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楊川,請自重!
《漢書、西域傳》記載,劉徹西征匈奴時,西域諸國號稱有‘三十六國’,其中,絕大多數爲遊牧部落族羣,一部分則爲城堡之國。
聽起來就很是高大上。
實際上。
楊川對此心知肚明,所謂的‘西域三十六國’,也就三十幾個部落而已,在霍去病橫掃西域之前,皆爲匈奴人之附庸,根本就掀不起幾個浪花子。
等到匈奴右賢王被打殘,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登時挺直了腰桿子,覺得自己又行了。
於是乎,楊川密令阿鐵的幾千鐵騎,將整個西域‘重新梳理’了一遍。
緊接着,揍完右賢王的霍去病,從天山北麓一帶揮師南下,又收拾了一遍……
“曾經的三十六國,如今所剩無幾。”
蘇幹湖畔,楊川在一張巨大的羊皮紙地圖上圈圈畫畫,打了三十幾個叉叉:“你看,這纔是真正的經略,對那些不服管教的匈奴人、胡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鐵蹄,彎刀,馬槊和霹靂炮。”
阿鐵蹲在地圖前,俯身下去,嘖嘖稱奇:“到底是冠軍侯,咱們的幾千兵馬來回梳理,斬殺六萬多人,破去胡人城堡三十七座,那些胡人楞是不服,要死要活的跟咱們拼命。
結果。
冠軍侯一到,那幫孫子一個比一個乖巧,不僅獻出大量的金子,糧食,小婦人,還將他們的青壯年男丁送給冠軍侯,搖身一變,成了大漢僕從軍……”
楊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心累的瞅着阿鐵。
這哈慫,總拿自己跟霍去病相比,簡直太不要臉了。
姑且不論霍去病在河西走廊、西域的名聲,就憑那傢伙的一股子狠勁兒,西域諸國本來就被阿鐵打成了殘廢,若敢不從,還不是被那五千羽林孤兒一鼓作氣的給吃幹抹淨?
羽林軍的風格,向來都很簡單,也很粗暴。
一聲令下,往往便是以某某地方爲中心,殺死方圓一二百里的所有生物。
西域諸國,不服不行。
如今,就算服了,也沒什麼用了。
因爲,經過這幾個月的禍禍,史上所謂的‘西域三十六國’,早已名存實亡,煙消雲散了。
“婼羌沒了,樓蘭沒了,且末、小宛、精絕、戎盧、扜彌、渠勒、于闐、皮山、烏稈、西夜、子合、蒲犁、依耐、無雷、難兜、大宛、桃槐、休循、捐毒、莎車、疏勒、尉頭、姑墨、溫宿、龜茲、尉犁、危須、焉耆、姑師、墨山、劫、狐胡、渠犁、烏壘……都沒了。”
楊川看一眼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叉叉】,再一次感嘆,這世上若有地獄,他楊川,霍去病,阿鐵,曹襄。
他們這些人,必然會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光是兩次‘河西大戰’,長達五個月的‘西域之戰’,屠滅匈奴人、羌人、氐人和西域胡人大小部落何止一二百?
粗略算計,這幾仗打下來,河西走廊和西域諸國,各種原因造成的死亡人數不下百萬。
百萬之衆!
這兩片地方,總共纔能有多少人口?
這玩意兒還真是有據可查,紅臉司馬遷手頭就有一份西域諸國的‘秘密檔案’,他曾經給楊川詳盡說過,在劉徹登基之初,西域三十六國人口不過四十萬左右。
當然,這只是有戶籍之人,那些普通牧民和奴隸不是人,並不計算在內。
譬如,龜茲八萬一千三百一十七人,焉耆三萬二千一百人,姑墨二萬四千五百人,扜彌二萬零四人,于闐一萬九千三百人,疏勒一萬八千六百四十七人,莎車一萬六千三百七十三人,鄯善一萬四千一百人。
此外,尉犁、溫宿、車師前國等‘中等之國’,在籍人口約莫在五千人以上,危須、皮山、精絕、烏秅、渠勒、戌盧、且末、小宛在一千人以上,單桓等‘小國’則只有百數十人而已,其實就是一箇中型部落。
西域地形複雜,山地,盆地,平原,大峽谷,湖泊海子周邊,往往便是茫無邊際的原始森林。
如此複雜多變的地形地貌,決定了這地方的‘三十六國’都不會很強大,但想要徹底統轄,卻也十分有難度。
根據這一數據,楊川大致猜測,整個西域的人丁數目,加上普通牧人和奴隸人數,整體人口大約在百二十萬左右。
百二十萬人丁,幾個月之間,就死掉了十之七八。
方圓兩三百萬裡的西域,如今,幾乎成了無人區……
他們這幾人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好在經此一役,只要劉徹和他的那個狗屁大漢朝廷不作死,好好經略,精心打理,河西走廊和西域,這二三百萬裡疆域,從此以後,便是漢帝國版圖的一部分,誰都無法分割。
敦煌與鹿鼎城之間,何止幾千裡?
