五劍、判官雙筆和趙蘭英,三姐妹漸漸分開,不住向場外退去。趙蘭英和三姐妹靠在彭家連,殷嘯空和寒劍身旁。
而場內,蕭龍和天魔竟然在激戰。以天魔的實力,他自己也很自信的相信,在五至十招之內,可以破了天龍劍,打倒蕭龍。
然而,蕭龍有如神助,天龍劍鋒芒畢露,每揮出一劍,鋒芒在周圍五十餘米範圍內閃爍,而一條條金龍,更在場中張牙舞爪。以天魔獨步天下的武功,在天龍劍的逼迫下,竟不能逼近蕭龍。
二十回合後,擂臺百米範圍內,羣山縈繞,羣龍嘶吼。天魔不由的焦躁起來。猛地雙手上揚,已使出魔掌震萬山,半空中,突然現出座座黑山,朝着蕭龍,當頭砸下。
蕭龍知道厲害,拼盡全力,一招金龍護身,一條盤龍從蕭龍腳下冒起,
軀幹盤繞,血盆大口,眼如燈籠。黑色的山巒壓向盤龍,壓迫着盤龍不住往場外退去。
寒劍猛地睜開了雙眼,在他身旁的趙蘭英等人忽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寒氣,傾刻間從寒劍體內迸出。趙雪雅三姐妹都是一個冷顫。
寒劍呼的躍起,已落在後退的蕭龍身旁,雙掌一交,猛地同時拍出,只見一座座冰峰,突兀而起,山巒和冰峰相撞,冰棱碎石,滾滾而出,趙蘭英和彭家連護着殷嘯空急退而走。、
擂臺外的人羣,直退出一里餘地。天魔怒眼環睜,頭髮,鬍鬚倒豎起來,兩手加力,山巒猛地擊破冰峰,向寒劍傾瀉而來。
突然,寒劍身後現出一條金龍,如一道電光,突破羣山,好快,好狠,好準。片刻,羣山消逝,冰峰散盡,金龍隱去。只有融化的冰水,還在四散奔流。
蕭龍已落在天魔的身後,而寒劍身一歪,單腿跪倒在地,鮮血不斷從嘴角流出。
天魔眼中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驚訝。
不錯,他被天龍劍擊中了,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但一條金龍,突破了他自認爲堅不可催的魔掌震萬山,從他前心穿入,從後心穿出。
是他太過自信,還是命中註定,一定要碰上自己的剋星?
天魔沒有倒下,他緩緩的盤腿坐於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