楊川之所以眼巴巴趕來,在蘇幹湖邊建立一座前所未有的‘西域強國’,並非是想要與大漢朝廷爲敵,而是打算以此爲支撐點,與漢帝國合作共贏的同時,起到一個監督作用。
大漢朝廷,從根子上來說,就是一羣老賊鬥法的修羅場,一句‘爛慫長安城’,也不足以說明其中的齷齪與骯髒。
一旦天下初定,沒有了匈奴人的威脅,包括皇帝劉徹在內,誰知道那些老賊還會幹出一些什麼離譜的事情。
雪藏大將軍衛青,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根據原來的劇情走向,接下來幾十年,又是巫蠱之禍,又是貳師將軍西征,屢敗屢戰,最終,將一手好牌打成稀爛,打光漢帝國的最後一點底蘊。
想想就特孃的生氣啊。
爲此,以一個敦煌之國,合作、共贏、對抗和貿易往來的名義,與漢帝國共存,反倒是一步妙棋。
反正只要衛青、霍去病不出手,漢帝國的那些文臣武將,根本就打不過如今的楊川……
……
元狩二年,八月中旬。
夾在祁連山與阿爾金山兩條山脈之間的蘇幹湖,美不勝收,水草豐美,牛羊成羣,一些不知名的鳥羣,在天上飛來飛去。
它們是這片天空的主人。
對了,還有很多野獸,大到老虎,棕熊,荒原狼,獵豹,小到一些獐兔,蛇蟲,在天氣晴好時,往往會成羣結隊的出現。
雪山,森林,草原,湖泊,海子,河流,溼地,加上茫無邊際的草原、沙漠和戈壁灘,多樣化的自然環境,讓這片土地成爲鳥獸魚蟲們的天堂。
可惜,春天的時候,楊川忙着搞事,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觀察它們。
所以,就錯過了學習‘各種姿勢’的良機。
當然,那些鳥蟲魚獸之所以如此囂張,還是因爲豹姐和楊川家的幾隻傻雕訓練有素,除了正常狩獵,平日間,根本就不會騷擾那些天上飛的、地上跑的。
可是。
霍去病一來,一切都變了。
霍去病的幾隻傻雕,一個比一個燒包,很快就將附近的幾十只金雕征服,成了人家的小弟。
這一大羣金雕,一旦出動,便會分成四五支隊伍,在天空橫衝直撞,又是包抄,又是合圍,就算是狼羣遇到它們這幫哈慫,也得不了好,動輒就被獵殺幾十只。
只用了短短三五日,蘇幹湖一帶的鳥獸便紛紛離開了。
至於它們去哪裡覓食,這不是霍去病的事情,自然也不是那一羣傻雕的事情,反正它們就是一羣鳥中敗類,無惡不作的魂淡。 霍去病也是。
這傢伙用了足足四個月時間,帶領五千羽林孤兒,在西域縱橫開闔,清掃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終於將那片遼闊土地變成了無人區。
“婦人和孩童都留下了。”
面對楊川,霍去病恬不知恥的咧嘴笑道:“本侯從一開始就明白你楊川的意思,不就是弄死所有能拿起弓箭的男丁麼?
放心,只要遷移過去七八萬軍戶,人口很快就會增長起來,按照一個男丁兩名小婦人的配比,再有十幾年,人口就能達到百萬。”
楊川暗歎一口氣,什麼都沒說。
戰爭,從來都是如此。
尤其是早期戰爭,冷兵器時代,一個族羣,針對另外一些族羣的戰爭,從來都是滅種戰爭。
匈奴人如此,漢人如此,羌人如此,氐人如此,西域胡人更是如此。
如此環境下,婦人們都很自覺,她們才懶得理會到底自己屬於哪一個族羣,反正只要有一口熱乎飯食填飽肚子,一般都會逆來順受,委身於那些戰爭中的勝利者。
這一點,霍去病做得很好。
他只殺能拿起武器,能拉動弓箭的男丁,對於婦人和孩童,根本就不屑於殺之。
這讓楊川想起幾百年後的一些胡人,在他們入主中原後,不僅殺男丁,還殺老人,殺孩子。
最爲離譜的,是那些畜生將漢人婦孺用繩子串起來,隨軍帶着,大軍走到哪裡,她們就跟着去哪裡,就像眼下的匈奴人的牛羊牲口。
她們的命運,比牛羊牲口還要悲慘。
據後世一些歷史書簡略記載,那些胡人,稱呼那些漢人婦人爲‘雙腳羊’,有糧食的時候,她們是‘安慰婦’,沒有糧食時,她們便成了食物……
所以啊。
與其讓那些胡人猥瑣發育,最終成爲漢帝國的災難起源,還不如提前將其滅殺,免得幾百年後……
“楊川,這大半年來,你就躲在此地?”
“可以啊,你狗日的過得挺愜意呢。”
“來來來,陪本侯再喝一碗酒。”
烤全羊熟了,還有美酒,霍去病敞開肚皮大吃大喝,清亮亮的油脂糊了半臉。
他突然想起一事:“對了,你家三個小婦人都下崽了,聽說劉滿生了一個丫頭片子,娜仁託婭生了倆棒槌,織娘生了一個棒槌。”
楊川笑道:“這些,我都知道了。”
霍去病‘呃’了一聲,繼續埋頭猛吃猛喝,咥掉了一條羊腿,五根肋條,外加一大盤爆炒羊肚絲兒。
至於楊川親手釀製的‘十糧液’,則足足幹掉了七八碗。
呼!
終於,酒足飯飽了。
該談正事了。
楊川瞅着帥氣逼人的霍去病,默默斟滿一碗酒:“去病,來,喝了這一碗酒,咱們就該分手了。”
霍去病沒有吭聲。
他的兩隻丹鳳眼半眯着,十分認真的凝視着楊川,眼眸深處,一抹難以遮掩的悲傷氤氳其中,似乎蒙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
楊川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臉上神情沒什麼變化,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淡淡說道:“我來過,愛過,恨過,一切都值得。”
霍去病:“說人話。”
楊川被一口烈酒嗆了一下,眼淚鼻涕糊了半臉:“去病,我不回長安城了,從今往後,咱弟兄天各一方,你……保重!”
霍去病嘿然一笑,罵道:“楊川,你狗日的能不能說人話?”
“對了,你狗日的會不會說人話?”
“再這般雲裡霧裡的,小心本侯錘死你狗日的!”
楊川本來想營造一點淡淡的感傷氛圍,結果,遇到霍去病這哈慫,三言兩語便捲起袖子,看樣子是真要錘人。
於是,他只好開始‘說人話’:“去病,我義父想來河西走廊和西域屯軍,皇帝沒答應。”
霍去病喝一口悶酒,甕聲甕氣的說道:“不答應就不答應,反正匈奴人都快打光了,整個漠北如今都是你楊川家的,咱又不能去攻打,還不如躲在長安城裡養老。”
言畢,端起酒碗,噸噸噸就是三口。
一碗烈酒,三兩句堵心話,霍去病很快就醉了。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遙指長安城方向,笑罵一句:“楊川,你曾經說過,那個沒有什麼雁塔的爛慫長安城,委實無趣。
無趣。
真特孃的無趣!”
楊川低頭,捏起一片醬滷牛腱子塞入口中,慢慢咀嚼着,道:“我假死脫身,皇帝根本就沒有派人來西域搜尋,卻先將我家三名小婦人接回長安城,分明就是對我已經起了疑心。
去病,你說我還能回去?”
霍去病搖頭:“不,你不能回去了。”
“皇帝那人你不瞭解,一旦心中存疑,那個人就徹底完蛋了。”
“而且,你也沒必要回去。”
“楊川,你可還記得,當初在你莊子上大宴賓客的那一個夜晚,我曾經說過,我霍去病,羨慕你楊川的自由身,想走便走,想留便留……”
楊川仰着臉,想起當初二人在月光下的一場談話。
那時候,兩個人都還是少年。
喝着難以下嚥的醪糟酒,聽着長安城紈絝惡少們的喧鬧,在秦嶺北麓的竹園頭村,霍去病是一個敏感、自卑而驕傲的少年。
那一夜的……悲傷。
楊川輕笑一聲,使勁搖搖頭,藉着酒意,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摟住霍去病的腰,十分動情的說道:“去病,那一夜的風,甚是溫柔。”
霍去病一把撥開楊川的爪子,頗爲嫌棄的罵道:“楊川,請自重!”
(本章完)